腾欲点了点头,拎起厚实的小木桶,跟了上去。
“雨儿,快一点……雨儿,你怎么又停下了,又发呆……雨儿,快过来。”
腾欲很是茫然,他每走一步,脑海里都多出很多记忆,衣衫,鞋子,甚至是面容都在缓缓的发生改变。
当他停下来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自己。
一件灰色的长衫,满是针线的缝补,可依旧有些许破洞,长衫下是一个瘦弱的小身子,穿着一双洗的发白的灰布鞋。
面色消瘦,双眼没什么神采,头发乌黑却不光泽,皮肤很黑,置于人群之中,毫不起眼。
“我…我叫齐雨……”腾欲喃喃中,似连声音也变得不一样了。
他跟在男子的身后,初晨的阳光撒向大地,将对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清晨的微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却怎么也吹散不了他心中的迷茫。
他是齐雨,然而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是腾欲!
他很迷茫,分不清真假,看不透虚实,他好似刚刚苏醒,从梦中苏醒。
“爹爹……”
“怎么了雨儿?”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为了仙人……”齐雨抬起头,看着天,充满向往。
他不再迷茫,他醒了,他叫齐雨,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成为了仙人,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腾欲。
那场梦,如梦似幻,真实的让他为之哭泣过,也欢笑过。
那场梦,他有爷爷,一个慈爱有加又威武不凡的爷爷。
那场梦,一梦十年!
“傻雨儿,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等挑完水,爹爹带你去私塾找老先生学字。”男子站在初阳下,脸上堆满了笑容。
齐雨不再看天,终于跟上了男子的步伐,他们沿着这东望河一路向北,这河水已然很是清澈,很是纯净。
可依旧达不到爹爹的要求,他思乡楼的酒,不是最好的酒,却是最让人思乡的酒。
只不是,风语城里除了几大家族外,百姓不多,很是空旷,没几个想念家乡的。
听爹爹说,取名思乡楼,是因为家乡不再,唯有思念,谨以纪念。
只是一直以来,门客稀少,虽有偌大酒楼,却并不富裕。只是爹爹很是坚信,坚信当风语城繁荣时,他思乡楼定会独树一帜。
他有的时候很是佩服爹爹,他也有梦想,他想读书,考取进士。进士可以封官授爵,可以走出北荒,去往南城。
南城,那是整个凡尘的中心,读书人的圣地,听说那里有圣人,真正的圣人。
圣人一言,天子也要三思!
齐雨虽然喜欢发呆,但并不傻,他早已知晓爹爹的家乡背有叛乱之名。只是随着他多年的细查,发现其中另有隐情,其矛头直指鱼宗!
所以他没有选择去修行,哪怕他从小就渴望成为仙人。在这北荒,修行太过漫长,资源被各大家族占据,贫民百姓,唯有读书才能出头。
唯有读书,才不会被北荒的规矩束缚,唯有读书,才能走出去。
他要考取进士,唯有成为进士,才能有觐见天子的资格,唯有进士,才能触碰到圣人门槛。
他要为隐姓埋名的爹爹昭雪!
至于成仙,那只是一场梦,一场只能保留在心底的梦。哪怕那场梦再真实,也终究是梦。
当梦醒了,一切都将继续。他,依旧是齐雨,什么都没有改变。
齐雨跟着爹爹来到这风语城的北边,这里的东望河远离了城里的污水,更为清澈。
在这旁边还有山,风语城外的山,东望河不仅仅是源于鱼宗,还汇聚了一路而来两旁山上的山泉。
爹爹所要挑的泉水,便是来自这山上的泉眼,冒出的最为纯净的水。
只是每次看到爹爹,看到娘微笑的时候,他总是沉默。他笑不起来,他知晓爹娘的笑容下掩藏的是无尽的悲伤。
背井离乡,隐姓埋名,齐雨没有经历过,但却看过,他虽然才年仅十岁,心智却非稚嫩。
他知晓,他爹爹的叛乱之罪隐藏的了一时,却隐藏不了一世,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无恙。
可终有被揭穿的时候,那一天,可能是十年之后,也可能就是明日!
他想去改变,只是每当夜色降临,当烛火耗尽,书卷翻烂的时候。当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感到自身渺小的时候。他总是会想,想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的仙人,比之修士更强大的存在。
在他的眼里,仙人是智慧与强大的化身,长生不老,无所不知。若放在凡尘,便是唯有那至高无上的圣人可以比拟。
他其实是很讨厌修士的,很多修士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没有道德底线,想杀就杀,想抢就抢。
自恃强者,便为所欲为!
纵有鱼宗的规矩压制,但也仅仅局限与明面上的,至于暗底下依旧混乱不堪。
修士,在很多时候,早已沦为更高级的地主,更高级的恶霸。
城外的世界他看不到,但在这风语城内,修士便是最大的恶霸!
所修之道,早已忘却了初衷。当成为了强者,寿元突破了百年,便是开始漠视生命,滥杀无辜,强取豪夺。
无法无天。
他一直不懂,何为修士,为何修行。修行不应该是一条感悟天地,感悟众生的道路么。
然而真正的修士少之又少,多数沉迷于杀戮之中,沦为一把冰冷的兵器,成仙之人更是万古罕见。
而能成仙之人,更多的是虚怀若谷,心怀天下之辈。当然也有杀戮滔天之辈证仙,却是极少,这些都是私塾里的老先生时而谈起。
而他,早已有了目标,就算日后入修行一道,也绝非与这风语城的几大家族同流合污。
第144章 圣贤私塾
“雨儿,来,拎着。”就在齐雨发呆的时候,男子已经从山上拎下来一大桶泉水,更是递过来另一只小桶的水。
这齐雨手里的小木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了去,爹爹说是带他来挑水,其实是不想让他总是发呆,要知道他一发呆起来便是愣住不动。
这一愣说不定就能愣到夕阳西下……
关于齐雨的这个与生俱来的毛病,着实让男子头疼,不过想了想自己的雨儿读书甚好,便是一切都释然了。这是他的骄傲,最引以为豪。
他的雨儿在风语城的圣贤私塾可是被称之为未来的佼楚之辈,是那德高望重的武老先生最为得意的门生之一。
雨儿除了喜欢发呆,一切都好。
“爹爹带你出来,是散散心的,可不是让你在这发呆的,可晓得?”男子摸了摸齐雨的脑袋,摇头苦笑。
“晓得,武老先生老说我这性子适合修行。”齐雨揉了揉脸颊,拎这小水桶跟着爹爹后面回酒楼去。
“爹爹还觉得你适合当和尚呢。”
“和尚不好,酒都不能喝,修行也不好,读书最好。”齐雨嘀咕着,似格外喜欢读书,从衣兜里翻出一册书卷,便是看了起来。
“听说武老先生今年要选出一名真传弟子,雨儿可有把握?”
“不晓得,等明年能考个进士就行了。”齐雨貌似没什么追求,或者说除了进士之外,便是再没什么想法了。
他跟着爹爹回到了酒楼,收拾了几本书卷,又被爹爹带去圣贤私塾。明明十岁多大的孩子,偏偏被爹娘当成小娃娃对待。
别人家的孩子都三两结伴而行,为此,没少被嘲笑过。只不过齐雨倒也不在意,有了爹爹不断的催促,他便是可以不用再迟到了。
若是一个人的话,时常会走走停停,比如当看到河里的鱼冒出了小脑袋。他会认认真真的看很长时间,在外人看去会觉得傻乎乎的,但在他的眼里却是过目不忘。
鱼儿的摆动与游姿,一一跃于纸上,他看过一遍,便是能在画纸上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令人拍手叫好。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前些日子被那豪绅的儿子赵宇打的脑袋流血,若是换做别人头破血流自然嚎啕大哭。而齐雨却愣了半晌,对方打了他一连三棍,唯独最后一棍子出了点血。
他当时就那么愣在原地,不哭也不闹,好似被打傻了一般,直到那赵宇嬉笑的时候。齐雨翻了一下眼皮,飞快的夺过对方手里的木棍,冲着对方的脑袋便是砰砰砰的三下。
这三下打的可叫一个又准又狠,疼得对方哇哇大叫,脑袋跟充血了似的要炸开一般。却是没有流出一滴血,但痛楚却是加倍。
齐雨在脑袋流血,发呆的时候,就知晓了打哪里会出血,打哪里不会出血。
最后便是,他回到家只躺了几日,而那赵宇至今都还没来私塾读书。
他的那三棍正中对方脑袋上的几个穴位,虽然没有流血,但很多时候内伤比起外伤要严重的多,把对方打成了白痴也说不定。
打那之后,那些总是欺辱他的一些公子哥便是收敛了很多。说是公子哥也仅仅相对于寻常百姓,并非大家族的少爷。
这风语城的几大家族,根本就看不上圣贤私塾,但也井水不犯河水。
风语城重武,也就是修士的天下,读书之人要么是贫民百姓,要么是没有灵根入不得修行门槛,要么是如齐雨这般喜欢读书的。
武老先生心胸宽广,虽然建有私塾,但对好苗子的学费则是减了大半,象征性的收一点,对于齐雨便是如此。
“哎,齐哥啊,又赶早送娃子读书啊。”这是酒楼对面的李叔,为人和善,开着一家杂货店,小本生意。
“是啊是啊,这呆娃子若不是催促他,准要又迟到。”
“雨儿呆是呆了点,可是读书好啊,咱风语城谁人不知啊,齐哥服气啊。”李叔冲着齐雨笑了笑,很是欣赏。
“李叔好。”
“好,雨儿好啊,赶学还看着书卷,真是用功啊。不像咱家那瓜娃子,就知道捉鱼摸虾。”李叔朝着齐雨挥挥手,拎着些蔬果便是渐渐离开。
这一路上,不时有人给爹爹打招呼,也冲着他笑,彼此都很是熟悉。
半晌,齐雨随着爹爹来到这风语城的圣贤私塾前,这私塾处于入水大道的右侧,遥遥望去,正对那左侧里的温柔乡。
圣贤私塾,没什么太大的来历,是武老先生一人所创,崇圣授贤,寓意要像古圣先贤学习。
私塾坐落在这临街店铺的里头,是一座大气的四合院,院子里可以容纳数十人之多。两侧还有一些厢房,供一些学童入住。
进去得穿过几条小胡同,背面不远便是东望河。等散学的时候,齐雨便可通过私塾的后门,抄近路回家。
他本可以住在私塾里的,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回家,看着爹娘忙上忙下的,得分担分担。酒楼的酒客虽然不多,但还有住宿的,时常有路过风语城的人马留宿一晚,爹爹是掌柜,娘亲有时候会忙不过来。
别的时候他经常会发呆,但在分担爹娘重担的时候却是毫不含糊。他喜欢家的味道,喜欢和爹娘在一起。
当然私塾里的武老先生对他也很好,只是想想等明年考了些名次之后,若是能一举得进士,怕是就要背井离乡,离开风语城了。
这样和爹娘相处的日子便不多了,他很珍惜这些日子。他不知道日后离开风语城,离开北荒,去了南城会发生什么。
“雨儿,又发什么呆,武老先生可是在看着你呢。”齐雨被爹爹的话语打破了思绪,慢吞吞的来到私塾前,但见里面已经有很多学童了。
在那院子的正中央,站着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穿着件淡蓝色的长袍,一尘不染。头发黑白参半,双目炯炯有神。
正是武老先生。
武老先生此刻看向宅院外,看向齐雨立刻招了招手,道:“进来吧,就差你了。”
齐雨点了点头,向着爹爹挥手告别,这才迈过门槛,走近院子里。
第145章 她
四合院里,约莫二十几个如他这般大小的学童,最小的不过五六岁,最大的已经有十六七八了。
齐雨目光扫了一下,稍稍有些失落,她又没有来。不知从何时起,他忽然在意她起来。
他翻出书卷和笔墨,看老先生的样子,似乎要临时的考一考他等的书法。
但见齐雨一旁有个小胖子,顿时愁眉苦脸起来,悄悄道:“齐雨,你是知道的,我书法不好,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几笔,糊弄一下就行。”
小胖子穿着一件红色的锦袍,颇为华贵,长发扎成长长的小辫子落在背上,白净的脸上小眼睛滴溜溜的直转。只是那眉目之中,却是胆小的很,声音压的很低,生怕被武老先生发现。
小胖子说完,才发现齐雨压根没有反应,嘟囔了一下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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