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抬头扫了一遍，发现主管们都是类似的表情，知道再也拖不下去了，索性坐下。他一坐，主管们跟着坐下。
李庄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智能生产实验室兼顾应用和前沿，目前实际上有五个项目组，自动化、计算机、机器人、智能家庭和管线。总部马上要正式成立设备服务集团、计算机集团和能源集团，我们这边对应的是威森自动化、永逸软件和柳齐动力……”
苗兴彦忍不住插嘴，“永逸软件不是在杭城吗？”
李庄笑笑，“下个月就会迁过来，总部希望我们能成立对应的计算机类公司，互通有无。我觉得不错，法务处正在办理新公司的注册手续，初步定名为K市永逸计算机技术有限公司，主营业务为计算机系统集成、安防系统、网络工程、计算机销售、软件开发及信息技术咨询服务，同时代理总部软硬件产品在国内的销售。”
“那威森安装公司怎么办？”李志森忍不住了。
李庄哈哈大笑，“志森，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装糊涂了，基建处和威森安装公司迟早会合流。”
李志森蹭地站了起来，“可是我只懂通信，以后岂不是要变成别人的小弟了？不行，我不干！”
主管们彼此对视，都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难掩，“李总”是个很有趣的人，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排行。
李庄咳嗽一声，“志森，别的我不敢保证，只有一点可以，你会一直是安装方面的老大，直接对我负责，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不？”
李志森抓抓脑袋，自言自语，“咋办呢，要是继续往上爬，我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得天天读书。”
李庄服了他，懒得管，继续先前的话题，“开年法务处准备注册的实体中，最重要的是K市永逸计算机技术有限公司和K市威森汽车技术有限公司。前者对应计算机项目组、机器人项目组、智能家庭项目组和基础物理实验室，后者对应自动化项目组、新能源实验室和动力实验室。”
主管们你看我我看你，李宗扬率先开口，“永逸计算机的股份怎么分配？”
李庄说：“总部要控股，原因不用我说，计算机领域总部的实力高过这边甚多。”
李宗扬神色黯然，他本科和研究生读的都是计算机，知道国内的水平，联合技术公司不可能放任威森科技无偿使用高级技术，一是利益，二是容易惹来麻烦。
苗兴彦安慰道：“宗扬，你不用沮丧，我们迟早可以赶上总部。”
李宗扬勉强笑笑，“主任，你计算机方面很厉害，以后可以多教教我们。”
会议室内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一直掩耳盗铃的家伙身上，不过他似乎没听到，悠哉游哉地喝水，似乎杯子里的凉开水很有味道。
李志森哼了一声，“你不打算说说？”
李庄轻叹，“我一直搞不懂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是神仙，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我既要研究加工，又要研究材料，还要玩自动化和花大量的时间赚钱，计算机方面不可能是大高手。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
绝大部分听众都一呆，似乎很有道理。李志森却表示怀疑，“园区那么复杂的网络图纸你是怎么做出来的？这里都是信得过的人，你不要藏着掖着。”
李庄嘿嘿直笑，“我只做了架构，然后请沪上圣杰计算机公司做蓝领，又让总部计算机网络高手调整过。这么大的工程总共只花了三百万，厉害不？”
李志森一拍脑袋，“我一直觉得图纸的风格有些问题，不统一，原来是这样。”
贝天戈接上，“他每次有什么想法，就让我们去验证，自己在一边看热闹，太会偷懒了。”
苗兴彦愤愤不平，“上次那个鬼超精密仿真系统累死我们了，没日没夜地干，最后匡萌萌却只感谢他。”
李庄笑嘻嘻，“画圈一美元，知道在哪里画圈9999美元，这就是智慧的力量。”
会议室顿时喧闹起来，大小主管一起鄙视装高深的家伙。李庄无动于衷，仿佛噪音攻击的不是他，有滋有味地品着凉开水。
李宗扬双手虚抬，“静一静，我说点实际的。”
常务副主任已经建立了威信，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组长、副组长和小组长都等着他说话。
李宗扬正色道：“首先说明一点，我要讲的是我个人的想法，而不是主任要我说的。智能生产实验室实际上是威森科技的核心，物理实验室、精密加工实验室、新材料实验室，甚至纳米实验室都是我们的外围。加入智能生产实验室的研究员目的各异，观念也不尽相同，但不管怎样，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出卖我们的利益，无论是哪种高尚的借口。如果有人觉得公司不合你们的理念，可以选择离开，不用为出卖找理由。”
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李宗扬缓缓继续，“虽然我不知道主任建立威森科技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外人传言的那么离谱。智能生产实验室发展到现在，已足够自循环，按照公司的体制，只要不出大的意外，我们不可能倒，除非有人蓄意掏空。如果朝夕相处的同事日后变成了法庭上的对手，相信没人觉得很愉快。还有，我说点出格的话，不要以为有什么大树可靠，哪怕是上面，记住，在国内，法律有时候不仅仅是对官僚阶层没用。”
岑奇世扬声道：“宗扬，我知道你怀疑内部有卧底，但请相信来智能生产实验室的主要是同道中人，主任要求高，来的人都不差，在外面也可以混得不错，至少二三十万的年薪是没问题的。正正当当的钱不赚，非要脑子进水做特工，这种人很少。”
李宗扬苦笑，“你说的是理想状态，有些人不怎么正常。算了，散会吧，下面的事情很多。”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的必要，初八讲这么敏感的话题纯属自寻烦恼，大小主管次第出了会议室。
李庄径直返回办公室，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首先打开内部邮箱，查看主管们的报告。虽然大部分事务周奇森都会处理好，但实验室主管都会抄送一份给法人代表。他每次都看得很认真，揣摩一番，求人不如求己，多学点总会有好处，各学科都有交叉的地方。
最新的一份是何修文写，发送时间是八点半。报告不长，主要是一些技术方面的说明和汽车公司对样品的评价。
……
电动汽车这些年非常热门，基本上大点的汽车公司都建立了相关的研究部门。国内的汽车公司基本上没有核心技术，精密加工、材料和设计能力都很欠缺，人浮于事，外行领导内行。传统动力组合燃油发动机和变速箱，目前的水平远不如发达国家，自动变速箱领域几乎是空白。众多的国内厂商都将宝压在电动汽车上，但电池、电源管理、电机等电动汽车三大件，都很一般。
电池方面国内研究还算深入，跟国外先进水平相比，不怎么样，批量生产质量一般，成本非常高，主要是均一性不好，组装成电池块时容易出现问题。我们的动力组合方案替汽车公司解决了技术难题，也许他们根本就没准备独立开发，想着将来引进国外的技术，这是我们的商机。
动力组合中使用的超级电容电池是难得的突破，远高于国内相关企业的研究水平。我们避开了花旗国的专利，开发出了一种复合硫酸盐涂料，比花旗国用的钛钡酸盐价格略高，但效率更高，生产工艺改进后，成本将会大幅降低。动力电池项目组委托阿克曼进行了纳米颗粒化处理，可以稳定得到0。35KWH/KG的放电容量，体积缩小了四分之一，散热的难题将在三个月内攻克。
目前能稳定量产的是0。35设计方案，体积小，比较成熟，提供给汽车公司的样品均是0。35。磷酸铁锂作为正极材料的理论比容量是170mAh/g，实际比容量最多160，意味着我们工业生产中最多能做到约0。5KWH/KG。
相比之下，以硫作为正极的锂硫电池理论比容量为1672mAh/g。这种设计需要解决的问题非常多，不过有一定的潜力，新能源实验室制得的正极首次放电比容量为1000mAh/g。
将容量大比较便宜的磷酸铁锂电池块和比较贵但效率更高的超级电容器电池配合使用，既考虑到行驶里程和大电流充放电，又有效降低了成本。这是我们理论研究小组分析国外设计后提出的解决方案，并在实验室里得到证明，效果良好，但路试结果还需要等汽车公司的通知。
提供给汽车公司的样品没有超出大公司在媒体上宣称能达到的最高水准，做出头鸟只会引来麻烦。公司目前实力不强，撑不住众多的大企业和利益集团的压力。
动力组合方案包括磷酸铁锂电池块、超级电容电池、能量回收系统、电源管理系统及越泽集团与公司联合研发的双定子磁悬浮复合转子直流电动机。
电动客车有两种技术方案。
第一种，0。35磷酸铁锂电池块，重约1000公斤；0。20超级电容器电池组合，约100公斤。整个电池组合的放电容量是370KWH，吨公里耗电0。032度，循环使用寿命2000次，一台12米的标准公交车，在公司的动力组合支持下，综合工况百公里耗电约70度，充电一次可以行驶530公里，循环寿命完全可以支持到整车报废。
第二种方案是降低循环使用寿命。正常情况下公交车不可能需要一百多万公里的行驶里程，方案二便宜10％。之所以设计高循环寿命，主要是为了保持足够的余量，以应付意外。
电动轿车动力组合我们暂时只有一种技术方案，还不成熟，将在半年内完成研发。这种方案使用相对高端的技术，以0。40磷酸铁锂电池和0。35超级电容电池配合新电机。以常见的A级燃油动力轿车一箱油行驶650公里为基准，百公里耗电12度，需要78度电。动力组合的总质量约250公斤，可以实现快速充电。麻烦在于轿车机舱狭小，电池块不如燃油发动机紧凑，通风散热等问题都在攻关中。前悬的压力过大，前后配重需要平衡，否则会严重影响轿车的性能。
我们改装了一辆轿车，电动轿车动力组合参数是在100公里/小时的匀速状态下测得的。专用充电站可以10分钟充满50％的电量，电池组合模块能承受大电流充电。家用状态下耗时较长，约8小时。线路需要改装，不过工程量不大。动力组合的电池块与整车寿命等同，免维护，高功率电机的维护按规定保养。
这种电动轿车不便宜，但优点不少，估计有人买。我准备慢慢来，免得被汽车公司当枪使。他们有实力，可以跟两桶油斗斗，我们不行，先缩着。
比容量、比功率一直是电池的重要指标，但线路的充电电流是个大麻烦，物理定律无法绕过。我们提供样品时，特别说明是工厂小批量试制品，大批量生产性能会有10～20％的波动。
汽车的运行工况复杂，电源管理非常重要，但相对完美的电源管理系统开发很难。我熟悉省里四家汽车公司的技术水准，信不过他们，推卸责任是能手，搞技术不行。我怕我们的好东西在他们手里浪费，所以自行开发了电源管理系统，不用再给他们提供详细的技术资料配合。
全文完。
“就这样完了？何修文怎么把报告写成这样，颠三倒四的。”
李庄无奈地翻过一页，后面是车厂研究人员反馈的评价扫描件。
缺点：主要是充电和价格，希望威森继续改进，争取让电动轿车早日成为主流。价格上，希望能在三年内降低20％。
优点：样品均一性高，循环寿命长，体积小，散热效率高，不逊于国外先进水平。电源管理系统出类拔萃，希望能在轿车动力组合上发扬光大。
李庄看完忍不住摇头，都想玩轿车，知道销量高，利润空间大，那帮人果然喜欢引诱人替他们打基础，好处自己拿，风险让别人担。懒得细看，打开王志杰写的报告。
业务处代经理写报告的水平远高于闷头搞研究的常务副总裁，清晰地描述了业务进展。李庄只花了五分钟便将厚厚的十来页报告看完，开始有谱了。
国内车企除了有限的几家在真正搞研发，其他的都是组装厂，巴不得有人提供全套技术支持。不过骨子里的自我感觉良好从没放下过，四家车厂中，两家要求提供详细的技术资料，理由冠冕堂皇；一家是合资企业，外方知道柳齐动力是新公司，暂时没有采购的打算。与三家相比，规模远小的省客车厂有诚意，不但掏钱买了五套样品用于测试，而且准备买威森科技正在研发的混合动力方案，估计是准备上轿车项目。
“呵呵，这帮人的关系真的很多，替亲友考虑得很周到。”
李庄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想起何修文的话，忍不住发笑。省客车厂的总经理是老何家的关系圈，匡萌萌也有亲戚在里面工作，还是实权派。其他车厂没法得到内幕消息，但省客管理层知道一些，王志杰在外工作时间长，不知道省城的猫腻，还以为省客很有远见。不过远见也罢，短视也罢，找到突破口对公司来说是最重要的，可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