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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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3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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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有。”
    略一沉吟,妙相便道:“这与我何干?”
    赵子曰摇摇头:“法师且注意,我前面说过,这位佛陀是舍了宿世修为,转世重修,以前的修为可是全不作数!而四劫之前,这一位在北荒出现,竟然又是神通殊胜,一劫时间不到,就能有这样的成就,佛门勇猛精进之功,可就太了不得了……”
    妙相心念转动,发现果然如此,不免问一句:“这是何故?”
    “岂不闻佛门有所谓‘发无上菩提心’?借愿力之助,可以获得种种不可思议的果报。据传,那一位佛陀发下宏誓大愿,愿舍了修为果位,永沦绝狱,也誓要重塑轮回……”
    “六道轮回!”
    “不错,正是那由十三古佛亲手打破,演化三千世界,一举将十七剑仙打入永沦之地的无上佛宝。”
    这又是一个具有震撼力的消息,赵子曰说得是抑扬顿挫,但在说话之时,他脚心却是自发裂开一个口子,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渗入地下。
    他缓过一口气,又道:“以此愿力,这位前世佛陀勇猛精进,又不知用什么法子,聚拢了散落在无尽虚空中的六道轮回的本源印记,慢慢做出了饿鬼、地狱等六道结构,然而天不遂人愿,又或是其所发之愿,不足以做出这逆天之事,不知怎么地就陨落在此,实是可惜可叹!”
    妙相看向身下铜钟,若有所思。
    赵子曰紧接着就道:“发下如此绝愿,却功亏一篑,那怨愤悲绝之意,何其恐怖?故而便是死去,身也是业力缠身。法师,你且看那熊熊业火,绝不是被地狱道浸染,而是由内而外,自发而成。
    “就算法师能袪除业火吧,可这位前世佛陀发下愿誓,以此获取神通,其全身上下,怕是没有一处不为愿力充斥,若是借此力精进修为,嘿嘿,还愿可不是那么容易!法师不怕被愿力业力沾身,平添阻滞,以至永沦不起么?”
    妙相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是谁?”
    赵子曰一怔,随即笑道:“法师在我义兄身边多年,我的底细,你岂能不知?”
    妙相冷盯过来:“能有这等见识,焉是区区一个散修沙盗所能为?且愿力难破,你又拿骸骨做什么?”
    “咳,此事与法师无干……”
    赵子曰避重就轻回了一句,也知道妙相已经有几分被他说动,便笑道:“如今法师还觉得这骸骨有用吗?”
    妙相沉吟不语。
    赵子曰行事渐有成效,心中略微放松,却见森白火焰之上,这位美尼姑丰腴,明明花一般地娇艳,气度偏又迥异流俗,心里一动,便笑道:
    “法师用佛骨,想必是要用在阴幻舍利上?现在看来,我那位义兄当初给你这门修行之法,原是为你转成罗刹法相铺路,只是你这些年一直若即若离,不愿信奉于他,才一直有许多缺憾,难以补足。但这种事情,在我看来,其实也不算什么……”
    火光中,妙相似是吸了口气,眸光定在他脸上:“好大的口气。”
    “不敢,其实若是法师有意,我这边……还认得几位精擅此道的高人,或可为法师解惑。”
    话到嘴边,还是变了。赵子曰原是在某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念头驱动下,想尝试着招揽一回,可他机警之心也是一等一的,很快恢复了冷静。
    “法师不妨考虑……”
    他会庆幸这一念之差的。话说半截,他忽生感应,猛回头,随即面色真正剧变。
    “不是今日法师传讯告知,我还不知道赵二先生竟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
    因为赵子曰和十方大尊是结拜兄弟,故而也有人这么称呼他,而其中叫得最顺溜的一位,就是眼前刚刚跨空而至的娇俏美人儿。
    翟雀儿!
    这位魔门东支的真传弟子,身外灵光闪耀,似是刚用了什么了不起的符箓,这应该就是她能够跨空而至的依仗。此时她伸手按着半透明的细纱背子,似乎嫌这外衣太过轻薄,被大火带起的热风一吹,就有点儿压不住了,仪态无忌,又颇有一番天然魅惑。
    与之同时,她灵动非凡的眼眸转动,很快将赵子曰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这眼神似是会说话一般,尽显出“刮目相看”的意思。
    赵子曰却是没有闲情欣赏和享受,只苦笑一声:“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他嘴里有句话咽了下去:飞魂城的前主母,和魔门东支的亲传弟子,可还真是近邻哪,勾搭在一起,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知道,若这话吐出来,他今天就真正死定了——虽然眼下的局面也是不妙。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之前动的手脚,已经差不多合用了。如今绝不能再有半分犹豫:“天幸,来之前测过了,这儿现在是北岳方位……魔血化碧,兽灵召来,给我起!”
    猛一跺脚,护体法器先一步发动,他身外有莹莹绿光护体,而这片地面,倏然如地龙滚翻,砰砰砰砰连响,一条如巨蟒长蛇般怪物破地而出,长躯甩击,几若疯狂,空气中立时弥漫了一层淡淡的血腥气。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夺骨烧身 遗珠云楼
    长蛇怪物只是一个开头,以它破地而出为起始,地层之中,便似涌出了一层色彩斑斓的潮水,无数毒虫异兽从中翻出来,且是无休无止。
    在五岳真形图的北岳方位,典籍上说是能“守灵润物,广治虫兽”,其禁法中便有驱兽役虫这一条,名曰“太化玄冥浊灵神禁”。神禁中这兽、虫等,不是寻常之物,而是禁法撷取各类凶灵,打破揉碎了,由禁法催化成许多外界绝无的异种,凶毒绝伦。
    赵子曰以自身具备的妖魔气息化入血中,渗入地下,这作法其实就是去捅马蜂窝。这些禁法生灵成千上万只地冲出来,或飞或走,便如凭空起了一片乌云。有的直接撞在阴幻火中,一时不死,还有力气挣动,扑击飞跃,择人欲噬。
    便是两位女修都是不凡,也被这异象惊了一记,赵子曰便趁此机会,不退不闪,而是直冲进了前方的火海,冲着妙相杀了过去。
    勇气可嘉,只是修为相差悬殊,在阴幻火中抢出不到百丈,那绿莹莹的护体宝光就碎裂开来,连带着护体真煞,也没能撑过两息时间。他惨哼一声,火光照得分明,他身上已经让火舌舔过,皮开肉绽。
    他又前冲里许,距离妙相已不过一里左右。这时他伸出手,似乎想做什么,但此刻,一道暗红丝线自他背后一穿而入,却是远方的翟雀儿先斩了那条“长蛇”,又出手发难。
    赵子曰睁大眼睛,“砰”声闷响,他后心均炸出一片血雾,前冲的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就着余势摔出十多丈远,栽入森白火焰深处。
    但此刻,翟雀儿却秀眉上挑:“没穿透……小心!”
    妙相对森白火焰中一应气机变化都心中有数,只不过她不可能将全副心神都放在赵子曰身上,那些扑击上来的毒虫恶兽,一个个形体丑陋,状若疯狂,任她头顶阴幻舍利滴溜溜打转,放出一道又一道阴幻火雷,一时也杀之不退。相比之下,三里外翟雀儿比她修为还逊于一筹,感觉中却要从容太多。这就是法门高下的区别了。
    听到那边示警,妙相往赵子曰那边看,可她没想到,竟是变生肘腋。
    赵子曰趴在地上,便是倒地时也前伸的手掌猛地一合:“给我碎!”
    轰声巨震,正是黄钟大吕之音,罩着燃烧骸骨的铜钟就此炸碎。澎湃的冲击波一下子清空了十丈方圆所有的火焰、虫兽,正上空的妙相猝不及防,只能硬抗一记,但舍利运转之时,下方探来的气机,便让她面色微白。
    燃烧的骸骨竟是被铜钟炸碎的冲击给顶了上来,骸骨本身无所谓,可上面彤红业火,与她气机相接,焰光就是暴涨,一股阴郁残毒的恶意直刺进来,搅得她周身气机骤乱。
    只一瞬间,妙相已经被业火伤到。
    赵子曰一声不吭,从地上弹起,身子佝偻着,却非是虚弱之相,而是像一头扑击的凶兽,一跃十丈,转眼已经到了近前,身外竟也环绕着一层火焰光圈,赤红鲜亮,都是红色,却和业火感觉颇为不同。
    “他速度、气势怎么一下子增强了这么多!”
    翟雀儿在三里外看见,就知道妙相不好了,这一刻的赵子曰,不知怎地,竟是瞬间突破了关碍,拿出步虚修为!更惊人的是他体外赤焰光圈,性质一时不明,可观其冲过森白火焰的过程,其品级之高,远远压过了阴幻火。反观妙相,被业火沾染,心魔便生,此起彼落,竟是赵子曰占了上风。
    妙相早过了意气之争的年岁,见事不可为,轻叹一声,用出大挪移的遁术,一闪就在一里开外。
    赵子曰没了敌手,却依然绷紧了身子,发出一声暗哑的吼啸,继续前冲,他前方就是那具燃烧的骸骨——他直接伸臂抱住了!
    业火转眼就沾在他的黑色袍服上,持续燃烧,一时却无法穿透,这袍服也是一件天成秘宝。
    身后,十数道暗红光丝射来,这是翟雀儿故技重施,用魔门的‘败血针’攻杀。可这回,赵子曰身外赤焰光圈翻转如轮,竟是纯以热力,将此恶毒的飞针消融。
    赵子曰一个旋身转过来,面目就半隐在骸骨头骨之后,对着翟雀儿呲牙一笑:“这次秘府之行,恐怕无一人能到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之前,说到底都是一场空,雀儿小姐不妨早做打算。”
    说着,他停也不停,朝向上空疾飞,临到百丈高下,忽地发一声喊,高举燃烧的骸骨,令其焰光更盛。这个动作似是给出了什么刺激。那片区域,虚空扭曲,一下子把他吸了进去。
    翟雀儿盯着那处虚空看了一会儿,才身形飞动,冲开毒虫恶兽的阻碍,到了妙相身边,先是问候一声,随即便是灿然一笑:“他这是主动触发了五岳真形图的禁制,随机发送到哪里去了。看来他已颇有几分心得……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找出去的路!”
    “你说他要离开?”
    “也许,看起来他们一开始就把重心放在了这具骸骨上,想必有什么关节在里面。”
    妙相中了业火,如今状态糟糕,但面上却维持得很好,她慢慢呼吸,放松心情,然后问道:“十方慈光佛之事可是真的?”
    “这个大概不假。”
    翟雀儿对当年之时,也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从未在二者之间做过联想而已。
    她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那家伙还隐藏了不少消息。比如这位转世佛陀在北荒的活跃时间大约是四劫到三劫之前,曾经与当初在北荒修行的陆沉交战,而且……对了,法师需求佛骨,是还想在阴幻舍利上走出一条路吗?”
    她的话题,一下子甩出了十万八千里,妙相则以沉默回应。
    翟雀儿摆摆手指:“不可否认,佛宗法门自有其独到之处,但既然已经走了旁门,再费心矫正,怕是平添破绽,得不偿失——就拿这位转世佛陀为例,你可知,当初他已经堕入魔道?”
    妙相一奇,也在此时,森白火焰中,一道白光冲出,那位置正是刚才赵子曰倒伏之地。
    人影显化,让人一眼就看到他那个妖异诡谲的大肚,不是十方大尊,又是谁来?
    翟雀儿和妙相一起咒骂:“好贼子!”
    她们骂的绝不是眼前的大敌。
    不提北岳神禁下的混乱局面。在远离战场百里开外的某地,有一棵呈灰白色的植株,分枝开叶,却软绵绵的没有硬度,似树非树,似草非草,很是蔫巴地伏在地上,和周围其他的草木相比,倒也普通。
    北岳神禁发动,这数千里方圆,其实都是毒虫恶兽的杀伤范围,只不过受妖魔血气招引,绝大部分都向那边移动,这里只是它们过境之处,绝少有哪个停留下来。
    不过意外总还是有的。一只飞天蜈蚣,通体血红,在北岳神禁之下化育多年,可说是刀兵水火不伤,也算毒虫中的一霸。它似乎对这个植株颇有几分兴趣,在上面绕了一圈儿,头上一对如刀剪般的毒钩下探,似乎想试试味道。
    “咝”地一声响,锐气抹过,飞天蜈蚣堪比金石硬度的长躯便给一切两半。
    原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被分尸后,这玩意儿一时不死,在地上挣扎,发出的特殊波段,使周围经过的毒虫一阵骚动。然而上刻,一道清光飞绕,化为一条长约尺许的奇妙灵物,通体乌黑,贯鳞顶角,只有一对利爪,呼吸间微薄气雾流动,颇是神异。
    它在周围这么一绕,自有一番无形威煞压伏四方,一应闲杂虫兽莫不远遁,连那飞天蜈蚣,也死得透了。
    云楼树空间内,余慈放出心象分身,算是比较安心。心象分身集聚天龙真形之气、捆仙索、十阴化芒纱等,虚实随意,真论战力,已是堪比步虚初阶,在北岳神禁中支撑一时半会儿不难。
    如今,他刚看了一出大戏,趁那边战前交涉,吁出口气,又嘿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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