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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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8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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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余慈道:“从头补的话,应当有十万集阴煞魔的根基,再有一头天外劫魔的话,效果更佳!“
    “哪个?”
    敖休再难保持仪态,声音都挤得尖了。
    余慈还仔细地解释:“我是说,此时两样符箓已合而为一,灵机缠绕,重新封固,寻常刀剑利器,劈之不开。而灵机封固后,则需要刺激重启,最好还是按照符箓本身的结构法度,也就是斩杀魔头,收集精气。十万魔头,可重启灵机。但要运转如意,最好有天外劫魔为祭,也算是精益求精。”
    他换个花样,再来一遍,听得敖休险些是一口老血吐出来。
    要是别人说的,也许他还要有所怀疑,可在此时,在余慈已经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手段之后,他是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说,本来价值连城的水莲花,在斩杀十万魔头之前,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废品了?
    十万魔头……
    或许在九天外域,天魔都要用亿万来计算,十万魔头,相对于整体,完全是小水滴之于大海的差别。
    可在那般险境,众多魔头难道会排着队让他来杀吗?
    敖休是在域外修行过的,最知击杀魔头的凶险。不提在捕杀的过程中会怎样,一旦杀得多了,不管是人还是物件,天魔怨念缠绕,都会变成吸引大批天魔的磁石,那时,所谓的“捕杀”,就要彻底掉向。
    他真正活到符箓灵机重新激发的那一刻吗?
    就算是激发了,这等完全把天魔当原料来对待的符箓,真的还能用吗?
    当头一棒打下,敖休脸上青红交错,却又找不到发怒的理由,毕竟余慈还给他留了一丝希望。希望就像根铁线,勾着他,且在他心口上磨来磨去,又痛又痒。
    看他模样,便是薛平治这等情况,都勾动唇角,似笑非笑。
    余慈不再理会,此时他手中还有一朵莲花,色泽明红,还没有完全绽开,半拢如桃状,清风拂香,极是妩媚。他捻着花梗,在手中转动两圈,花瓣颤巍巍似展非展,随即,他就将莲花递到华夫人面前,在所有人愕然不解的表情下,信口道: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夫人以冷泉助我,我便送夫人莲花一朵,望勿见弃。”
    华夫人也是惊讶,但很快,就是展颜而笑,一时人增花色,花香动人,人花交映,艳光四射。也就在此动人心弦之际,那朵半开莲花,刹那绽放,分瓣二十四枚,内外两层,逐层打开,其形如碗,明丽清艳。
    如此情形,看得众人都是怔了。
    唯有华夫人,明眸过处,却见芯处本应是明黄色的花蕊,不知为何,已失了本来形态,化为一团莹莹之光,其外似有水珠凝就,往来滚动。
    “这是……”
    余慈柔声道:“小小心意,请夫人饮下。”
    华夫人眼波流转,在余慈面上轻触,继而浅笑低首,如嗅花香,又微嘬朱唇,轻轻一吸,那团莹光倏化为细密烟气,自她唇间透入。
    一侧敖休还没有从痛失宝符的失落中挣扎出来,见她这般随意饮用不知名之物,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吐出一字。
    他已是让余慈打击得狠了,余悸犹存,不敢另生枝节。
    华夫人细品烟气,只觉得一道天然的莲花清香,扑入口鼻,有氤氲之意,流转于心间,介入温凉之间,甚为舒适,直想闭目休憩。她能够感觉到,只要她闭上眼睛,必然会进入最松弛的状态中,不萦尘虑。
    如此滋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了。长到什么时候呢?
    由此心有所感,看那边依然悬空的翠叶玉盘,忽然微笑,既而叹息:
    “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诗句浅白,正和余慈之前所吟相对,然而意绪飘忽,无人可解。一语吟罢,那些许感觉,便如轻烟般消逝,她明眸亮若晨星,再不受丝毫影响,随即眼波流转,扫过余慈。
    后者依旧是温和关注,见她的反应之后,点了点头,开口道:“且小心。”
    话音才一出口,华夫人秀眉蹙起,忽然伸手,捂住口鼻。
    她如此反应,使敖休大惊,转而怒视余慈:“你做了什么……”
    说了半截,他心头莫名发虚,无以为继,心脏更是急跳两下,也因此后面语气大变:“华夫人身子虚弱,不能轻易摄入不明之物……”
    余慈“唔”了声,根本就是随口应付,全副心神,都在华夫人那边,眼睛眨也不眨。
    敖休怒不敢怒,正进退失据之时,耳畔传来华夫人略有些虚弱的声音:“无妨……天君的以符为药,下得好一番猛火!”
    说话音,她已将手放下,脸上微微发白,愈显娇弱。只是水榭中人都能看见,正有一层明光,由内而外,流转出来,衬得她便如玉人儿也似。
    “确实调运得略有瑕疵,让夫人平白受了苦楚。”余慈向华夫人拱拱手,算是致以歉意。
    旁边,薛平治已有所悟,一语不发,伸手抓着华夫人皓腕,察探脉象。片刻之后她松开手,目光指向余慈,良久,才轻声说话:“道友是找到了应对之方?”

第四十六章 红衰翠减 黯然神伤(中)
    “只是针对夫人实际情况,借太玄阴生符和开明灵符之本意,临时做了番调整,还是治标之法。”
    余慈一边回应,一边观察华夫人形神内外的变化。
    至于敖休,稀里糊涂之下,看看余慈,看看华夫人,终于悲哀地发现,他的思维方式,与水榭中其他人,似乎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自然而然就给“排斥”成了外人。
    受“水莲花”变故的影响,他本能去看华夫人手中那朵。
    只见那红莲,自梗茎起,到二十四枚内外花瓣,在阳光照映之下,都似闪过一层釉光,不再像草木之质,反而细腻如瓷,边沿处也冷硬许多,闪烁寒光。
    果然,与他那可怜的水莲花好像!
    敖休再细看去,只见二十四枚花瓣之上,细密符纹已经显化出来,同样是一瓣一分形,连上花梗,共是二十五处。
    乍看上去,是比水莲花三十三分形有所逊色,可问题在于,水莲花乃是凝结水汽,一体成形,受结构约束极小,便是后来调整,也无所谓。
    相比之下,余慈为此莲花符,却必须要严格按照莲花结构布置,又要针对黄泉夫人的具体情况进行调整,还要考虑莲花材质的承载极限。种种限定,简直就是让人在米粒上做出一篇华彩文章,偏偏余慈还做成了!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这回与“荷叶符”时一般无二,都是见不到余慈如何、何时施出的手段,难道在余慈看来,这样复杂精妙的符箓,只需要吹一口气便能造就?
    敖休之前吹嘘“水莲花”是天风散人“随手而就”,如今余慈便是云淡风清两巴掌扇回来,让他脸上火辣辣的,好生难受。
    可再难受,作为龙印堂的副堂主,海商会的高层,此时此刻,他也必须要硬起头皮,和余慈打交道。
    这也是从见面到现在,他第一次诚心诚意地向余慈搭话:“天君,冒昧相询,此符对华夫人病情,可见长效?”
    对海商会来说,华夫人的存在,着实太重要了。可华夫人的身子骨又实在不争气,特别是近段时间,更是急剧恶化,使得会中上上下下颇为紧张。
    海商会不是不尽心,也经常延医诊治,可问题是,多年以来,各路医家圣手摇头叹息;正一道、黄天道这样的玄门大宗束手无策,来来回回折腾之下,也就差不多绝望了。
    怎想到,今天突然就是峰回路转,就算是治标吧,只要能延寿数载,也是好的。
    余慈依旧在观察华夫人身上的气机变化,闻声随口道:“这要问夫人才成。”
    敖休立刻扭头:“夫人?”
    华夫人没有即刻回答,她沉吟不语,也是在细察体内的变化,数息之后,方道:“天君之符,果然与太玄阴生符等同出一脉,论所蕴日月灵气之浓度,尚有不如,然而运化之妙、培育生机之功,却要胜出倍许。”
    说到这儿,她忽又莞尔,伸手轻贴面颊:“且滋润肌体之效,着实是承情了。”
    旁边敖休见此妩媚姿容,有些发怔,心中对余慈当真是又羡又妒:
    姓余的讨好女人真有一套,必是花丛老手无疑!
    余慈倒没有做什么虚套,他捏着下巴,沉吟道:“若是倍许,倒比预想中少了些,想来是调运的瑕疵,激发禁制,以至折损。这样算来,若是完美状态,当可再提五成。
    敖休听得心焦,忍不住插话询问:“该符箓,天君可有意出让否?”
    若此法当真长期有效,谁也不敢说回回让余慈亲自出手,若能换回此法,以海商会的人才储备,还怕没有替代者吗?
    哪知余慈根本就没有理会他,接续前言,又道:“如此存量,若每日补充,或可弥补禁制消磨的生机,且略有节余……”
    他又往薛平治处投去视线,算是征询意见,后者则颔首赞同:“虽不知余道友如何绕过了禁制封锁,但依照此符效用,长期服用,确实可以使生机复苏。只是,万万不能焦躁,失了分寸。”
    “正是如此。夫人所遭的禁制,颇为敏感,逐日滋润,损耗虽说更大,却不会形成特别强烈的刺激,暂可相安无事。还要注意,按照最佳的标准,用此符不可超过七百次……”
    一旁敖休脱口问道:“这是何故?”
    余慈顺口解释:“到那时,正好是禁制允许的最大限度。”
    敖休听得似明非明,可旁边华、薛等人显然已经明白了。他好不容易搭上话,绝不能再错过,他厚起面皮,就当余慈答应传授了,又问:“此符可易学否?”
    “这个嘛,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余慈打了个哈哈,眼看着敖休脸色又沉下去。
    殊不知,他其实并无敝帚自珍之心,但此符所涉及的种种,复杂程度绝对超乎敖休的想象。他也是在冷泉中疗伤时,念头超常活跃,思路才又清晰起来。
    敖休想自力更生,并不足怪,但其效果……
    此中难处,敖休是不懂的,但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见余慈“迟疑”,生怕错过机会,当下就自告奋勇,也是拿话挤兑:
    “夫人的病症,但凡有一点儿希望,敝会上下也要不计代价,做出努力。我知天君贵人事忙,很难拿出制符的时间,敝人不才,在符法上还有一点儿造诣,也愿代行此术。若天君方便,可将此法传授,海商会上下感激不尽!”
    余慈摇摇头:“罢了,我且与你说上一些……”
    敖休大喜,又是一揖到地。随即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仔细倾听。
    余慈就道:“华夫人的病症,最麻烦之处,就在于那一道云山雾罩般的禁制真意,这点,敖堂主应该已经知道了。”
    “是,我也随天呈真君一起,为夫人诊治过。”
    对他往自家脸上贴金的行为,余慈也没有点透的意思,顺着说下去:“那就好,不管是用什么手段医治,首先都要经过禁制那关。我暂时还没有找到治本的法子,却是有一治标之策在此。前提是,要算出华夫人生机流变之势,具体的法子是……”
    敖休全神贯注地听着,然而越听脸色越是苍白,下面透着一层青色儿,眉头不自觉连连跳动。再过了半刻钟后,他已是吐血——非是夸张,而是真真一口鲜血喷出来。

第四十六章 红衰翠减 黯然神伤(下)
    敖休神色萎靡,灵智昏昏,这是他境界不到,却强耗心力,跟着余慈的节奏,去解读华夫人气机变化的恶果,如今神魂受损,虽说不重,但也需要十天半月来修养。
    相较于具体伤情,当前的局面,才更让他黯然神伤。
    什么叫“不自量力”,眼下的他就是最好的诠释。可想而知,今日之事,必然会在海商会中悄悄流传,他这位龙印堂的副堂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会沦为他人的笑柄。
    其实,余慈的思路本身还是很简单的。
    华夫人体内,禁制的变化是被动的,但其死扣道基,控制了生机根本,将应对之法限定在一定范围内,逾限便死,什么强攻硬上,都毫无意义。所以余慈认为,除非是“另起炉灶,重塑生机”,其他一切治本之策,都是催命之法。
    治本不成,只有治标。
    服符之法,确实有效,但通过肠胃自然吸收,损耗大,效率低,且大半都做了嫁衣,滋补了禁制真意。
    在余慈这里,虽也用“服符”之术,但却是凭借自己通晓生死法则,不走肠胃正途,直指生机所在,将之前生机磨销,进补不及的局面,扭转过来。
    “七百符”过后,生机强度,正好到达刺激禁制的边界之下。
    如此做法,就要针对华夫人具体的气机变化,尤其是其体内禁制的虚实,做出预估式的判断。避开了直接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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