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长验过后将金牌还给张山,向甲板上的俘虏一指道:“要带几个什么人,走前请夫子记一下就可以,不必再来说了。”
张山将柱子等三个同村的人带回自己住的舱内换上衣服后,待他们缓过劲便对柱子吩咐道:“一会去见我们公子,有什么话问你时只管按知道的说,不清楚的就别乱讲,以免误了我们的事,知道吗。”
领着他们来到林强云的房间外,张山向门口值守的护卫队员说道:“请兄弟通报公子,张山兄弟带了同村的柱子等人来见。”
林强云在房内大声说:“张大哥,快请进来,我有话想问那位柱子兄弟。”
柱子一见林强云,双腿一曲便要下跪,被张山一把扯住,骂道:“你的腿这么软,动不动就下跪。公子可不喜欢这样,站着回话就行。”
林强云笑道:“也别站着,都找个凳子坐下,说起话来也轻松些。你们和张大哥是同一个村的,能和我说说这些投降的李蜂头手下都是和你们一样的人么,这些人中有没有将军、拥队等李蜂头的死党啊?”
柱子大着胆站起来向林强云弯腰鞠了一躬,小心地回答说:“公……大人,小的只认得本军的几个部将和拥队、押队,有两个是大帅……哦,不,是李……李……的亲信,他们自己吹嘘说是大……李蜂头派他们来看住各位军将,手中的刀有临敌时的生杀大权,可以随时杀掉部将以下的任何人。”
另两人也站起身鞠躬说:“我们也认得一些对比他们大的官都敢呼来喝去、李蜂头派来的亲信,可以为大人指认出来。”
林强云:“那好,等一下你们再找几个老实信得过的人帮着一起指认,务必将李蜂头的亲信死党都找出来,不让他们混入我的护卫队中,免得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张大哥,清查甄别降兵的事就请你们负责去办,现在先带他们去休息、进食,让他们饭后再帮忙指认。”
随后,林强云听了来到大海舶上报告情况的一哨哨长讲述他们海战经过后,想了半晌才对聚在一起的几个人把自己处理俘虏的办法讲了,然后说:“我们俘获了两条完好的‘海鹘’战船,现在还有近十条损伤的贼船也是我们的财产,想来只要修理后就可以为我所用。这样吧,降兵们安置好后,派人把那些损坏的船送回泉州修理,被指认出来李蜂头的亲信,也同时送到吴炎那儿干粗活。大家看怎么样?”
陈君华:“强云所说的我都同意,只是那些李蜂头的亲信也要留下?这些杀惯了人的家伙,一刀杀了他们就是,何必还要养着他们浪费粮食。”
天松子慌忙劝道:“都统领千万不可如此,杀他们倒不费什么事,就是有伤天和,会有碍林小友的道行修炼。好歹他们也是一条命,强迫他们做些粗活也可以赚到吃饭的钱,不会白吃粮食的。再说,他们去了也可以使工场里的人手不会那么紧,不必另招工人了不是。”
沈念宗也劝道:“君华呐,既然他们已经放下杀人的兵器投降了,那就不能杀,杀之不祥啊。留下这些人不仅让我们多了些力夫,也可以使日后与我们为敌之人都知道我们不杀俘的仁义之举。以免敌兵知道我们杀俘会生出拼死之心,让我们多所损伤、多费手脚。还是按强云所说的方法办更好,一是我们的兵员能够很快地在战场上就得到补充,而且他们还大多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打起仗来不会像一些新兵般惊慌失措。只要我们对其进行短时间的训练,让他们知道是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打仗,说不定并不比我们一手招募训练出来的护卫队差呢。你看,我们先试试好不好?”
林强云向陈君华解释说:“能加入我们的普通兵士,我们可以收下来壮大护卫队的力量,慢慢的就会形成敌我力量的逐步扭转。训练时这些人另组一军,所有的什长以上的武官都派我们自己人去充任,训练以后再分到护卫队、水战队各哨去。不然,我们要想一下子招募这么多人也有些困难,即使能招到人,也都全是平常过惯了安逸生活、没经历过战争的新手,需要很多时间来训练不说,还要花费大笔安家银钱。这批投降过来的人,则只要按月度支饷钱就够了,而且饷钱可以适当比我们护卫队稍少一点。然后在训练及战斗中再看他们的表现,予以选用、加饷。”
听到可以省些钱,沈念宗更是赞同:“这样最好了,训练时甚至可以只发一半的饷钱。君华,还是按此办吧。”
陈君华不再坚持,只是提出他的想法:“先这样试试也好。不过,要交代下去,以后若有什么不妥,一定要先将李蜂头的亲信杀了以除后患。现在那些没沉的贼船,愿降的留下,死硬的则格杀或是赶下海去喂大鱼。”
林强云:“好,死硬的格杀或赶下海喂鱼,就这样办。不过我们还是将落海而又愿意投降的救上来,君华叔你看好不好?”
陈君华:“依你就是,我到小战船上去,这里收降救人的事就交给你们办了。”
打扫战场毫无悬念,没被打沉的“海鹘”船走投无路,有些死硬份子即使想跳海,也因为亲眼看到鲨鱼把海里的人撕食而没敢下水,全都束手投降。他们无一例外地接到投降后的第一条命令:救起愿意投降的落水贼兵。
即便多了这十二条灵活快速战船的帮助,溺水而死及被鲨鱼吞食掉的贼兵还是不少,经过清点,两千二百多贼兵仅有一千零三十二人生还。此战李巽带来的水军全军覆没,被击毙、溺水、及葬身鱼腹的达五成还多。
出尽了风头的水战队,除了一个炮手在装子炮时不小心被炮弹夹伤手指有些肿痛外,无一伤亡。
倒是没参加战斗在一旁观战的护卫队,猝不及防下被贼兵的箭射倒了十七人,头部中箭的三人当场死亡。其他的十四人没伤到要害,因救得及时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这件意外出现的三人死亡,令林强云深感不安。他此时也觉得以自己的军队现在所拥有的武器来说,攻敌是有余了,但自己的防护却是极为不足。真正到了千军万马厮杀的野外战场上,没有工事自保,自己仅有的三几千人还不是被人一下子就吃掉。想到这里,林强云顿时吓出了一身大汗。
事不宜迟,他立即叫来翠娥,让她按自己的口述写了一封信,看了一遍认为没问题后,叫人送去给信鸽兵旗头,马上发回泉州。
由张山、张河兄弟负责的清查甄别降兵,由于有柱子等一干人的协助,进行得极为顺利。
张山在船上统领们进食的大厅里——说是大厅,也只不过是两个房间合成的一个大房间而已——用布隔开数尺的一点位置,让柱子等人坐在里面,然后一个个地把降兵叫进来让夫子登记后再问上一两句话,等从布缝中看出来的柱子等人拉动桌上的小铃后,便叫他们从原进入的门走出,或是叫人把其人从另一个门带出去。进出同一个门的人多,从另外一个门带出去的到直到全部降兵都清查完,也不过才四十六个人。这四十六个都被认出是李蜂头派来的亲信,一出门就立即被送到俘来、收走了船桨的破“海鹘”船上,使他们除了跳海外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这些李蜂头的亲信们也不傻,这一片海域还有大量鲨鱼出没,现在跳下海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能喂饱等着美味人肉的鱼腹,所以都乖乖地在水战队员们的监视下安坐于甲板上不敢稍有异动。
已经基本算是自己手下的这一千人让林强云大伤脑筋,带着一起先到淮东吧,看来是绝对不行。不说能不能信得过的问题,就是这样把他们到战场上,除了充人数装样子吓唬人外别无他用。
想来想去,林强云决定还是找个地方先把这些新兵训练一段时间再说,有几个月的时间用陈君华的方法来训练,大概可以派得上一些用场。
把沈念宗、陈君华、张本忠找来,将自己的想法一说,陈君华便提出了一个问题:“一千人,刚好可以编为十哨,连同我们派去的部将、队官、什长、旗头等共是一千二百五十人左右,训练需要的地方可不会小啊。而且还不能让官府知道这些人是额外多出来的护卫队,这就必须找个不易被人发现之处才行,这样的地方最好莫过于不大不小的海岛。不知附近可有这样合适的无人小岛么?”
林强云苦笑:“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去?”
张本忠:“我去问问船上的舟师,或者他们中有人知道也未可知。大家稍候,我去一下就回。”
不过片该,张本忠就笑嘻嘻地和舟师彭古佬一起走进房内,笑着对林强云说:“想不到真有这样的小岛,这下可以解决我们的大问题了。”
彭古佬接口道:“无人居住的小岛这一带很多,但符合张都统领所说条件的,小人倒是知道有一个,就在我们的东北方向。离此大约两个时辰的水程有两个大岛,都有百多户靠种田捕鱼为生的人家,大岛南边十多里又有十多个小岛,仅四五里方圆大小,因那里的淡水不够种粮,所以还没人家在小岛上落户。其中有一个正好能停靠我们这样的大海舶,明日东主们不妨去那里看看。
沈念宗看看外面的天色,拍腿说:“好,我们明天去看看,如果合用的话,就占住一个作为我们训练新兵的临时基地,到时候派船来接他们就是。君华,你们今天要忙了,快去安排各项准备吧,我们的时间太紧了,不能多作耽搁。”
陈君华和张本忠应声站起,彭古佬也跟着起身说:“没别的事,小人也告退。”
他们走后,林强云问沈念宗:“叔,若是一千二百多人留在一个小岛上训练,每月的粮食需要五百石左右,我们所带的粮米总共也不过一千余石,怕是只能留给他们一个月的粮呐。”
沈念宗笑道:“傻孩子,你放心吧,这里是两浙东路,大宋出产粮米最多的路份之一,我们又有个大粮商根宝在温州,只须一纸书信,便可将粮米菜蔬运送到我们指定的任何地点。”
卷四 第二十一章
林强云敲了下头:“对啊,我怎么把我们温州的大粮商给忘了,那……我们就给降兵们留下半个月的粮,黄大粮商应该可以接济得上吧?”
“没问题,温州到舟师所说的小岛最多也就一天左右的水程。”沈念宗道:“想来黄大粮商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吧,听说他在温州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贾了呢,开了十多家米铺,差不多全温州城内的粮米都出自黄家米铺。强云,你这个徒弟做起生意来还真有一套,数月间就能弄到这么大的场面。”
林强云:“嘿嘿,这还不是银钱起的作用,若非我们陆续交给他近五百万贯的本钱,他能做出这么大的生意么,怕是早就灰溜溜地跑回泉州来吃老米喽。”
沈念宗:“这倒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阎王难役鬼’。这世间的事,只要有了钱,什么事都容易办,有时连人命都可以买得到呢,何况只是做一个坐贾的大粮商。”
“而且,黄根宝现在可不单是坐贾,还是温州一百多近二百户兼并之家(大地主)的贩粮牙人(买卖双方的中间人,宋代专以为行商、坐贾牵线搭桥,赚取一些佣金为生的人)。”沈念宗再告诉林强云一个刚收到的消息:“近日还成了粮行的团头,米粮的市价全由他说了算,外来收粮的人没他发话,连一粒米谷也休想贩出温州。怎么样,这小子还不错吧?好了,我们也早点安歇,明日天一亮就要起程,为了李蜂头的这些爪牙,已经误掉一天的时间,得想办法赶回来才好。”
入夜上灯时分,沈念宗又匆匆来找林强云,手上拿着一张小纸条高声说:“强云,汀州生变,那位旗头王宝杀了好几个州县官员,已经率两千多州兵造反。”
“咦!他不是说还有老母亲在家需要奉养,连跟我们出来打天下也不愿的么,才仅一个月的时间,为何却造起反来了?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林强云说着,接过纸条看了一遍,上面除了聊聊数十个字讲明王宝杀官造反外,并无其他信息。
闭上眼想了一下,“林冲雪夜上梁山”这几个字跳入脑中,却还不敢十分肯定的说:“会不会是王宝的家人或是母亲出了什么事,被逼无奈之下才造反的呢?可惜了他这样一个人才,要是当初能说动他投到我们双木商行里来该多好呀。”
“强云,现在我们已经出来了,到淮东榷场博易和入京的事已经是刻不容缓,汀州的事就暂时不要去烦心,让他去吧。”沈念宗劝慰道,他很担心这个视同己出的侄儿,生怕他有一点闪失,也不想让他太过操劳。
林强云:“也只好如此了。叔,我们需要粮米的计划通知黄根宝了么,这事万万疏忽不得,一千多人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