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做你对手!”
满场哄然,他不给余慈作出任何表示的机会,有剑光裂空而来。
这种对战,结果不说也罢。
半刻钟后,老道收剑,自有宝光小道士过来,将宝剑入鞘收好,同时往余慈那边瞥了一眼,嘿嘿笑。
余慈躺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对宝光的嘲笑已经没反应了。疲累的感觉遍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心脏的搏动依然稳定有力,还有他的精神,仍处极亢奋的状态。就是这状态的驱动下,很快,四肢骸又有丝丝缕缕的力量翻上来,渐渐汇聚成流。他动了动手指,要是此刻再来一场,他肯定能跳起来再战!
于舟挥散了围观的弟子,低头盯着他,良久,方道一声:“做得好……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余慈咧开嘴笑。现“心象”的过程,真是他这些年来,得意之作。
是的,他没有画出“心象”,而是现了“心象”。
他通过照神铜鉴的映衬和整体布局的变化,使“心象”不再是以空对空的妄想,而是依存于规矩法,可以推演归拢的具体存。虽然这“存”还比较模糊,仍不能说是“心象”的完满状态,可是,现实就是好的证明,他稳稳迈入了通神阶,激了深处的潜力,修为进入了一日千里的大爆阶段。
整个过程,他几乎是完美地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且从头到尾思路清晰,层层推进,没有任何冗余的步骤,现回想起来,仍是非常得意,也乐于将此事说与老道分享。
当然,过程掺杂着余慈的思路想法,还有照神铜鉴这个比较关键的东西,余慈只是将思路说清楚了,至于具体如何实施,未免有些含糊。其实他倒希望老道多问一句,现他心情舒畅,且又没有外人,便是照神铜鉴的秘密,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可惜,老道没有细问,依然为他保留了相当的余地,只是赞道:
“这已经做到了你现阶段思辨、结构和法上的极致,非是‘描画’而是‘现’,从虚幻意象到确确实实的存,这般做法,恐怕解师弟也没有想过。唔,倒有些实证部的风格。”
说着他便笑,笑后又是摇头:“可惜了,仍未完备。”
余慈刚一点头,旁边宝光先是不乐意了:“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呀。”
小道士很是羡慕余慈的进,看来或是有效仿之心。但对自家弟子,老道是不用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若是寻常的先天气法也就罢了,可《玄元根本气法》能被迎入祖师堂,哪会是这么简单?从宗门近些年修行的情况看,描画‘心象’确实艰难,可一旦成功,便是无以伦比的大进步,甚至可以连跨两阶,直接阴神出窍……”
宝光被瞪得缩头,余慈冲他眨眨眼,终于站起身来,坦白道:“弟子终究还是取巧了。”
“这种取巧没有问题,任是谁见了,也要赞一声‘思路开阔’或是‘极具巧思’。只是该做的功课还是不能丢下,你如今阴神虽成,可又没有定型,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缺了……”
“缺了理念!”
余慈非常明白自身的局限。要知他是以一个结构整体的角,把心象“算”出来的,而非是真正了解物象的基础上,水到渠成。这样,按照梦微信所言,便是缺了一以贯之的理念,也就是缺了心象的“骨架”,也无怪乎他“心内虚空”,山林央小湖处,心象永远都是那个稀淡的影子,看不真切,而“真灵”闪耀外,也是一团时刻变化的烟气,难以定型。
老道见他清楚明白,也很欣慰,但还要提醒他两句:“修行洗炼阴神,其主要目的固然是要激潜力,但激出的潜力,总还要控制得当。你如今阴神虽成,却是个半成品,‘控制’这一环上,未免不得力。”
也就是这几句话的功夫,余慈身上又蓄满了力量,带动气血循环,整个身体都微微烫,那激涌澎湃的感觉,顶得他恨不能吼上几声,以为泄。如此,正符合了老道所言。
老道看他模样,突然道:“你真的不愿去绝壁城?”
余慈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道负起手来,慢慢踱步:“若说以前这还只是个考量,可如今,看你的状态,我真的建议,你要动起来。理念这种东西,要么从极静寻觅、要么极动掌握,而以你此时的情况,想静下心去,怕是难了!不如置身于复杂的环境,人与人的交往磨砺心志,以求进步。
“说起来,这绝壁城,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呢?”
“因为……”
话到嘴边,余慈忽然失语。是啊,他为什么不愿意去呢?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契机,以老道过来人的经验,此行对心象“理念”的确认,是有好处的。以前他不愿意去,或许还可说是不愿意耽搁了修行,可如今,心象初现,阴神有成,正是一个体会验证的好机会,他为什么不愿意去?
他思绪流动,瞬间从绝壁城几个“熟人”间流过。金焕、屠独、证严……
当证严和尚尖瘦的脸变得清晰,余慈忽然明白过来:
也许,他怕了?
他很早就有一个念头,就是蝼蚁要避开巨人的战斗。整个离尘宗内,没有人比他了解天裂谷动乱之后隐藏的大阴谋,那是一个他现绝对无力触及的层面,就算是阴神成就,功力大进,也是一样。明知这种情况,还要前往伊辛和尚和卢明月这二人的大本营,除了要有非凡的胆色,还要有足够蠢的脑子才成。
等等!
余慈忽然现自己形容不当。究竟是谁蠢?是闹着要回山的李佑,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谢严谢仙长?
显而易见的事实便是:没有人是蠢货,那两位山门派去的修士,都安然存活至今,并没有因为陷阴谋圈内,而有所伤损。
这是为什么?
余慈去看于舟。老道仍困惑,不过此时,余慈却想起前日他书房,意态豪雄,所说那一段话:“若你去了绝壁城,你便是代表我离尘宗,别人看你要有个变化,你看自己也有转过弯来……”
事实上,他一直没绕过弯来。
以前,就算是有映彻大千的照神图傍身,可余慈终究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越多,压力反而越重,直至无法承受,只能远远逃离。可如今,情况却有了根本的改变,照神图或是没了,可他已是离尘宗的外室弟子,若去绝壁城,便是整个离尘宗的代表。
要从“整体”去看:绝壁城的修士,不是一个、两个孤立的人,而是离尘宗伸过去的手,是观察、反映城信息的触角,可以想见,若真有变故,这个雄踞断界山脉数万年的庞然大物就会轰然动,将违逆它意志和威严的对象碾成粉碎。
真是壮观!
从某种意义上说,派到绝壁城的修士,就是宗门庞大力量的引导者,是驾驭巨浪狂澜的弄潮儿。此时此刻,蝼蚁哪里?
有此想法,余慈忽地心胸一畅,当下便笑了起来:“去,怎么不去?”
第124章 支持
第124章 支持
当余慈再一次迈入于舟老道书斋的时候,他一眼看到的,便是鱼龙。而且他可以肯定,这就是他从天裂谷带回来的那只。
此时鱼龙纤细的身子正盘成蛇阵,缩一个两尺高,四分方圆的鸟笼子里面,而鸟笼子就放老道的书案上。
场面看起来很诡异,因为鸟笼子栅栏的间距约有一指,足够两三条鱼龙并排出入了,可鱼龙没有任何要逃走的意思,一副懒洋洋的架势。只是余慈进屋的时候,身子动了动,似乎是感觉到了“仇人”的气息。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见余慈盯着鱼龙,老道便笑:“别看了,这小家伙要由你拎到绝壁城去,交给谢师兄。”
“哦?”
“近随心阁有商队从西方佛国采买回来,要绝壁城开一场‘易宝宴’,据说有许多珍奇之物。谢师兄看上了其一个,便从宗门内要了鱼龙,准备换取。正好你要去绝壁城,且顺路捎去。”
余慈应了一声。要说修行界买卖交易确实不怎么方便,不像宗门有善功可居换算,大多是以物易物的模式。据说南方那些大商家很多次都想推出一种换算用的钱币,却因为种种原因夭折。
老道口的随心阁就是南部大商家比较有名的一个,信誉素来良好,余慈山上都听到过。不过由于离尘宗和南方另一个大商家三希堂关系甚好,平时的大宗采买便经由三希堂来办,这片地域,随心阁也只能见缝插针,做一些小本儿买卖。否则,那什么“易宝宴”,就不会开绝壁城,而是离尘宗的山门了。
老道拍了拍盛着鱼龙的笼子:“这是‘三阴落魂栅’,看着四面透气,其实鱼龙此笼甚是安全,你不必担心。只是不能放储物指环,有些麻烦。”
余慈忙道无妨。
老道又拿起书案上一枚方印,余慈记得前日他到这里来,老道便拿着此印把玩,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这枚法印,是给你的。”
余慈一奇:“给我?”
老道眯起眼睛笑道:“宗门弟子不分嫡系外室,都有一样基本的法器,以为祭炼之用。擅剑者为剑器、擅符者为符器,你虽是剑术甚好,但如今正是修炼《玄元根本气法》的关键时候,我便自作主张,给你要了一枚法印过来,或可对修炼有些用处?”
余慈连连点头。虽说进入通神境界以后,可以引气成符,不需外物,然而若有剑、令、印、坛等物加以辅助,效果只会佳。其法印彰显天地神灵之威,亦是自身意志的体现,对他现欠缺的“理念”一物,说不定会有些促进作用。
从老道手接过,方印材质是某种不知名的石头,通体素白,造型却是朴拙无华,印钮是极朴素的瓦钮,入手感觉纹理极是细腻,又颇为沉重,翻过来看,印章是“道经师宝”四字古篆,倒是常用,刻痕尚。
“这枚‘道经师宝印’材料用的是北斗石,也算是不凡了。制印的是鲁德鲁师兄,你也应该知道他,就是买了你第一条鱼龙的那位,乃是宗门炼器圣手,做这枚法印倒是屈材了,主要也是看你那条鱼龙的份儿上,他日见了面,记得要谢一声。”
要谢的何止是那位鲁仙长,若没有老道其使力,余慈便第一个不信。
不等他出口相谢,老道苍老的面上却是皱纹舒展,极是愉悦:“当年我和谢师兄、鲁师兄、解师弟、千宝师弟这几个人都是熟惯了的。如今虽说我一事无成,大道无望,可几人的交情却是越筑越深。解师弟你熟,且不必说;鲁师兄就是制印这位;千宝师弟指点了你的修行,你也要记着;至于谢师兄,便是绝壁城坐镇的那位,为人是怪僻了些,但剑术上,是宗门内我少数佩服的人之一,你去了可要多多请益。”
老道这就是介绍他宗门内的关系资源了,余慈一一记住。
交待完这些事,于舟抬眼看过来:“此次去绝壁城,你有什么打算?”
“增进修行。”余慈的回应非常简单。
其实不止。余慈心还有尝试着运使宗门力量,做一些事情的打算,不过他现不准备说出来。
于舟听他言语,便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增进修行,不过到那边去,不沾一点儿俗务也不可能。谢师兄是任事不管的性子,前面李佑那小子也是心思不定,可他们毕竟是山门的修士,眼光不必放这里,你却不同!
“可以想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是这外务道观的一员,绝壁城的事务你早晚都是要沾手的,你还能指望我这土埋脖子的老头子撑几年?”
余慈听得眉头一皱,还没说什么,便听老道讲:“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打理绝壁城事务的?”
“这个,不知。”
老道手指轻敲书案:“我初到止心观时,绝壁城多家分立,白日府和万灵门拼生打死,然而我半年内,便定下白日府为宗门绝壁城唯一的‘专办之权’,你可知,用意何?”
“是宗门的意思?传说金焕和落日谷……”
“不,不对!不是宗门怎么想,应该是我怎么想。”
面对余慈愕然的表情,老道笑起来:“当时我懒散得很,不愿理事,又见白日府锐气正盛,实力明显高出万灵门一截,对宗门也有足够的尊重,所以就帮他们一把,让绝壁城局势变得简单,使其只有一个声音,且让这个声音遵从宗门的旨意,就是这样了。”
不知道若万灵门的史嵩此,会有什么感想。
余慈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老道不知他的想法,继续道:
“要明白,说到底我们都是修道之士,不可能真去治理一城一国,事必躬亲。我们要做的就是体现宗门意志,但宗门意志终究是由我们来体现。所以,就要整理出一个对我们来说易于传达的渠道,简单地讲,就是‘我说你办,除此之外,少找麻烦’,仅此而已。
余慈听明白了,老道说了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