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里知道,老严的那个机构,有一群炼丹的道士,每天在鼓捣这些东西。
王八依次给我和军人注射血清。
大家都萎靡不振。等到东方既白,我的手臂开始回复正常,军人的体质比我要好的多。也恢复过来。
王八吩咐三个军人,把石雕装好,放进越野车。越野车开走了。
“你算是给了老严一个交代?”我冷冷地问道。
王八不理会我的讥讽,在满地的布制人偶里搜寻。
我说道:“就在你左手的第三个。”
王八把那个人偶拿到手中,对我说道:“谢谢。”
我无聊的想到,谢谢这两个字,好像是在我和王八之间第一次出现。
我把其他的人偶指着,“这些怎么办?”
王八说道:“烧。”
我和王八把所有的人偶都堆在一起。点火烧了。
太阳本来已经冒出山头,天色已经开始变亮,但火焰冒起,天空又变得阴暗起来。乌云严严实实的把天空盖住。
“要下雨了。”我的话刚说完。
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但我和王八并不在乎,王八把手上的人偶拿着,对着我说道:“疯子,我要亲手把这个送回宜昌。”
我笑起来,“妈的,难道你连这个事情,都要偷懒么。”
我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可是我心情总算开朗了许多,无论如何,总算是能给赵一二一个交代了。我再也不用为自己的选择而对赵一二心存愧疚。
方浊被雨淋得湿透,身上冷的瑟瑟发抖,她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体力。王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方浊的身上。
我扶起方浊,跟着王八往公路上走去。
王八边走边仔细打量着手中的人偶。
还没走到公路上,王八突然站立不动。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凑到王八身边。
我看见王八正捧着人偶,手在颤抖,抖的厉害。
王八的眼睛在拼命的眨动。嘴巴在狠命的咬着。
“怎么啦?”我心悸的问道。
“师父……”王八闭上眼睛,嘴巴张开,面如死灰。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说话了,我看见王八手中的人偶慢慢的散开,这人偶被雨水淋湿,布条开始散落,里面几道青气在慢慢的飘出来。
“快把它们拦住啊!”我情急的喊道。
王八一动不动,手上的布条完全的散了。
我知道王八也没有办法聚拢这些魂魄。因为,这些魂魄已经没必要再凝聚了。
“怎么可能?”我故作轻松的对王八说道:“你在跟我开玩笑,我他妈的跟着你折腾这么久,难道白干了?”
王八扔掉手中的布条,慢慢的向前走着。根本不理会我的追问。
而我却如同发了神经一般,不停地问王八:“怎么啦……怎么啦?”
其实我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可是我还是不停的问,王八不理我,我就对着方浊,不停的问、一遍又一遍的问。
我不停地问。方浊没有精力回答我。
我就问我自己。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告诉自己那个答案。所以我只能不停重复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我的脸上全是雨水,模糊的双眼,已经看不见王八和方浊的身影。
雨下的更大了。
第三部 第十三章 诡道算术之算沙
秋天的雨下起来就停不下来。
从昨天早上开始,下了两天一夜。到现在天都快黑了,仍旧在断断续续的下着。下得也不大,就这么淅淅沥沥的往下落。间或停了一阵子,时间也不长。天气因为空气的湿润,陡得变得变冷。
我和王八坐在谷城的一个旅社窗台边,透过窗子看着户外雾气蒙蒙的一片。我狠命的把烟抽着,王八不停的把玩他手中的旗帜,三面旗帜,跟杂耍似的在他手里交换着。
我看得生厌,对王八说道:“你手能不能停一会,看得老子眼睛都烦了。”
王八根本就没听见我说话,眼睛看着户外,手里仍旧不停地把弄。他昨天打了一天的电话,刘院长的电话关机,董玲的电话倒是通了,就是始终没人接听。王八打到今天只好放弃,手上闲不下来,就整他那几面破旗。
我和王八已经被困在谷城一天一夜,不是被雨困住的。而是因为方浊。
方浊病了,病的很厉害。从玉真宫出来开始,她就开始发烧,我和王八带着方浊坐客车,坐到谷城,见方浊病的实在是严重,没办法,下车,找了医院给她挂门诊。
医生问方浊的姓名年龄都没什么,晕晕沉沉的答了,问她以前的病史,方浊却支吾半天答不上来。她没生过病。
我和王八知道,方浊把少都符从地下拉到地上,其实是很为难她。少都符是什么,散瘟疫的,方浊体力透支,扛不住,就生病。我和王八虽然恨不得马上就回宜昌,可是又不能丢下方浊不管。两人心里急得火急火燎的,心情毛躁。
我和王八心里都清楚,赵一二现在也许不在人世了,不然布人上的魂魄也不会自行消散。人死了两个时辰,魂魄就消散。看样子赵一二也没什么牵挂,死了就死了,魂魄散的很快。一点都不留恋。
这些我和王八都想得到,但是我们嘴里都没说出来。都把这事忍在心里,憋着。
王八总算是说话了,“我明天回宜昌,你和方浊留下。”
“不行。”我不赞成他的提议:“应该相反,我回宜昌,你在这里照顾方浊。”
王八急了,“你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冷冷地说道:“每次都要我给你收拾残局,我这次不干。我跟你一样,想快点回去看看。”
“他又不是你师父!”王八声音变得大起来。
“你有脸说这句话吗?”我轻蔑的把王八看着,“过去这一年,你在那里,赵先生和我在西坪,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
“是不是金仲的师兄?”王八警觉的问道。
我不在乎地摆摆手,“算了,老子不想再提了。我和赵先生在西坪呆了将近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在北京享福,哪里想得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哼哼……”我拿出烟盒,抽出烟点上,“你不是说我已经学会听弦了吗?你以为我愿意学啊。”
“你治住金仲的师兄了?”王八说道:“你能耐也不错啊,听老严说的意思,金仲的师兄可不一般。”
我把王八死死的看着,不说话,心里愤懑,妈的个逼的,现在说的轻松。当初赵一二,可被楚大给整惨了。
“你怎么收拾他的,销了他的魂魄没有,他应该是阴伶,把他镇在照片里,用火烧了就行。”王八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却不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大力气。
“照片现在在你师伯和金仲手上。”我说道:“我是外人,没什么资格替你们清理门户。”
“你傻啊,”王八骂道:“这种阴伶是很邪的,镇住了一定要烧。你交给金仲,他们又把他放出来怎么办?”
我不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王八现在说起这事,怎么就这么轻松呢。想灭谁,就灭谁。也许他说的也有道理,赵一二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死了,难道是金仲把楚大……
“你干的好事!”王八大骂起来。他和我同时想到这节。
我没敢还嘴,若真是这样,我岂不是又把赵一二给坑了一次。想到这里,我身上紧张的冷汗直冒。若真是这样,我以后怎么面对王八和刘院长还有陈阿姨。
“明天我就走。”王八吼道:“你给老子留在这里!”
我现在心虚的很。脑子里乱了,王八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王师兄。”方浊被王八吵醒了,“你要走吗。”
王八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能不能带我一起。”方浊说道:“别丢下我啊。”
“有你徐哥在,”王八说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在宜昌会合。”
“宜昌好玩吗?”方浊随即又说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王八说道:“我有正事要做,你好好养病。”
“你们怎么都这样。”方浊的声音变得非常尖细,就是努力忍着哭出来的腔调:“师父当年也说是有正事,丢下我,下山就不回来……师兄也说要嫁人,也不要我了。”
我和王八愣住了,这丫头要说还真是可怜。
方浊终于吭吭的哭起来,“他们说我父母当年也是把我丢在山门,扔下我的……”
我和王八听到方浊这么一说,都呆了。两个眼睛对望着,都是一个想法:这丫头,怪不得这么粘人。
“师兄今年就嫁人了,嫁了人就不会回来了。”方浊擤了擤鼻涕,眼泪从眼角滚下来:“在北京,就你肯带我玩……原来你和那些老道士一样,和我师父师兄一样,和我爹妈一样,都不要我。”
毕竟方浊生病,是因为要帮王八的忙。现在这个样子,王八要丢下方浊自己去宜昌,的确不地道。
“没事的,我虽然生病,但我还能走路,能坐车。”方浊急了:“每个人都一样,说是有事,走了就不回来找我了……带上我啊。我自己能走路。”
王八从我手上抢过烟头,死命抽起来。
“好的,”我自作主张替王八说道:“咱兄弟俩,换着背你,去宜昌。”
“真的吗?”方浊有点不相信:“宜昌好玩吗,有没有我们山上好玩?”
“有。”我眨巴着眼睛说道:“我带你去看大坝,带你去到我以前去过的一个山洞里去玩,还有儿童公园……东山公园……带你去三游洞。”
我嘴上敷衍方浊,心里明白,回宜昌了,那里有时间带她到处去玩,赵一二凶多吉少,回去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着我们。
王八没做声,看样子是默许了我的提议。
于是我们又在谷城呆了两天三夜,等着方浊的病好一些再动身。到了第三天早上,方浊的精神好多了,我和王八都觉得不能再等。
王八背起方浊,到路上去拦客车。我给他们打着伞,妈的自己倒是被雨淋的湿透。
客车是到荆门的,到了荆门,转车到宜昌。
等到了宜昌,又是下午。宜昌的也是下着秋雨,下得愁人。
我们把方浊安顿到王八的寓所,本来王八以为董玲已经把公寓给退掉。
我说道,不会。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王八的公寓仍旧用钥匙能打开,并且,里面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收拾的干干净净。地上和座椅一尘不染。
我到厨房一看,冰箱里还有吃的东西。飞快地给方浊煮了方便面。递给她吃了。
王八给方浊盖了被子。和我再也不耽误。跑着出了门,到街上拦了的士就往北山坡刘院长家里赶去。
到了刘院长楼下,远远的就看见,刘院长这个单元的下面空地,搭了油布棚子。稀稀拉拉的坐了几个人。
我和王八下了车一直是在跑,可是现在,我们都跑不动了。我心里狠狠的向下沉去,慢慢的一步一步走着。心里又开始飘忽,我愧疚的要崩溃。王八的面色也惨白,是的,他和我一样,都对不起赵一二。
我们走到油布棚子下,油布棚子就放了两三条长椅,用来给来吊唁的人休息。
我们看了,心情更加沉重,挪着向二楼的刘院长家里走去。
进了门。
屋里的人并不多。客厅正对着门的墙上,摆了灵台,上面一张黑白照片,是赵一二年轻时候的模样,微微笑着,掩不住倨傲。
我和王八一进门。
刘院长迎了上来,对着我和王八轻声又埋怨的说道:“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明天就去火葬场了……”刘院长的声音开始哽咽:
“你师父……走了……”
我把嘴巴咬的死死的。
慢慢的走到刘院长身边,刘院长从口袋里拿了个黑袖筒出来,慢慢地帮我套在胳膊上,用别针别好了,然后轻轻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对我说,“你给老赵烧点纸吧。”
我点点头,拿着纸,跪在灵台钱的布垫上,慢慢的烧起来。心里酸楚的厉害,想起第一次见到赵一二的亲近,还有赵一二替我解开草帽人心结的恩情,还有和他在西坪一起过的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可是现在,他还是走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解内心的憋闷。
王八不说话,愣愣的站在门口的地方。陈阿姨从卧室拿了套白麻孝服,王八接过来,自己披在身上。默默的站到灵台旁。身体在抖动。
大门口进来一个人,是个农民打扮,我回头看去,这个人我认识,是西坪的一个乡民。姓覃还是姓丁,我不记得了。
乡民进了门,就开始摸眼泪,“赵医生……你这么好的人……”他开始呜咽。
王八走到乡民跟前,跪下来,“丁叔,你来了。”
丁叔连忙把王八扶起来,对着王八说道:“你师父是好人,是好人……”他嘴很笨拙,只能重复这两句话。
卧室里又出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中年样貌,也走上前对丁叔施礼。
丁叔愣了一下,说道:“也好,也好,他毕竟是你们的弟弟。”
刘院长才如梦方醒的对王八说道:“小王,这是你师父的大哥和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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