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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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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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者,象征天地神灵之威,代表坚定不移之志。一印既下,便是飞檄传召,号令鬼神,不可改移换。
    悬崖之上,仿佛是敲响了巨钟,嗡嗡震波从虚空排荡而出,席卷整个崖顶。
    轰鸣声里,悬崖上预留的“风化痕迹”,上面伪装数剥离,有如实质的灵光以此为渠道,纵横奔流,分担了余慈难以承受的那部分力量。而照神铜鉴镜面上,血点颜色不知何时已洗脱,只有那颗粒形态的光芒依旧闪耀,仿佛镜面上嵌下数颗璀璨的星钻。
    星钻的光芒竟是突破了正围拢的阴影,正映“屠独”阴神的眼眶里。璀璨的光芒,甚至让他睁不开眼。
    “屠独”本已等着余慈骨肉化销,被此光一照,便是微怔。
    阴神本无实质可言,眼耳鼻舌身五识,需要以“通感”之法,将感应意识逆行转化,还原为可视、可听、可闻、可尝、可触的实感觉,间还隔过一层。所以,能够让阴神觉得刺眼的光,不是真的有多么强烈,而是对阴神感应刺激和威胁!
    他猛然抬头。
    苍茫无的夜空,寥寥几颗星辰闪烁,看上去很是寻常。然而“屠独”的感应里,黑暗天幕之后,分明有星辰之力运转纵然微弱,却也明晰!
    力量的源头天上,但力的位置却镜子里!
    这正是余慈多跨出的那一步:预先通过符法积蓄力量是不错,却不如借力使力,用此力量撬动大的力量!
    “玄藏飞星大炼术!”
    此符箓属于云篆雷系统,乃是呼应无虚空,恢宏磅礴的星辰之力,锁勾神魂,以星辰投影移换,回生注死,极是凌厉。
    从天裂谷初遇屠独开始,余慈似乎总和阴神、妖魂等非实质的东西打交道。经过这一连串事件,余慈不免就破邪炼魂等符法下多留了心思。所以,祭炼道经师宝印,达到两层符咒叠加,开始选择修炼利于挥法印的功效的符箓时,他优先选取了适合应付此类情况的一个,也即“玄藏飞星大炼术”。
    《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有“星枢”二字,似乎隐隐暗示了符经内,与天星相关的符箓,都是极是了得。此符也是如此,原本这符箓至少要阴神出窍的修为,才能勉力使用。可余慈以符法积蓄力量,以为撬棍,巧妙呼应天星之力,纵然只是通过宝镜映射星辰投影,却真正将此法运用出来!
    不知何时,照神铜鉴镜面上上,璀璨的星钻已悄然变换位置,无声移转。随即镜面打闪,一道光束投射,破开前方阴影,准确照住目标。
    “小辈!”
    “屠独”出短促的叫声,阴神陡然一个大的波荡,像是水面上的倒影,一个石头扔下去,便要四分五裂。而就他扭曲的阴神虚影之内,有七个光点,载浮载沉,闪耀着星钻一样的光。
    这是宝镜映出星辰投影,再将投影反射到“屠独”阴神虚影之上。经过两次转移,星辰之力已经削弱了七八成,可依然有着灭魂裂魄的威力。
    星辰之力一道接一道地迸,如利刃般切割神魂,直接打击核心处的元神本源。余慈这边,甚至能听到“屠独”阴神被星辰之力切割、蒸的滋滋声响。
    只一瞬间,“屠独”阴神虚影便缩水了整整两圈。
    已经蒙头盖脸的阴影陡然变淡,随后化为轻烟,消散于无形,余慈视界恢复,很快就看到了“屠独”那张扭曲的脸。他咧嘴笑了笑,照神铜鉴上、阴影虚影内,彼此对应的星钻光芒再移换。
    可此时,由“虚空心魔蛛影咒”形成的阴影之网,再次活跃起来。
    余慈持印双手上微颤,他感觉到,作用于“屠独”阴神上的星辰之力,便阴影之网的波荡下,被牵引分解、转输到大网末端的那些修士平民身上去。
    “这样也行?”
    余慈心头一紧,耳畔也传来“屠独”低哑的笑声:“刚才小看你了,不过虚空心魔蛛影咒下,我之阴神与那些人的神魂以网相连,不但能聚集养份,也能分担伤损……且让我看看,小辈你那大炼术,可够杀死底下这几号人么?”
    这肯定是用话来乱他心神,要知“屠独”此时还没有挣开星辰之力的钳制,阴神也持续衰弱之。可是也不能否认,他乱人心神的话,就建立事实上的基础上。
    余慈沉默。
    蓦地,早先落地的纯阳符剑跳起来!

第145章 相见
    第145章 相见
    运使“玄藏飞星大炼术”的过程,符剑、法印、宝镜各有用处。其符剑用来指引目标、法印用来驱动力量呼应星辰、宝镜则是映照反射星辰投影,各司其职,丝毫不乱。
    也因此,符剑的变动,就等于是目标的变动。
    纯阳符剑,不是去飞斩“屠独”阴神,而是“咻”声,飞向悬崖之外。
    便是以“屠独”的老辣,此时也疑惑了:“这狡猾小辈想做什么?”
    然后他就现自己似乎被小辈层出不穷的手段影响了,不自觉顺着小辈的思路走,对这种虫子一样的东西,就应该直接捻死啊!
    他随即咆哮出声:“滚你的!”
    声落石碎,暴起的阴影抽击脚下地面,将丈许方圆的地面击成粉碎。崖顶地面沟壑纹路是为分担余慈的负担而安排的,“屠独”将其一击毁去,地面上流动的符法灵光登时乱成一锅粥。
    混乱的力量四面迸,而其大部分便作用到与地面沟壑相连的余慈身上。真如“屠独”所言,余慈被逆贯的大力冲得站不住脚,闷哼声,被硬生生轰飞出去。
    身形不稳,镜面也随之偏移,映射的星辰投影之光也就错开,“屠独”一下子失去钳制,怪叫一声,身阴影暴涨。
    余慈周身气机跳荡两下,五官七窍同时沁血,不过他持印的双手依然稳定,他没有强行止住后撞的身形,而是顺着冲击力,向后飞掼,临去前,甚至有闲分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悬空的宝镜。阴影的抽击只迟了一线,随后便被持续激荡的乱流引偏了。
    巨力贯体入过,冲势极强。而崖顶相对平整的地面其实没多大,余慈一下子便给甩到山阴处的倾斜面上。
    高山绝顶,冰岩垒垒,便是临近冬末,也没有消融的迹象。余慈滑不溜湫的冰雪斜坡上,根本消不掉去势,一路下滑,瞬间便滑落十余丈。崖顶的情况被冰岩挡住,已看不到了,可是山坡阴面的巨大阴影,分明是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蠢蠢欲动,随时都要掀起来,给他致命一击。
    “驾驭影子的能力,是叫‘影虚空’吗?”
    念头一闪,旋又无踪,此时余慈滑落的势头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一路上翻翻滚滚,身体与岩石冰刺接连撞击,便是有“先天一气”护身,也极是疼痛。
    但此刻,他的脑子非常清醒,与之相对应的是,他周身关键气机,丝毫不乱!
    他早已经习惯了与人近身搏杀,生死须臾之际,若是气乱心乱,和引颈受戮无异!而过往的心得体会,放此处,便形成一种情况:
    不管他的身体如何激烈动荡,他驱使运用的符法结构,依然稳固。也就是说,“玄藏飞星大炼术”没有断,仍运行之。
    所以,余慈和几件法器用具的联系也没有断。其法印、宝镜手,至于纯阳符剑,即使刚才被他驱动飞天,余慈仍对其保持一线感应,他知道,符剑此时到了高点,正是将坠未坠的时候。
    这是一个极妙的时机。任身体滚落、周边阴影杀机四伏,余慈闭上眼。此时此刻,他脑海浮现出一幅巨大的图景:
    绝壁城!
    或者说,是由照神图映照出的绝壁城全景。
    当然,照神图并没有恢复,余慈脑海映现的,只是记忆的影像,是他当时以虾须草换取三阳符剑,城逗留的那几日,无数次开启照神图,映彻全城,无所不至,留下的深刻印象。
    如今,印象脑海清晰呈现,余慈仿佛又一次用那神灵的眼睛俯瞰巨城,无所遗漏。而开始下落的纯阳符剑,凭借一线感应,同样映现他脑海,倾斜的剑尖,指向了巨城一角。
    空间感清晰而又明确。
    经过数月的修行,余慈对符法一道,有了深的认识:符法的运作是就人与天地自然、万物生灵、妖鬼精怪等交互作用的过程,此过程,人是主体,符法是扶手和介,广袤天地便是力量的源头。
    从《玄元根本气法》的整体思维看,一符既成,人、符、天地便应该形成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而施符的对象,则以敌我之分,选择是让其融入这个整体,还是将其排斥出去。
    当纯阳符剑倾斜的剑尖,指定目标位置之时,余慈便体会着人、符、天地浑然一体的状态。符法结构的连接下,他和天地、至少是绝壁城范围内的天地再无内外之别,这种交融的感应一直延伸到极遥远的天空,与天星辰遥遥相接。
    余慈也不敢肯定这是否是错觉,不过此瞬间,他清晰把握到了“敌我”的差别。
    他可以容纳全城,唯独不能容纳城某个点。
    不是此时极力致他于死地的“屠独”阴神虚影,而是丹崖之上,隐藏于深层岩石土壤之下的某个地方。
    敌我既判,坚定的排斥力便迸出来。
    感觉,天地轻轻动荡一下,浑融如一的状态就此破碎,而余慈全身气力,瞬间抽空。
    “砰”地一声响,余慈撞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全身骨骼欲裂,终于是止住去势。也此时,受“屠独”魔功驱动的周边阴影终于扑卷上来,要将余慈生吞进去。
    余慈没有动,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天空。
    这一刻,黑暗天幕的某一点上,似有星芒闪耀,非常微弱,却牵动了余慈的全副心神。
    极细极淡的光芒投射下来,一闪不见。
    白日府,绝望的情绪已蔓延到了每个角落,便是深及地下数丈,也难以避免。
    黄泰暗道狂奔,后面阴冷的寒意始终跟着他,让他无法喘息。经过半夜的厮杀,他此时早已经丧失了斗志,只懂得沿着地下暗道飞奔,把生命的希望都寄托暗道头,铁门后的石室。
    要说自天裂谷回来后,对石室那位,黄泰本是躲都躲不及,不要提像现这样,直接找上对方清修之地。可如今生死攸关,他还顾忌个屁!
    “轰”声爆震,他直接撞开了大铁门,扑入石室之,嘶叫道:
    “长老救命!”
    话音方落,他便傻那里。
    因为此刻,他看到,一道微弱纤细到极致的光线,从上方厚厚的岩层土壤透进来,直直照石室内侧床榻上,那个静躺着的黑袍人影胸口,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然后,黑袍人的身体开始崩解。从胸口光点开始,四面扩散,速越来越快,不过两息时间,便蔓延到全身的每个角落。床头案上,摆放的一块玉牌砰声炸裂,突兀的声音震得黄泰身子一抖,旋又见飞灰满室,给狭小的空间又蒙了一层阴霾。
    这一点,黄泰再难体会了,他后脑被一根手指插进去,穿透颅骨,阴冷咒力直接灭杀神魂,死得不能再死。
    站倒仆的尸体旁,明蓝略有些疑惑。她看着榻上残余的灰烬和床头案上的碎玉,又抬头看那并没有明显穿孔的岩顶,仔细想了想,身形倏闪,直接没入上方岩石土壤之,以土遁穿行其间,很快浮上地面。
    刚见看头顶虚空,便有金光烈焰轰然爆,扑卷的热浪炙烤面皮,置身其,连头都要打卷儿。明蓝微皱眉头,身子忽地闪到数丈外,接着便是轰地一声响,她原来所立之处,有一人重重砸下,把地面撞出一个大坑。不过那人随又跳起,龙精虎猛,全然无恙。
    与那人视线对上,明蓝咦声道:“明月先生可无恙么?”
    对方哈哈便笑:“无妨无妨,只是借势消力,金焕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虑!”
    撞下来这人正是卢明月,明蓝现他心情倒真是不错,虽是激战,也是满面春风。不过此时,金焕却是借着卢明月这边裂开的口子,厉啸声里,裹起千层霞光,突围而出。
    看他飞遁方向,是往城那边去的。
    半空,史嵩和胡丹呼喝追击,紧紧跟上。明蓝视线随之移动一段距离,又转回来,此时,卢明月身边,却多了一人,正是伊辛和尚。
    和尚方正的面孔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却是很认真地施礼问好,明蓝也回礼相应。随后,和尚方道:
    “刚刚接引星辰之力,一击灭杀屠独肉身的,可是明法师?”
    “不敢掠人之美。”明蓝微微笑着,也有些奇怪,“大师怎知道屠独死了?”
    “金焕为屠独设一对本命牌,一枚屠独静室,另一枚就悬自己腰上。刚才他腰上本命牌碎掉,又反应强烈,自然是屠独死了。”
    对伊辛的情报能力,明蓝不免轻赞一声,目光又遥望对面城依靠的山体,沉吟道:“天翼楼似乎有变?”
    和尚和道士对视一眼,神色微妙。
    山崖背阴处,择人欲噬的阴影颤了颤,倏化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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