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兰陵王正分辨。听门口有幽幽叹了口气:“五弟。你还是这毛病。好勇斗狠。须知天外有天。”这声音。是高长恭。
一倏的转身。面朝着门口。只那女子身边已经多了一人。月光下长披面。看不清五官的轮廓——实际上。就算看的清。他也不认高长恭本人的长相不过。号称是当世绝有的美男子。不认识也很好认吧?
兰陵王却哼了一声。说了一句让金一目瞪口呆的话:“金小子。帮我个忙。赶紧把我打晕了吧。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后悔罢。”说罢。竟将头向边上一扭。闭目不语了。
到底谁和谁是一头
金一管不那许多。一脚踏在假兰陵王的身上。继续以钱力控制他的行动。向高长恭喝道:“兰陵王。我的兵器在你那里罢?快还给我。”
高长恭轻轻了一|那女子的衣袖。示意她躲到自己的身后。那女子倒也乖巧。轻移两步。到了高长恭的身后。只是|动间脚步如不点的一样。就这么滑过去的。若不是那妖气的感觉分明。金一几乎要怀疑这根本就是个女鬼了。
“金兄弟。今夜我这里。是约好了我的弟弟妹在此相聚。不想你居然能找到这里。也算是本事。我有一句话。一想要问你。不知你可否为我解心中之?”高长恭好似没有看到金一脚底的假兰陵王一样。就那么大踏步走进来。随随便便的一坐。
当他仰起头时。金一不禁要赞:这真是世上最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即便是同样身为男。并不那么在意人的相貌美丑。可是终于见到了兰陵王高长恭的真面目。却也小小足了一下他的好奇心。在这昏暗的佛堂里。高长恭的出现也仿佛让整个空间都亮了起来。他的相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可想而知。当年在洛阳金城下。当苦守孤城数月之久的北齐军见到这张脸时。当真是见到了乌云中闪现的骄阳一样吧。
可是现在。在这张脸上。却写满了忧虑。看不点敌意和杀气。
金一默然片刻。也坐了下来:“兰陵王。你有什么话就说罢。虽为敌国。我却很敬佩你的人。”他的一只手。却还放假兰陵王的身上。
高长恭向门口招了手。那女子飘进来。静静的坐在高长恭身后的阴影中。仍旧是一言不。只见高长恭做了几个手势。好似是封闭了佛堂的法阵。复又将手向眉心一探。再收回时。掌心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金色人影。
“影达摩。”金一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那金色人影飘然而上。飞到这佛堂中所供奉着的达摩像上去。下一刻。佛像便开了口:“金小檀越。可否行一个莫善缘。让我中土芸芸佛子的有归依?”第八章完
第五卷 第九章 执迷
九章
环顾场中诸人,高长恭功力未复,影达摩更是法力全失,假兰陵王虽是一员勇将,不过也已成擒。唯一未曾交手的,只有那行踪诡异的女子了,可是以其表现来看,多半并不是本人现身在此,只怕是阴神一类的存在。
金一心中默察,觉得这局面并非不可控制,方才肯坐下来与高长恭相谈—另一个原因,也是他对于高长恭这个两度交手的敌将,也有着一种信任:在己方预先布下的战场上,敢于挺身冒险接受对方的挑战,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有对敌人的尊重。这样的将军,值得他的信赖。
然而,谈话一旦进入正题,对象却变成了附身于木像上的影达摩,话题的开端,更令金一心中潜怒暗生。他冷眼看着影达摩,淡淡道:“大师所谓的归依,指的就是打开西天之路么?敢问大师,此举意义何在?”
“意义重大!”影达摩一腔慈悲:“中土神州,沙门数百万,信众数以千万计,此万千生灵,一旦失去了西天往生之路,何所依从?檀越若能开示西天何处,这芸芸佛子方能顿觉俗世沉迷,得以前往西天极乐世界……”
“住口吧!”金一呼地一拳砸在地上,人已经站了起来,指着达摩道:“一派胡言!中土神州,并非人人信佛,照你这么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在那里枉空度日,自甘堕落不成?”
“阿弥陀佛,生老病死,众生皆苦,我佛创立沙门,正为普度众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南无阿弥陀佛……”影达摩双手合十。
“嗤!”这一声嗤笑,竟不是金一所,而是自被他擒住的假兰陵王之口。这一声出,金一与高长恭的目光一齐向他望过去,高长恭的眼神中更是隐含责备,那假兰陵王与高长恭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又不说话了,只将双眼紧闭。
“是啊,生老病死,众生有这等苦楚,确实值得怜悯、慈悲!”金一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凉州孙思邈诊病时,那问病排成的长龙。就在那一天,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世间人们地痛苦,可是……
“凡间纵使苦海无边,佛门有曾经想过什么办法去改变这片苦海吗?”一手指着影达摩,金一冷然道:“我听说,你的原身,是从西天渡海而来的如来佛祖传人,为的就是要在中土宣讲佛家精义,普渡众生。可是你面壁九年,除了留下一个影子,也只渡了你自己一个人吧?众生还不是在这里受苦吗?不要把西天极乐的关闭,说成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阿弥陀佛。檀越妙悟精义。贫僧佩服。正为此故。贫僧正果也未大成。留下了这具残影在中土。
”影达摩叹息道:“一人有一人地缘法。佛法广大无边。却也难以一时尽渡无缘之人。只是这方便之门。却不可一日关闭。这。便是檀越你地缘法和因果了……”
“好一个方便之门!”金一大笑。笑声中却没有半分欣悦:“大师。我来问你。方便之门地彼端。是何景象?所谓西方极乐世界。是如何极乐法?”
“西方极乐。有灵山禅唱。天女散花。人无生老病死之苦。无外道邪魔之忧。悠游终日。成大欢喜……”影达摩刚说了一段。金一冷笑截入:“你说地这些太好听。我听不懂。不过。每天有东西吃。而且吃了都不会生病;天上没有风雨。地上长满鲜花。虎豹温驯。道旁有麋鹿;人不会老。到了年纪就自动舍去肉身。得以永生不灭……请问大师。这样地地方。算不算是极乐世界?”
“阿弥陀佛。庶几近矣!”影达摩微笑。正要接口。哪知金一却喝道:“是啊。一点不错。这就是极乐世界吧!可这样地极乐世界。就是我金家三百多年。十七代人地恶梦。最终能够逃出这恶梦地人。只有我金一一个人!”
禅宗辩论本是常事。影达摩原本自信妙辩无讹。对付金一这么个涉世未深地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然而在绝对意想不到地地方受到了冲击。却让他一时无言以对:一讲到极乐世界。人人都是钦羡向往。所难只是在这极乐世界如何达到地方法上有所分歧。这才有了佛门诸宗地区别。可是金一。这位五指山里走出来地少年。却把佛门理想中地极乐世界。视为洪水猛兽一样。不。他简直就是把极乐世界当作世间最大地罪恶、家人最大地仇敌那样地痛恨!
为何如此?
“我们是凡人,我们有
的事,有想去的地方,有想见的人。”愤怒这了时间的沉淀,苦难的磨炼之后,会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但一旦爆出来,却会比最初地愤怒冲动来得更加尖锐。此时金一的脸上,就只剩下淡淡地冷笑而已:“做这一切,我们都愿意去承受那结果,苦也好,乐也罢,身为凡人,我们就是拥有这样的人生。最重要地,不是我们不用受苦,而是我们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自己想做地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见自己想见的人。纵使那旅程中有千难万险,我们也甘之如饴,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可你的极乐世界中,谁能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所有的人,都要遵从佛祖的教诲,弃情灭欲,最终与真如合而为一……”
“阿弥陀佛,人生烦恼,皆来自于欲,故能离于欲,方能离于苦。”说到这一点,影达摩又有大段理论,精神方始一振。哪知金一将手一挥,高高地扬起了头,眼中尽是不屑之色:“假如这个世界,真的是如你所说,皆起于真如,而佛祖便是这真如的化身,为何他却无法降服这世界中所生出的一个生灵?而你,已经顿悟真如的佛祖传人,又为何会败给我这个小小的凡人,搞到必须用言辞来迷惑我的地步?”
“善哉善哉,一念之执迷,竟至于此。”影达摩手中若有大棒,多半要照头给金一来一下,是为当头棒喝,开悟觉迷之法。只可惜,在他和金一之间,却是金一更有资格用大棒敲人……
“废话无用,将我的兵器还来给我吧!什么西天极乐,如果真的有那么多人想要去的话,那与我无关,可是我不愿意,你们用属于我的东西,让这世上的许多人去到那一个我最讨厌的地方!”金一已经失去耐心了,看样子,对方根本就只是想要以言语,拿到他们用刀枪没有拿到的东西啊!如果是这样,那么就还是用刀枪来吧!
影达摩还待再说,一直保持沉默的高长恭这时才道:“金小哥,你的兵器,确实是被达摩大师感应到,是我捡起,从那战场上带出来的。不过,此物在途中就已经转交段太尉,现时并不在我手中。”
在段韶手里?金一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对高长恭的善意,今晚总算没有白来,知道了一个对自己有用的消息。这毫毛在段韶手上,对于他还好一些,反正是决意要将段韶尽早送上路了,两件事正好合为一件。
至于段韶死后,是不是能往西方极乐世界,关他金一甚事?
然而,接下来高长恭却说出了令金一震惊的消息:“今日入宫,我朝大家已接受段太尉之议,将于今年中元节时,广召天下佛子,在城举行盂兰盆法事。所谓盂兰盆,乃是以百味饭食置于盂兰盆中,以:十方僧,俾可超度七代宗亲;而这一次的盂兰盆节,不但要超度七代宗亲,更要超度中土不得往生的诸多亡灵,打开西天之路!”
金一的拳头骤然攥紧:北齐的行动,如此之快!看来,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在这里捉住你,向你们朝廷交换我的兵器,结果会如何?”他瞪着高长恭,声音中尽是冷冽。
高长恭报以微微的苦笑:“不能如何吧,当今大家恐怕正盼着有人为他解决我这个麻烦呢。如果我死了,最高兴的大概就是他了……”
“呸!”地上的假兰陵王忽然狠狠骂道:“我们文襄皇帝一脉,从来就是历代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谁都知道高洋得位不正,都怕我们重夺大柄!大哥被九叔毒死了,三哥被九叔杀了,现在就该轮到你了,四哥!”
这叫什么帝王家……金一有些焦躁起来,却听高长恭呵斥那假兰陵王:“延宗,你若不能韬晦养身,迟早也会像三位兄长一样横死的!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假兰陵王,不,其真实身份应该是北齐神武帝高欢的孙子、文襄皇帝高澄第五子,安德王高延宗。听到兄长的训斥,他挣扎了几下,却苦于钱力贯体无法动弹,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四哥,我的糊涂四哥,你懂得韬晦,还不是一样每天过得提心吊胆,在战场上提着脑袋,回来还是一样提着脑袋!你放心不下我,我又何尝放心得下你啊!”
第九章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五卷 第十章 兄弟
十章
昏暗的星光穿过达摩堂的窗格,照到高长恭的脸上,他的五官精致到近乎柔媚的程度,而此时他眼中所流露出的关切之情,更是如水一般的温柔。金一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高长恭上阵时要戴着那狰狞的青铜鬼面,这样的相貌,作女人也嫌温柔得过分了。
想必从小到大,高长恭因为自己的长相没少受过气吧?尤其,他所生存的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血腥的帝王家!
而高长恭的温柔眼神,正投注在弟弟高延宗的身上,口中所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金一听:“我这个弟弟啊,别人都说他骄残暴,刚刚做了安德王的时候,闲着没事做,就蹲在楼上大便,让下人在下面用嘴巴去接,又用猪食合着大便煮了,给左右去吃,要是谁说不好吃,他就拿鞭子抽人家。蛟气武装刚刚有成的时候,又用被囚之人来试剑,被六叔孝昭皇帝派人打了一百三十鞭,还是不知道改。”
“我大哥被九叔武成皇帝毒杀的时候,兄弟们只敢在家里痛哭,我那三哥,自以为是文襄皇帝嫡子,第三代中居长,就在禁苑里放声大哭。三哥啊,你难道不知道,九叔到底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兄弟?他是怕他的儿子,当今天子高纬这龙位坐不稳呐,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