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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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9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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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在万魔池的赵相山,会很有话说。
    可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如,进我心内虚空?”
    “心内虚空?这是你自辟天地的名称么?”
    羽清玄怔了下,即而微笑起来。
    她是很温和的面相,但对余慈,还是首次如此,虽然此时海面上还是冰封气象,这笑容却如一阵暖风,轻轻柔柔,渗落心底。
    余慈呆了呆,却又想到,羽清玄为何要笑。
    以地仙对既有法则的破坏力,他的心内虚空再强,都未必能包得住,说不定就要命了。
    但这笑容分明又不是嘲笑,其中微妙的意蕴,虽然一时捉摸不透,感觉却还不错。
    他不再纠结这事儿,想了想,又提出一个建议:
    “我们边走边聊。”
    心念微动,已召出虎辇玉舆隐轮之车,以这件上清遗宝,入空飞遁,感应、防御都有可称道之处,高速飞行中,就算有刺客,动手也困难。
    说话间,他又唤回宝蕴、玄黄,几个人汇合在一起,就算罗刹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萨齐至,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见到辇车,羽清玄有些出神,大概是想起少时在上清宗的岁月了吧。
    余慈邀她上车,她却笑问道:“会用吗?”
    “呃,还好吧。”
    余慈把近来使用的一些心得说出来,也是向羽清玄讨教:“我听说,此具辇车专用来封召仙真神明,如今也感觉到两种基本用法,一是引人入道;另一个似乎与太霄神庭有关联……”
    “大意如此,其实辇车上种种符文,已尽蕴其妙。具体的操控心法我虽不知,但大致的区块分际,我以前还听人说过。”
    说罢,便和余慈一道登车,顺手指出辇车上各处符纹区域。
    明面上的那些,余慈也能看出来,但深藏在辇车结构、零件中,更隐性的东西,虽是以符纹形式烙印,本质却是上清宗最主流的“存神”之法,就算真意贯通,没有羽清玄这么一番指点,想清楚辨析其功用,还不知要到哪年哪月。
    就算羽清玄也没有具体的心法,却告知了余慈方向,余慈很快就可以参照《洞元玉章三气妙化符经》,将其推衍出来。
    虽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但玄黄剑遁爆发力最强,已带着宝蕴赶至。
    到了近前,玄黄很乖巧地和羽清玄打了招呼,自觉坐到御者的位置,倒是宝蕴,笑嘻嘻地想上车,被余慈一把拦着。
    两人已经很拥挤了,况乎三个?
    最重要的是,宝蕴这特殊的状态,是典型的天地法则意志的妥协代表,和羽清玄近身接触,是找死么?
    宝蕴显然也悟出这个道理,只是横了余慈一眼,转瞬便对羽清玄展开笑靥:
    “清玄姐姐,以前听青姐提起过,蕊珠宫的绝世天才,修行百年便强渡四九重劫;超然高绝,宝蕴一直很佩服你呢!”
    这话腻得能杀死人,难得羽清玄还能微笑以对:“宝蕴妹妹也是绝然不俗。”
    除此以外,羽清玄还听出了宝蕴言语中一点儿旁的信息:“青姐……陆青?”
    余慈微怔:“你知道?”
    “北荒,曾和你在一起,分合不定……是东华宫的?”
    他在北荒的事,羽清玄还真是下功夫去了解了。
    余慈嘴角动了动,暂不想回忆这个,乱了心神,扭头对宝蕴道:
    “有人想对你清玄姐……咳,是羽宫主不利,这就要发挥你的长才了。”
    话里差点儿被宝蕴带歪了,出口也跟哄小孩儿似的,味道古怪。
    尤其宝蕴还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眼角唇边,似笑非笑:”宝蕴自当为清玄姐效劳。”
    一字之差,语气称呼上却有微妙的转变,余慈只听牙酸。
    还好,羽清玄只平静以对。
    等宝蕴离开,到劫云中侦察,余慈干脆利落地转移了话题:“现在恢复元气是最紧要的,甘露碗如何?”
    他指的是天垣本命金符中,玉宸启灵开天地。门法那一路符法神通,这是余慈已知的,短时间内摄取天地元气最快的方法了。而且直接凝结至粹玄真,也省了转化之功。
    羽清玄却是微微摇头:“玄真等物,用在步虚、真人境界,都还好,现在未免缓不济急。其实上清宗里,倒也有短时回天之力的法门,可惜你都没有接触。”
    说到这儿,她有些感慨;“你如今这境界,应该转修渡劫秘法,不断夯实道基,揣度劫数,然而星轨半途而废,即使也收了一些好处,更没有积累沉淀,难成体系,早知如此……
    看余慈表情,她忽尔一笑:“罢了,早知你是难约束的。上清宗各路法门,浩如烟海,我出去得早,也不是太明白,如今的格局,还要远胜过我当年的规划,也是极好的,未必要局限于上清一路。”
    这算不算羽清玄头一回在他面前说软话?
    余慈心神触动,转瞬又觉得,男爷们儿一直计较前尘往事,不是太好……
    便在此时,臂上微沉,却是羽清玄忽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呃,是手腕上的手链。
    这正是余慈在洗玉湖上,将万古云霄化为灵符,刻印在云楼树叶上的成品。
    看起来,羽清玄是知道这件事的。
    她脸上显现的惊讶,是对其他的事:
    “不曾想,你上清心法精纯至斯。但又不像是有时间浸淫的,应该是凭借着真实之域、天人九法的认知,逆推出来的吧。”
    “唔,好像还真有点儿……”
    “结构精巧,意韵还是失之板滞。”
    咦,怎么看出来的?
    地仙大能的神通,余慈是不太懂了。但心内虚空中,确实感觉到,承启天微微共鸣,云楼树更有飒飒之声,而万古云霄的符箓,确实与之相勾连,应该是羽清玄用了某种方式,探测其奥妙。
    等等,他们不是在讨论如何帮羽清玄恢复元气吗,怎么绕到这上面来了?
    “羽宫主……”
    “万古云霄,中有道韵,道韵乃物与理之交融,介质是人之本心。我观这结构,物性也好,法理也罢,都没有问题,但是,于心有碍。源头还要回到‘物’和‘理’上去找。”
    “……”
    余慈真的败了,无奈之下,只能顺着羽清玄的意思,问道:
    “以宫主之意,源头在何处?”
    “最基础的认知,最基本的反应,最本能的**,不外乎此类。”

第一百三十章 意存人失 心撩剑至(上)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在云层下飞行,方向指向西南。车上的符阵自发隔绝了外界的风声,使得车内的狭空间颇显静谧安然。只有羽清玄的声音,汩汩流动:
    “你的杂,机缘多,很多难关,多方合力,触类旁通之下,也就解决了,不免就少了一番磨砺。我不是你见识不足,而是有些时候,‘琢磨’事情,比‘解决’事情更重要。
    “当年我也有这个问题,否则也不至于在强渡四九重劫时,因意外而动摇,以至功亏一篑。还是这年来,伤势难愈,恩师又不在身边,日夜惕厉自省,做足了水磨功夫,还多次反复,才有了今日成就,有些东西,不是‘天赋’就能替代得了的。”
    余慈静静听着,并没有因为羽清玄话中有些离题而不耐烦。正相反,他现在心中一片沉静,意绪随着羽清玄的话音流动,似乎能看到,这些年里,羽清玄一边坐镇蕊珠宫,抵御不怀好意之人的窥伺;另一边还要分身走遍真界,寻觅恩师线下落,究竟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你的心性如我当年。”
    羽清玄是第二次类似的话了,这更给了余慈某种类似于共鸣的感觉,字字句句都听得认真:
    “我们的心性,年少时不格局大,都还过得去,较常人为优。恰是如此,少了许多顾忌,常施以重锤猛火,而少了淬火精炼,这样的人,前期往往是突飞猛进,锋芒无匹,但到了一定阶段,韧性就有不足,更少一份圆融,破绽裂纹深种,而浑不自知。
    “比如你,若你他日与天道法理相搏,我并不担心;可与某些人接触对敌,恐怕本心状态,未必能发挥最好效果。”
    “这个……”
    余慈正要话,手腕微温,如贴暖玉。
    他低头,却见是羽清玄的手指,从手链上滑落,轻放在他腕上,肌肤相接,体温互通,一时便愣了。
    羽清玄微笑起来:“看,你明知我是讲解示例,依旧心思不属,这绝不应该——你在北地湖的名声,可不是这样,我在南国也听了,你对夏夫人、华夫人,还有什么白衣,可是威风得很。”
    眼下的余慈,才是明知羽清玄在逗他,却还是忍不住大窘,至于生气什么的,他想发作都发不出来。
    “羽清玄比夏夫人、华夫人强到哪里去吗?显然不是的,你是当事人,最是清楚不过。你能在她们面前挥洒自如,甚至占到便宜,是因为你以本心应对,不滞于他物;可对我,似乎不是这样。”
    余慈觉得自己该些什么:“咳,羽宫主……”
    “天君,且听我讲。修行之道,由人而非人,物性对人心的影响局限越来越,先天的本能逐步地消失、异化,受到的干扰也越来越少。正因为如此,理想状态下,只要正常发挥,每个人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事实并非如,就算物性上,你我已经‘非人’,但曾为‘人’长年以来的固定反应,多少还有留存,‘人’与‘非人’间的变化过程越短,留存得自然也越多。
    “你如今发窘,不是现在的你发窘,而是以前的你做出了反应,可算是念旧,将过往的痕迹因袭下来。可就是这些已经没有了根基的‘回’,使你、还有我,常为人所算。”
    余慈听出来了,羽清玄除了指点他,也许还在感慨些什么。
    这真的是“共鸣”吧,从见面后直至此刻,余慈还是把握到她的情绪脉络。
    也因此,余慈的回应就更“讲究”了:“总不能把这些都除掉吧,除掉那还是‘我’吗?”
    果然,羽清玄赞同他的话:“一片空无,哪有心可言?”
    羽清玄与他视线相接:“其实很多人都有你这样的经历,没有了物性的凭依,人心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这种不适感,会使得一部分人如你般,在以前心态的虚妄中拔不出来;还有部分人,则是干脆偏移、丧失,还自以为是,更加可悲。”
    “这就是宫主所的‘基础’、‘基本’之意吧。可物性的基础已经变了,又怎么解决呢?”
    “有人是一步一个阶梯,时刻把握本心,火候到了,自然成就;有人是重新定位,在天道中、在法理内寻一个参照;有人则干脆不断加大形骸物性的刺激。但无论是哪个,此事都全无捷径,只有一点点地磨砺,以求保持或改变。
    “至少……便如你,要做出正确的应急的反应。
    “毕竟,完美的状态或许存在,但那定然是佛祖、道尊的领域,任何人都只能求一个时间段内的近似而已。
    “包括那位魔主,也未必能成,但那位肯定是最擅长利用此间奥妙的存在。
    “你的本心修为,其实就是在灵昧之法上,还是有些逊色,‘不滞于物’,对我等修行之人来容易,其实没那么轻松达到的……也更要心魔主。某种意义上讲,只要有心魔,就与其相通,他不会特别注意某个人,但若与他特别有共鸣,就不好,会发生什么了。
    “还有一位,就是罗刹鬼王,不久后,我们的对手,其真幻法门,最能迷惑本心,不得不防。”
    余慈听明白了,绕了一个大圈,羽清玄还是劝谏他的修行格局,选择需要谨慎,过于杂乱的参照,不利于心性修养。
    余慈承认,相较于那些老牌的强者,他在老辣圆融上,确有不足,这番苦心,他能理解。只是很多东西,尤其那些塞进心内虚空的,都是强买强卖,想扔都扔不出去。
    他只好故作不知羽清玄的真意,就事论事,虚心问道:
    “要做正确反应,有没有什么确凿有效的办法?”
    马上要和罗刹鬼王开战了,由不得他不上心。
    羽清玄微笑看他,余慈忽然恍悟。
    既然是本心的问题,自然要求诸本心,问任何人都可能给带偏掉。
    羽清玄将问题点破,其实就是给他划了一道警戒线,关键时候,能想起此时此事此番言论,便有幡然醒悟的机会,不至于稀里糊涂着了道儿。
    大概也是洗去困惑,照见本心的缘故,余慈进入了比较理想的状态,他又看羽清玄搁在他手腕上的纤长手指,发了会儿呆,忽然笑道:
    “宫主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恕我愚昧,一时想不出来。”
    “若我知道,便不会和你绕圈……像天君这般人物,想看穿看透,谈何容易?只是突有感触,故而言之。”
    两人看着客客气气的,其实非常坦率。
    羽清玄确实不会故弄玄虚,地仙大通的感应神通,没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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