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好火车票了，两个小时以后回C市，正好可以监督一下装修进度。你确定不跟我回去吗？”李国的眼神有些忧伤，看不出明美也是可怜的孩子，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看街面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你说大家为什么要过除夕？”明美迷惘的望着夜晚的街市，街灯的光晕忽大忽小，是泪水滴滴流淌时，映射出的幻影。
李国叹了口气说道：“除夕夜，旧岁至此而除，来年另换新岁。是孩子们接受传统教育的最佳时机，父慈子孝，尽享天伦之乐，中国人几千年的传统。吃饺子，放鞭炮，围坐在餐桌前看春晚，一家老少聊天欢笑。”
明美想起上一世，亲戚们难得聚了一次，十多口子人，热热闹闹的在明家别墅里过除夕。
明总三杯下肚，提高嗓门，说起难听话来：“我这辈又当爹又当妈，把明美拉扯大，你们在座的，谁也没有我这个爸爸称职！我女儿命苦啊，没有妈妈照顾，不过我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了她。我这个女婿也还可以，非常听话！改了姓，以后明国和明美生了孩子也姓明，我就有后了。怎么样？你们都不行吧。有钱就是好使！”
人多的时候，明总就会给李国一记下马威，反复念叨入赘这件事。亲戚们也不爱听明总这么挤兑李国，没人接话。明美的脸色很不好看，吃完饭，直接拉着李国上楼了。偌大个家，只有躲进卧房，才能争取片刻二人世界。
想到这些，明美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过个消停年。在张文浩那里跟孩子们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饺子。可是现在，你看看，我们俩这年过得好狼狈！”
李国从后座翻出两罐汽水。给明美一罐，说道：“来咱们就在车里过年，新年快乐！至少你比我快乐，说实话，我觉得就咱俩在车里这样挺好。我很满足了。比我以往的每一个除夕都过得好。”
明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还叫过得好？别逗了，哪有比我们还惨的，无家可归啊！我自己无家可归还不算，还连累你。”
“我是孤儿，已经习惯无家可归了，不碍事。小时候过除夕，我都是一个人躲起来，即使不困，我也强迫自己早睡。吃亲戚家的年夜饭。我会难以下咽，噎嗓子。不是饭菜不好吃，而是吃的时候会伴着别人嘲笑，甚至还有抱怨和争吵。除夕夜，我在谁家，谁家就过不好年。你说你家这事是不是我方的啊？”李国不忘嘲讽自己，希望这种比谁更惨的游戏能让明美开心一点。
明美启开饮料，喝了一口，笑着说：“我们真是一对可怜的孩子，我八岁以前。明总倒是经常陪我，八岁以后，我就总是一个人，即使是除夕夜。”
“跟我回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其实你的票，我也买了，你看！”李国从兜里掏出两张火车票，交给明美，接着说：“咱们回大三居。回到我们的红豆书店，照样能过个好年。一会到了火车上，估计一个车厢也就咱俩，多难得啊！”
明美听李国描绘得很浪漫，两个人在移动的火车车厢里过除夕，一路风景撩人，烟火漫天。明美低头浅笑，说道：“李国，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去找邬怡，我要知道真相，我要了解自己的身世。”明美把票在手里轻揉了一下，又还给了李国。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李国撕碎了火车票，决心帮助明美找到妈妈。此刻李国是坚定的，虽然自己的表白被拒，但是李国的爱丝毫没有消减。
“傻瓜，车票还能退钱呢！”明美踩了一脚油门，驾车驶离了火车站，直奔地址上的小区开去。自己在这个城市长大，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妈妈的存在。
车程不过十分钟就到了，迟疑了片刻，明美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李国一把拉住明美，说道：“你打算现在去？除夕夜哪有登门找人的，你去了怎么说？如果邬怡阿姨已经再婚了，那你去找她，她怎么跟家人交代？我们要不要再等等，明天早上再去？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个小时了。”
“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她，你说我问她什么？为什么抛弃我？如果换做是我，嫁给明总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也会离开的。但是她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走我呢？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又从何问起呢？”明美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原本以为自己的妈妈在美国，是个无法沟通的植物人。本来无怨无悔的自己，现在却多了这么多的心结，怎么解也解不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世间纵然有那么多悲欢离合，但是谁又能逃脱这世俗的烦恼。即使是死过一次的明美，依然无法超脱。
李国拉着明美的手，说道：“你看你，手冻得冰凉，穿我的衣服，睡一会吧。”李国把自己的衣服盖在明美身上，接着说：“马上要到十二点了，我们回到大三居以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给你包顿饺子。其实我做饭比你好吃，只是你积极性挺高，我不忍心打击你。从今往后啊，我做给你吃。”
明美把车熄了火，心想：这个傻瓜，做饭多辛苦，本想让你好好享受的，还嫌弃不好吃！
李国伸手从后座上抓来几个靠垫，这是可以拆开变成薄被的靠垫。李国把靠垫一个个打开，压在明美身上。明美又给李国盖了两个薄被，两人把靠椅放倒，伴随着越来越喧闹的炮竹声，睡着了。（未完待续。）
☆、第七二章 邬仪
那是一个美丽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米分红的，梦里的楼很高，人很大，天空湛蓝，空气香甜。明美只听得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萦绕，几个孩子在秋千上推着玩，大人们聚在一堆话家常。
明美看不见自己，仿佛自己不存在，空留意识在那里欣赏这欢乐的画面。自己也想加入，也想欢快的玩耍，也想坐一坐那荡到半空的秋千。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近大家，想伸手触摸却看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只好不停的变换角度，靠近笑声最大的孩子，寻找一个嬉戏打闹的机会。
每次从梦中醒来，明美都很失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空旷的大房子，没有别的小朋友，只有自己和爸爸留在床头柜上的钱。看到钱，就知道爸爸又几天不回家，明美要自己带好钥匙，打车去吃早饭，再打车去上学。
黎明破晓，阳光洒满车窗，明美又做了那个米分红色的梦，但是这次醒来她没有失望。一旁的李国还在酣睡，卷翘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水，一定是梦到他的爸爸妈妈了。昨天的事情，恐怕也会惹得李国回忆自己的身世，难免伤心。
明美伸手想拭去那滴泪，李国的眼皮抖了一下，醒来。
“你醒了！”李国问道。
“刚醒，你做恶梦了吗？你流眼泪了。”明美缩回手来，掩饰自己的动作。
“不记得了，我流泪了吗？那应该是梦到我父母了。我没见过他们，梦里他们的样子我总是看不清。”李国搓了搓脸，伸了个懒腰。
“走吧！”明美看了一眼时间，八点整，“空军家属大院，37号楼，3楼2号。”
两人并肩往空军家属大院里走去，这是一个老式小区，当年住在这里的都是空军。也许邬仪也是有军衔的女兵。明美仿佛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兵，站在某一户的窗台边，日夜在等待着自己的出现。
刚进院子，拐了一个弯。看到一个小广场，广场后面有一片破败的米分红色院墙。广场上有一些儿童的游乐设施，看样子是新装不久的，旁边一个绿色秋千与其他设施极不搭配。秋千是铁质的，有些掉漆了。
明美愣了一下。这不就是梦里的那个秋千吗？梦里的米分红难道就是这面墙吗？明美仿佛看到邬怡十月怀胎，大肚翩翩在这里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玩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告诉肚子里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也能来这里玩。母女连心，肚子的孩子感受到了妈妈的爱。
万事皆有因，明美思索着自己的梦境，在记忆最深处的这些画面，到底预示着什么呢？
“怎么了？不想去了吗？没关系，我们回去吧。改天再来。”李国打断了明美的思绪。
“不，我想去，只是我觉得这里很熟悉。走吧，前面就是了。”明美转身继续走下去。
敲开房门，第一眼见到的，是一个男人，明美说是找邬怡的，男人让明美和李国进屋坐下。
男人说道：“你说的邬仪，已经不住这里了，不过我认识邬仪的父亲。邬仪的父亲是我们部队的老连长，已经过世了。”
明美笑着问道：“那您能联系到邬仪吗？我希望见见她。”
男人说：“大年初一，你要见邬仪，不太吉利吧。邬仪去世好几年了。”
这句话像晴空霹雳一般。明美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国握住明美的手，继续问道：“邬仪是怎么死的？她还有什么家人吗？”
男人起身给客人倒了两杯热水，说道：“怎么去世的，我还真不清楚，但是我有邬仪侄子的电话。邬家人啊，都命短。岁数不大就去世，具体什么病，咱们也不好意思问。”
明美听到这，更确信自己的身份。上一世自己也是三十几岁癌症去世的，难道是母亲家族都身体不好，导致的家人全部早亡吗？
男人把邬仪侄子邬剑的电话，留给了明美。明美谢过后，和李国离开了。
出门后，又路过秋千那里，明美走了过去，坐在秋千上荡了起来。
“李国，你知道吗？我总能梦见这个秋千，从小到大，不知道梦过几百回了。这是我最甜美的梦，邬仪肯定是我的妈妈，我爸爸骗了我这么多年。”明美苦笑着，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让明美心痛不已，仿佛无数只手一起攥着自己的心，不肯松开丝毫。
“别难过，我们去找邬仪的侄子，说不定能要到你妈妈的照片，至少你还知道她的样子。我在梦中，都梦不到我妈妈的样子，因为我没有见过她，哪怕照片都一张也没有。”李国走到明美身后，保护着明美，并轻轻的推她向前荡秋千。
“她死了……”明美的声音哽咽，哭了起来。最坏的结局恐怕就是这样了吧，本来她们是有机会见面的，可自己却时隔多年才看到这封信，一定是明总一直在阻碍她们相认。
“哭吧，哭出来好受一点。”李国轻声细语，不忍再说什么，他懂她的心情。
“如果我爸爸能早一点告诉我，我也许还能见她最后一面。”明美的声音很小，她还不能接受这个悲惨的现实。
“想开点，她如果能看到你，也希望你开开心心！”李国小心的安慰着。
“刚才你听见了吗？我妈妈家里的人都短命，我恐怕也是！”明美想告诉李国，她不是不爱他，相反她深爱着李国，但是不能因为爱，就在一起。
“胡说，不要听他们瞎说，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还有，不管我们能活多久，哪怕就剩下最后一天，我们也要开心的过。问题是不能逃避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李国走到明美面前，目光灼热的看着她，那一刻的坚定，写满了前世今生的无怨无悔的守护。
明美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感觉轻松了一点。拿起手机，拨通了邬剑的电话。
“喂！你好！我叫明美！我们能见面吗？我接到一封邬怡女士的信，她在信中说，她是我的妈妈！”明美的语速很慢，不停的在脑海中修饰自己的用词，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件风尘多年的往事，一旦被揭开，恐怕谁都会难以接受。（未完待续。）
☆、第七三章 表妹
“开什么玩笑？电信诈骗吧！”电话那头的邬剑想都没有想，直接挂断了电话。
明美拿着手机，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然挂断了这么重要的电话。
“邬剑说什么？”李国急忙问。
“说我是骗子！太不可理喻了，这个是什么人？竟然挂我电话，都不听我说完。”明美被邬剑起得哭笑不得。
“算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找他已经去世的姑姑，他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要生气，论起来，你们应该是姑表亲。姑表亲辈辈亲，将来说清楚了，就好了。不急这一时，我们先回去吧。”李国扶着明美从秋千上下来，往外走去。
明美想想李国说的也对，大过年的，接到这么个奇怪的电话，谁都会怀疑一下。
两人回到车上，开车在城里找吃饭的地方，然而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关门歇业。没办法，明美绕了很远来到全市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吃早餐！好在外国友人不过春节，这里的住客大多数都是外国人，所以这里照常营业，而且也不会有任何节日气氛。
酒店的自助早餐198元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