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这么一夜,男主人不在,女主人也跟着不在了。
自从傒囊不常到紫玄殿来后,若离的行踪便越发的诡异了,夕颜什么都不问,只管替他守着晴阁。
然而,这夜,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毛管家的伤势一直就没有好过,至今还未下榻,就住在宸宫的偏殿中。
“三三,你可有定时打扫水阁。”夕颜问道,正同三三往宸宫偏殿走。
“奴婢入宸宫伺候后,就每日收拾水阁,就盼着圣后娘娘和圣君能回来,宸宫本就清净,他们俩一走,这里就更冷清了。”三三说着,在前面提灯引路。
“毛管家的病如何了?前些日子忙,一直想来瞧瞧都不得空。”夕颜又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大夫说是还不能下榻,奴婢去瞧过几回,总见毛管家咳嗽。”三三如实答道。
“就是前面那屋子吧,我自己去就成,你忙去吧,一会让屋里的人带我出去便可。”夕颜止步,淡淡说道,还是那一脸的温婉。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郡主,你可别久待,傒囊少主要是知道了,又会念叨奴婢的。”
“嗯,我知道的。”夕颜还是浅笑着,亲自提了灯。
毛球管家这屋子无时无刻都有人守着,这自然是傒囊的意思了。
只是,傒囊低估了毛球管家在紫玄殿的势力了。
不过一声通报,夕颜便被请了进去。
屋内甚至宽敞,毛球管家确实一脸病容地倚躺在榻上。
“夕颜郡主,老奴抱恙,不能下榻给你问安了。”毛球管家恭敬说道。
“毛管家多礼了,我时间不多,不如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夕颜十分干脆,说着,径自在床榻旁坐了下来。
毛球管家冷冷一笑,挥了挥示意侍从们离去……
正文 【初衷不改】
偌大的屋子里,就毛球管家和夕颜郡主两人。
只听得毛球管家笑声连连,并没听到夕颜郡主说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传来夕颜郡主的声音。
“毛球管家,无论如何,只要你保若离平安,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夕颜郡主,你这是何苦呢?”
“答应还是不答应,即便你伤得再重,如今也可下塌,你迟迟不下塌,是在求圣君宽恕吧。”
“这是我于圣君之间的事情,跟你所求无关。”
“你该比我还了解圣君的脾气,一旦囚禁不用,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这宫里,只有我可以帮你。”
“夕颜郡主这话未免说得太过于自信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只要你保若离平安,他交待的事情,我定当一一办妥。”
“若离长留魔宫,自会平安。”
“我要的是他永生永世的平安。”
“奢求,这世间何人能永生永世平安?”
“有什么办法能打消圣君的念头?”
“夕颜郡主,老朽也不妨直接告诉你,修罗极有可能是被灭了族,只剩若离一人,也就是说,圣君要得唤醒修罗弩,就必须若离引路,也必须若离等修罗王位,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圣君先得到七弦琴。”
“为什么?”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如果我没有料错,这一回圣君回来,应该是冒险入修罗了,契了妖弩、魔弩、鬼弩,已可勉强入修罗了。”
“毛管家,伸出魔宫,你知道的却比傒囊少主还要多!”
“夕颜郡主,老朽有一计可保若离,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洗耳恭听。”
“琉璃。”
“琉璃?”
“让琉璃带若离先入修罗!”
“不可能!”
“醋意浓了。”
“毛管家,你明明知道若离的身体承受不住七情六欲的,万一记忆被唤起,七情六欲归,我岂不是反害了他的性命。”
“所以要琉璃带他走。”
“究竟怎么回事!”
“因为将计就计,彼岸不会让他死的。”
“彼岸?”
“去吧,待圣后回来,你去求她,圣后心软,不似你,她会答应的。”
“毛球管家似乎对我有所误解了。”
“夕颜郡主,当初涟太后是不会看错人的,魔界中最善良的女子是雪晴,不是你,圣后娘娘都说过,比起月妃,你更需抵挡,月妃不折手段,而你……”
“圣后娘娘同圣君情深意重,如何会背弃圣君!”
“挑拨离间不是你们女人的强项吗?他们已经去了数月,鬼界的事情早该结束了,夕颜郡主,你只有这次机会。”
“彼岸是谁,为什么他能保证若离没事?”
“信就请,不信也请,老朽这身子是一日不日一日了,夕颜郡主,请吧。”
终于,毛球管家沉了声音。
夕颜郡主无奈起身,驻足了许久,欲言又止,只得转身离开了。
然而,门一关上。
毛球管家便坐了起来,手指凭空一滑,空中便出现了一面偌大墨镜。
镜中出现的是凤华殿,若离落在殿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七情六欲早已恢复,他的身子承受得住的。”
毛球管家喃喃自语,魔中的一切,至少是若离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这是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也是力争助昊天在这场明暗较量中,驳回一局的最大努力了。
当初圣君没有杀萧逸,冰封而增起修行,而他,也不再入地牢,而是戴罪立功。
这件事,只有圣君和他知晓,就变琉璃都瞒着。
无论如何,他初衷不变,从来没有打算留琉璃在圣君身旁,这一计,终得两全了!
毛球管家并无休息,魔宫大门渐渐的墨镜中浮现。
数月了,圣君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吗?
毛球管家这么守着,如同守着若离一样,日日夜夜守着宫门。
终于,三个月后,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顿时一阵心疼。
这身影,怎一个清瘦了得。
主子,终于回来了。
孤身一人在宫门口凭空浮现,驻足了半晌才入了宫。
是的。
昊天回宫了。
还没到紫玄殿,傒囊便远远追了上来。
“干爹,你终于回来啦,干娘去找你了,你遇到她吗?”
“干爹,干娘动用了四条龙鱼把逸儿拉走了,你不会是没遇到他吧?”
“干爹,儿臣往百纳送了好几回信,你可有收到?”
“干爹,儿臣差人去禀了,怎么迟迟没有回信?”
“干爹,你倒是说说话呀,干娘找到你了吗?”
……
傒囊那嘴就根本没有听过,不停地问,见昊天那清冷而苍白的脸,心下越发的不安。
昊天仿佛没有听到傒囊的话一样,仍旧是徒步缓缓入了紫玄殿,进了宸宫。
傒囊一路跟着,跟到了水阁楼前终于是止步了。
稚嫩的小脸上尽是狐疑和不安,干爹这是怎么了,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给人憔悴不堪的感觉。
不会是干娘出什么事情来吧!
“干爹,是不是干娘出事了,谁欺负干娘了?你怎么没救他,你给她报仇了没?”
傒囊突然冷不防大喊。
只是,昊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阁里了。
此时,正一身无力地躺在那舒适的白狐裘塌上,右手几乎是僵在心口上了。
良久,一颗幽幽蓝的琉璃泪缓缓地从他右手手心里钻出,悬浮在半空中。
在黑暗中,那一抹幽蓝越发的神秘莫测。
昊天静静地看着,仿佛着了魔一样,那深邃的双眸都成了幽蓝色。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终于是累到了极致,双眸缓缓地闭上了。
只是,睡都不安,心口依旧疼痛着,疼得如何都无法入睡。
他猛地睁眼,那颗琉璃泪便骤然朝他心口飞来。
只是,还未触碰到心口,便又陡然停住了。
犹豫了数月,思考了数月,终于没有将这琉璃泪入心。
其实,并非理智和情感的衡量。
他哪里来的情感?
是理智与肉体疼痛的较量。
是不是他如此作为是拿琉璃的命来换一颗完整的心?
这是理智的行为,是他一贯的作风。
只是,如此的行为让他心疼得开始怀疑对于错。
每每这可琉璃泪靠近,心就会越发的疼!
疼得让他如何都狠不下心来。
右手又一次覆上,终究是握了那琉璃泪,缓缓起身,身影一掠便朝琴亭而去。
正文 【那是什么!】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缓缓地出现了几缕紫光,渐渐地越来越明亮,流光流溢着勾勒出了那悬浮在半空的高亭的轮廓。
这里,已经沉寂了很久很久了。
紫色身影凭空飞掠而来,缓缓落在亭子上,四面的垂帘随即扬起。
“不用伺候了,退下去吧。”
昊天淡淡地开了口,负手背对着已经等了许久的傒囊。
“干爹,干娘究竟怎么了?”傒囊低声,虽是低着头,却是一脸的认真。
“退下吧。”昊天仍旧是那淡淡的语气,在琴台旁缓缓落座。
“干爹,干娘是不是出事了,出什么大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傒囊还是不走,他着实想不透,也不敢想下去。
干爹能丢了干娘一个人回来,那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有的结果呢?
昊天不语,没有多少表情,一落座,琴台上便缓缓出现了那琴弦还未完整的相思琴。
修长的手指轻轻挑了挑第二琴弦,随即划过第三第四第五琴弦,随和手才在琴弦上游离起来,一拨一挑,尽是认真。
这琴声很是空灵,犹如深山老林里传出的晨钟暮鼓声音一样的空灵,只是,这曲调却是诡异无比,明明漏了好几个音,却偏偏能成曲调。
曲调同这音色一样空灵,却隐隐透着诡异的气息,且这气息随着曲调的承转起合,越来越浓。
“干爹,到底……啊……”
傒囊这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便骤然喷了出来,下意识地后退。
昊天还是没说话,低着头,续续弹着,指尖上都流溢出溢彩的紫光来,随着那来来回回的动作,在琴弦上划出了一道道梦幻紫的流光。
“孩儿告退。”傒囊不敢再多停留,转身急急就走,在待下去,非得被这琴声逼得五脏六腑都碎了不可。
他只见过干爹弹奏这相思琴一次,也不过是稍稍试了试琴音,并不成曲调。
这第一次听到曲子,没想到这琴的威力竟然如此可怕,干爹也不过是随意弹的,而这琴弦也都还未全部寻找到呢!
如果有朝一日,琴弦全部归位,干爹真正拥有了这般神器。
那时候的一曲承转起合该要了多少人的命呢?
傒囊想都不敢想,忍不住打个哆嗦便急急出宸宫了,还是赶紧把相思弦的消息打听清楚吧,毛东西被囚禁后,这件事就落到他头上来了。
渐渐地,琴音越来越响,从高亭里传出,传遍了黑得无边无际的宸宫里。
昊天还是面无表情,低着头,修长的手不停地在琴弦上游弋。
“砰……”
突然一声杂音,断了曲调。
琴弦不断,倒是昊天的手被割伤了,鲜血瞬间染了琴身。
他这才停了手,仰头朝前面看去,缓缓站了起来,宽大的袍袖轻轻一扬,眼前的黑便犹如便掀开的垂帘一样,推到两旁,紫流光直直流溢到水阁的方向,视野顿时开阔。
他顾不上手上的伤,亦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魂落魂,负手立在高亭上,静静地看着黑漆漆的水阁顶楼。
幽幽蓝的琉璃泪顽皮如她,从他怀中缓缓探了出来,似乎等他的反应。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一跃而出,绕着他打转,十分亲昵地往他心口上蹭。
突然,他闷哼一声,就这么冷不防地双膝重重跌了下去。
疼!
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
他一手死死按在心口上,一手按在地上,却终究是忍不住,翻身落地,控制不住地满地打滚起来。
而那幽幽蓝的琉璃泪似乎急了一样,一直往他右手上蹭,似乎想入他的心。
“为什么!”
终于,他出声了,疼痛难掩。
“究竟为什么!”
“怎么做才是对的!”
“为什么!”
……
那虹桥一般横跨琴亭和水阁之间的紫流光渐渐地暗淡而去,周遭又恢复了原本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垂帘散落,亭内的紫光也渐渐暗淡。
再听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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