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秦没好气地骂道:“作死吧,还钓人胃口。”
彭峰叹了一口气道:“三年过去了,室友之中唯一一个没有问过我这句话的就是你了。像王建他升职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问我在做什么,然后听说我混黑社会,便跟老爸训儿子一样教导了我一番,而你没有,这么长的时间里,做到了全班人都梦寐以求的晨报首席记者了,态度还是一样,所以我相信你。”
“三年之前,我其实已经开始混黑了,不过,主要的范围并不是在长沙,而是在武汉,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面,我一直在扮演两种角色。一种就是你看到的这般模样,二流子一样,到处混吃混喝,而在武汉,我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砍别人,也被别人砍。”
谈秦没好气地笑道:“我知道你在吹牛,继续吹吧。”
彭峰瞪着眼睛,憋了一口气,哈哈笑了两声,随后沉下脸严肃道:“好吧,还是瞒不过你。混黑社会,还真没有。不过,兄弟对不起,这样说吧,我的身份暂时还真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而且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有点逾越我的权限了。湖南即将会发生一件暴风骤雨的事情,而你正在这风暴的边缘,必须要在近期离开,不然秦城监狱就等着你了。”
听到秦城监狱,谈秦已经明了了,彭峰将话说到这里确实已经够意思了。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交流需要一点隔阂,这种隔阂往往是一种保护。谈秦混迹政法,对于这点深有感触。从彭峰的话语之间,他已经讲出至少两个意思,第一,不是混社会的,而属于那种不能公开的身份,如今中国社会不能公开身份的就只有那些,所以谈秦确定彭峰是做大事的无疑;第二,他对湖南发生的事情非常了解,尤其是对郴州银案的事情非常熟悉,而这次见谈秦不是安慰自己的同学那么简单,而是来警示的。
彭峰继续灌自己酒,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粗莽的汉子,而只有谈秦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了不得以前了不得,今后更是了不得。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要被表面的伪装而判断一个人,要用心去看人,谈秦很庆幸,自己没有错。
事实上在数十年后彭峰在自己的自传中回忆起大学生活的时候,也感叹,世间为何有谈秦这般的人,以他骗过无数大奸大恶之辈的演技,却是在大学入学三个月的时候被看穿了一生。
或许是因为谈秦有一个三岁能看到老的醉鬼爷?大学军训站军姿的那一刻,谈秦用自己经常细眯着的贼眼,如同自家的爷三岁看老之能力般,便给彭峰定了个位,“益阳巨蟒”。
青土色的巨蟒如同一棵枯树一样盘踞在山间,习惯伪装自己,没有锋利的蛇牙,更没有致命的毒液,但是偏生有一种淡淡的的杀气,胜过山间猛虎与狼豹,只待时机一到,伸展出整个身体将猎物碾压。
酒精可以麻痹人,似乎刚才的沉默瞬间消失不见。谈秦和彭峰开始碰杯,继续聊着一些关于女人还有关于黄色的故事。这时却是从旁边走来了几个穿着随意的年轻人,而带头的却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方宏志。
“兄弟,咱们见过面!”
方宏志在黑夜之中摘了那副昂贵无比的绝版卡地亚墨镜,笑眯眯地望着桌上的谈秦,俯视的态度尽露无疑,表现得非常彻底,如同看着一只让人鄙视的狗。
这不是偶遇而是一次寻衅。
而彭涛听出来方宏志口中的挑衅味道,脸上愤怒之色一闪,准备发作,这时却是被谈秦拦住了。
谈秦已经做了打算,虽然知道彭峰的战斗力非同一般,但是方宏志身后带着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太阳穴鼓鼓之辈,显然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高手,这样的情势再往前冲,那就是白痴了。
“这位是方大少吧。呵呵,您长得这么帅,我见过一面,当然会记得。”谈秦语气平淡真诚,却没有丝毫做作。
却见方宏志脸上愤怒之色一闪道:“怎么,今天怎么不嚣张了,是不是因为没有女人在旁边了,矮了半截?”方宏志口中的女人,指的是当日在坡子街热卤刘遇上的自己初恋情人罗丽柔。
谈秦早就知道方宏志是来寻晦气的,但是目前这样的情况下,方宏志是摆明着不让谈秦过关了。场上情形有点尴尬,方宏志看不清楚谈秦的脸,但是心中不仅透出了一种爽快的感觉,疯狗总会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变成瘟猫。
正在这时,却见那日在湘江边上揍过一顿的罗斌从另一侧走了出来,道:“方子,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罗姐在旁边看着呢。”
方宏志顺着罗斌指着的方向,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宝马,脸上肌肉抽搐着,显然不愿意把火还藏在心中,直接从桌上拿起了一瓶啤酒,往自己口中里面灌了两口,下痞道:“罗丽柔在又怎么样,难不成一个已经下台的老家伙的孙女,能斗得过我?今天除非让这个家伙在我面前说三声,我不是男人,我才会放过他!”
说完,方宏志将啤酒瓶在桌子上一盘,顿时啤酒碎玻璃四散,刮在了谈秦的脸上,但他却依旧是稳坐不动。任一丝鲜血从脸颊流下,皮肉之伤,算是轻伤。
谈秦心中现在关注得更多的可能是那个远处奔驰商务车内的女子,为何这么及时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帮助自己解围。
难道真被自己迷上了吗?谈秦很快地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感情戏在罗丽柔那种富家女子的眼中不过是游戏而已,他们可以快乐地沉浸其中,也可以很快地自己从泥潭中拔出来,就如同江馨。
谈秦并不是悲观,而是知道,除非自己拥有了巨大的实力,才有资格和那样的女人来一场情场角逐。借着灯光背后的阴暗,谈秦想象着在自己小时候练字时,爷喝多了酒竟疯癫地用柳条抽着自己的身体,并不停地骂道,要忍住!
忍住!谈秦脸色不变。
双方火药味甚浓,在逐步升级。
方宏志怒目圆睁地盯着谈秦看了许久,谈秦也静静地看着方宏志,似乎战争一触即发。
不过最终,谈秦还是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碎玻璃,笑道:“方宏志,你真的很幼稚。三句话而已,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
谁也没有想到谈秦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会说出这三句话,每一句话都在扇他的脸,而且似荆条一样割他的心。
谈秦表现得却是很坦然,这并不难以理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任由罗丽柔帮自己处理此事,恐怕还正应了那句,靠女人吃饭。
那更不是男人!
看着方宏志有点吃惊而且鄙视的神情,谈秦绕着走开,而彭峰瞪着虎目,紧跟其后。
彭峰心中百感交织,他知道,真正的妖孽应该是他身旁的这个男人,叫做谈秦的扬州男人。虽然自己善于演戏,但是有时候是随着自己的本性来演,但是身边的这个好友,却是真正将自己的内心沉在了水中,波澜不惊!
韩信有胯下之辱,越王有卧薪尝胆!
坐在车内的女人眼睛有点泛红,那个清秀的男人直着肩膀从巷弄间穿过,似乎脆弱无比,但是身影却是留在了他的心中。
真正的强大应该是从内心传出来的,这样的男人,给他几年的空间,谁能阻止得了?
24 芙蓉国里尽朝晖
都市生活泛着权色,每个人都似乎是一个泡沫,在**了之后,夸张地胀裂,然后消失在空气中。在城市当中,只有自己在乎自己,别人只是过客或者贱客,当别人微笑着面对你的时候,你要注意,自己是不是成为他利益的拼盘,在酒足饭饱之后,把你当做水果吃掉,当别人愤怒地望着你的时候,你也不要慌张,因为你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低头绕开他,一切可能就峰回路转了。
谈秦知道方宏志心中的怒火,绝对不会因为今天自己的软弱而破灭,但是他也不会没事人一样,将这一切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墙倒众人推,他深知这个道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感激那些还正常把他当做朋友的那些人,比如唐琪还有彭峰,同时对于那些施舍却是保持着谨慎,比如罗丽柔一次又一次相帮,他是有忌惮的,因为每一次施舍,换来的不是同情,便是圈套的前奏。
人在低潮的时候,不能够习惯性地抓住救命稻草。因为所有助力,在用完了一切之后,最终还是要流向大海,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力争上游,用自己的力量往上走,直到精疲力竭的那一刻,才停止自己的脚步。如今的谈秦精神很好,虽然有点落魄,但是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
尾随着谈秦有点萧索的背影,看着那个蔫巴巴的男人一脸笑容与彭峰分手,罗丽柔坚定了自己的勇气,还是敲响了谈秦的家门。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晚来到异性的家中,不知道为何心中有点忐忑,更有点兴奋。
打开了门,谈秦也有点吃惊,今天的罗丽柔有点不太一样,比之以往的高贵气质多了一点属于二十多岁女孩的温柔。以往的罗丽柔似佛爷,今天的罗丽柔是含苞待放的玫瑰。
“罗大美女,这么晚了来敲我家的房门,我还真不敢轻易地放你进来啊。”谈秦一边说笑着,一边还是将罗丽柔迎了进来,之后便接了热水给罗丽柔泡了一杯浓茶。
罗丽柔喝了一口,识得乃是岳阳君山的上等毛尖,笑道:“没想到你喝茶还挺有品位,有过研究?”
谈秦哈哈笑道:“罗总,你看错人了啊,我还真不知道这是好茶,你也知道,记者经常四处跑,土特产也会顺手提拉一点。通俗一点说,你喝得是**茶。”
罗丽柔噗嗤笑道:“真是看不懂你这人,有时候说话文质彬彬,有时候却是土得掉渣,真猜不透你什么样的性格。”
谈秦道:“其实还真不用罗总你来猜,其实我就是一个受社会主义正统教育培养长大的可爱花朵,不过因为长大过程中,肥料里面有地沟油和三氯氰胺,所以长得有点偏。”
罗丽柔笑得花枝乱颤道:“好吧,我公正的评价一下,你自己的评价稍微刻薄了,其实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坏了,就是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巴。”
谈秦嘿嘿一笑道:“罗总,这么晚来,不会是听我这个失意人来诉苦或者耍泼的吧?有什么指示尽管放开来讲。”
罗丽柔再次笑了,不过这次笑得有点暗淡,“其实我今天晚上是来跟你道别的,也是最后一次邀请你。如今郴州银矿的风波实在影响太大了,几乎影响到了我,所以这一段时间可能要去北京发展。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谈秦知道罗丽柔话中的意思,他混政法线三年,扒了扒手指头,也猜得到罗丽柔的背景,这次的风波算是她外公下台之后非常彻底地一个清整活动,因为这次活动甚至影响到以中央委员身份退休的外公。湖南是他外公的根基,一旦牵扯到某些官员,不可避免的一条条线索最终都会指向最高层,这就高位者的风险。
当然,谈秦知道罗家不可能被这样的一个单一事件就被打倒,现在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退一步海阔天空罢了。
“今天晚上我就要坐飞机走了,所以趁还有点时间来你这坐下。”罗丽柔喝了一口君山毛尖,姿势优雅,如同古代湘女图一般,让人感到心惊动魄,色心大动。
谈秦细细体味着罗丽柔话中的意思,为何这个女人在离开故乡的时候会选择来看自己呢?
他并不是蠢笨之人,说实话从心底来讲,像罗丽柔这样的极品美女,有身份,有地位,有金钱,是有足够的吸引力的,因为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团叫做爱慕美好事物的欲*望,但是他却是有点犹豫,该不该扑到这个如花似玉又跟他如此暧昧不清的美女。
下半身告诉他要,上半身告诉他清醒。
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不由自主地想象了江馨的模样,当日是何等的如胶似漆,不过最后却是因为一句门不当户不对而强行关上了彼此相爱的那扇门。
罗丽柔眼中射出了一团火,似乎君山毛尖的热力与茶香在自己的胸口燃烧,但是谈秦却依旧有点呆傻,这让她心中尽有了一些失落。
没有狂风暴雨?
“我走了,你能送送我吗?”罗丽柔的语气中有了一些哀怨,平平淡淡,但在谈秦的耳朵,却如同一阵狂风,终于火苗借助风势,完全引爆了他心中的火焰。
谈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将罗丽柔拉进了自己的怀抱中,“一般情况下,分手时一个握手就能代表彼此走进另外一个世界。但是我想,我们的感情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拥抱的程度。”
女人在怀,让谈秦感到温暖。
“我曾经写过一段歌词,有点可惜没有被传说中的张德华、刘学友、黎富城,郭明看重,现在你要和我即将分离,所以我打算念给你听:一种爱情叫做分手只将情泪作回首,
一种爱情叫做闭口,
只将相思放衣袖。
爱不回头,
怕你忧,
爱要放手,
让你走。
相遇的那个日头,
枫染了霜愁,
一句爱慕哽在喉。
分离的这个时候,
天落了金豆,
拾在胸口云悠悠
…”
罗丽柔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