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吉一开始对那草儿自然没得多少好感的,纯粹是冲着老鬼说,也许那草是妖精来着,以后可以多收一颗心哪,谁知她只要说一次,那草儿就非常不给面子的掉一片叶子。
每次她捧着它时都一付苦大仇深的表情,直到有天,那草只剩下二片叶子,她捧着那草不敢说话,沉默的瞪了一个时辰后,那盆从前翠绿,如今枯黄的草儿无风自动,轻轻的掉落下唯二叶子中的一片后,她扭曲着脸离开,从此不再试图与小草进行精神上的交流,这也让那盆草保住了最后一片叶子。
说也奇怪,自从白吉不再与那草“对话”后,那草儿唯一一片叶子长的生机勃勃,还抽条长枝,如今已比一开始时长高了数寸,只是杆粗叶少,一付大身小头的样子,显得怪异无比,她看在眼里,虽是每次都咬着牙骂那草儿就算是妖精,也是个没良心的妖精,却浇水晒太阳,忙的不亦乐乎。
如今要她放弃那草儿,是万万不能的,感情是怎么来的?交流出来的!虽然她这交流在其他人眼里和拷问差不多,可到底也放不下心来,怎能把这可爱的小草交给这些粗人,何况万一有人虐待它怎么办,把那可爱的嫩茎折断,把半透明的漂亮的叶子蹂躏,再用牙齿邪笑着咬往细细的根系……
杨墨阴着脸听白吉絮叨了半天,问道:『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白吉迎风流泪——被大汉们身上臭汗薰的,可恨的三伏夏天,『草就象我孩子一样,我怎么能丢下它!你太没同情心了!』
『总之,不行!』
她噘着嘴抓住矮个男人的头顶,当布娃娃一样甩了出去,叫道:『怎么不行,再说我也打完了!』
杨墨回神一看,眼前早已空旷起来,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片,呻吟声连绵不绝,从山头后面露出数只眼睛,那是识时务的胆小鬼,而山头上面,尚还站着三个人。
最前面的秃头,看起来非是和尚,眼窄鼻长,俗称的鞋拔子脸,他这在下巴上还带转弯的,一张小嘴鲜红粉嫩,可惜长在这张脸上,也过于小了点,好似唐女眉间画的痣般,整张脸就好象现代抽象画,令人一见难忘。
而另两人,白吉一见便乐了起来,正是先前在路上被他们无照飚马撞倒的黑脸大汉和瘦小个儿,这哥俩正瞪着他们,双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呔!狗贼拿命来!”
黑脸汉子仍然口才无能,说出的话贫乏又无趣,瘦小个儿手一伸,阻了自家兄弟出手,清了下嗓子,说道:“这位朋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先前那点儿误会也在莫小姐的调解下散了,咱也不是那种会记恨的人,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搅了莫小姐的良日,这笔帐,咱江湖人是看不下去的,所以今日来找你谈谈心,你可别当是我兄弟俩为着私怨而来!”
杨墨听完,叹了口气,把挑拨别人与这兄弟俩内讧的话咽回去,转而“挑拨”白吉道:『白吉,上!』
“说的漂亮,还不为了赤宵!”她果然不负“重望”,开口便一针见血,把全场人士的脸皮儿撕了下来,“有本事来抢啊!饿死胆小的,打死胆大的!”
江湖正义之士脸色涨的彤红,杨墨暗爽,他做事信奉留人三分路,做不来这种打脸的事,过了片刻,他便如意料中听见她反应过来的话:『杨墨,什么上不上!?你把我当什么!?』
第八十七招 围攻
杨墨暗中偷笑道:『对方攻过来了,后退!』
白吉撇了撇嘴,跟着命令后退一步,恰恰躲过鞋拔子脸劈过来的大刀,不想杨墨顺着势头转身想走,她哪里会如他的愿,身子一沉,便坐在了地上,黑脸大汉已欺身而上,斧子当头劈下,虎虎生风,他眼比身快,立时大喝一声,言灵出口:“不准动!”
这声如雷贯耳,黑脸大汉身子僵在当场,如雕塑一般,双眼瞪得滚圆,身上却怎的也使不得劲,杨墨虽一“声”制敌,没过多久,却觉得魂魄越发沉重,一波波睡意涌来,让他极想抛下一切倒头就睡,然则白吉一动,他便惊醒过来,见着她眼睛仍盯着客栈,不由发急起来:『白吉!说了不要回去!』
『我不管!』
白吉边瞄着客栈,边注意着鞋拔子脸的动向,对方在一击不中后缓缓走动,也不说话,神色稳重沉着,非一般人所比,杨墨见着心生不安,而从黑脸大汉处传来的挣扎却越来越胜,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手臂微微的颤抖,让他自觉支撑不住。
『白吉,我不行了,不要去拿草了。』他声音中的疲惫已无法掩盖,『赶紧走,江湖高手不象喽罗,你一打三不行的!』
她却咬着嘴唇,不愿放弃:『试试看,也许我能做到的,不行再走!』顿了顿,她的眼光瞄向飘在空中的白雾,“况且,如果我有危险,师父你会来救我的吧?”
老鬼嘿嘿一笑,含着嘲笑道:“这时候才想起师父我来?不孝啊……”
江湖客们听得见声音,却见不着老鬼,茫茫黑夜老鬼嘶哑的声音如凄如诉,让不少胆小的人再度生心怯意——小心摸着倒退了几十步,却还是舍不得走——人心不足蛇吞象。
鞋拔子也是汗毛直竖,通体发寒,眼睛一瞪,故意提高音量道:“你这小贼,莫不是当初空望门沈门主提到过的妖孽?休得搞这些鬼把戏,以为某会害怕吗!?”
白吉奉行了打人要打脸的原则,叫道:“你不害怕这么大声干什么?心虚啊?”
鞋拔子脸刚想再吼回来,又急忙缩小音量,细细的道:“我只是提醒诸位朋友,不要上了这家伙的当。”
白吉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讲话讲这么低干什么?想独占赤宵啊?”
此话一出,瞬时数道恶意的目光射向鞋拔子脸,那人脸色数变,再度大吼道:“你这小贼不要挑拔离间!”
“那么大声干什么?心虚啊?”
“你……”
见鞋拔子被噎的脸色青白,似乎心脏病发的模样,杨墨心底升腾起一阵幸灾乐祸的快乐,以他来说,光只有他一个人被白吉噎着多不划算,是以见着别人被白吉噎的模样他就暗爽。
正听的高兴,猛觉得心中一阵难受,却听见老鬼道:“咭咭,男娃娃不舒服吧?刚才中的兰姬那粉,你使的是夺魂咒,这咒可直接把凡人的魂魄揪出肉身来,威力强大可消耗魂力也巨大,现在想睡觉吗?”
从老鬼的解释来看,方才中兰姬“春药”发狂时的力量确属于魂力,那时便已消耗了不少,此地再用真言,自然觉得力有不逮,已是勉力而为。
江湖流氓们再度听见空中传来毛骨耸然的声音,都抖了三抖,俗话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板砖再好,也敌不过妖魔鬼怪,这些虚无飘缈的东西在中国人的传统精神文化中占着极大成份,信也好不信也好,心里总有点毛毛的感觉。
杨墨撑起精神,吸了好几口气,道:『白吉,不要闹了,你打不过这三……瘦小个儿不见了!』
他这一声吼让她吓了一跳,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正要详问时,却觉得右侧手臂汗毛全竖了起来,似有东西拂过,好象毛虫一般,凭着女人的本能全力挥拳而去,只觉得打在了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上,伴着清脆的响儿,一个矮小的身影飞过众人头顶,重重的落在了山坡之上,她定晴一看,正是瘦小个儿!
黑脸汉子身子僵着,嘴还能动,见瘦小个儿鼻血长流,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立时悲叫一声:“大哥!你这妖人,肯定使了妖法,我大哥是有名的暗侠,隐身功夫无人能及,不知偷看了多少香闺妇人都安然无恙,你必是使了诈!大哥!”
声音悲凄,情真意切,全场众人却沉默如斯,白吉暗中道:『此人必是和他大哥有仇。』
杨墨只觉得好似要沉入深海,脑中越发不清醒起来,不禁焦急的道:『白吉,不要闹了,我们走吧……』
她眼见只剩着一人,哪里肯放弃,摆开架势盯着鞋拔子,道:『好了,你睡你的,我自己应付……』
话才听至一半,他再也支撑不住,精神一松,黑脸汉子身上言灵顿失,正使着劲儿便往前一冲,冲了数步才停了下来,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后,大吼一声,举着斧子就冲了过来,鞋拔子也是个擅于察言观色之人,见着有人先上,乘机摆了个姿势,叫道:“兄弟你先上,小弟给你掠阵!”
黑脸汉子真是个直心肠,力大无穷直来直往,接了几招下来白吉便觉得手上发麻,毕竟她是空手接白刃,鞋拔子见着同伴居然打了个堪堪,顿时大喜,挥着刀冲了过来,口叫发喊:“兄弟,小弟来也!”
白吉与黑脸大汉已是平手,哪里还能应付得了鞋拔子,再眼见先前识时务躲起来的蠢蠢欲动,已知这仗是胜不了了,心中又怒又急,无奈之下在杨墨又一次催促后急道:“师父,师父帮忙啊!”
流氓一听这句,攻势顿时缓了下来,欲跳出来摸鱼的家伙们也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却只听见刚才那嘶哑声音悠闲的道:“这时候想起师父来了?唉,不孝啊……”
“师父,帮忙啦!”
她拖长了声音拼命撒娇装可爱,惹的杨墨连魂魄里都起了鸡皮疙瘩,谁知老鬼还真吃一套,怪笑几声后道:“你们走吧,咱家自有办法。”
他昏昏欲睡,也不多思考,见老鬼答应了下来便催促白吉道:『快走吧。』
第八十八招 所谓妙法
白吉以为老鬼要显身制敌;不想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正奇怪间鞋拔子和黑脸大汉见传说中的“师父”没有动静;胆子顿时又大了起来;手执利刃缓步逼近而来;另有各色人等拿着多样兵器渐渐围上来;她情急之下叫道:“师父你在等什么啊?”
没想到;老鬼不言不语只是变出张笑脸;杨墨自觉如果魂魄有眼睛;也睁不开了;呓语道:快走了;再不走电梯要关门了……
看来他已渴睡的糊涂;她无奈之下只好故技重施;一脚踢起泥土数块;天女散花般洒向众流氓;接着转身就跑;众人哪会放过她;一声发喊;好几十号人便浩浩荡荡的追了过去;她边跑边回头;老鬼白雾化出几个大字:码头往西十里见;便晃晃悠悠的往屋里飘去——敢情他的方法就是让徒弟做炮灰引走敌人;他暗渡陈仓……
作饵钓着一帮子武功流氓狂奔的白吉;和感觉在火车上睡觉的杨墨暂时不提;摆了徒弟一道的老鬼悠闲的晃进客栈;进得白吉杨墨的屋子;一眼便瞧见那叶小杆粗的草儿;狂风一卷靠了过去揽进白雾之中;不想没过多久;一缕绿光从白雾里渗了出来;老鬼低叫一声散开白雾;那草便带着盆子直直落在地上;的一声摔了个满地碎片。
老鬼咦了一声;阴风起;真身出;白发少年落地贴近细看了一会儿;猛的一拍大腿;笑道:“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东西;咱家还看走眼了!”
那小草似乎能听懂般发出阵阵翠绿光芒;可比翡翠珍珠;还隔着一阵一阵的;有长有短;跟摩尔斯电码样;老鬼见了笑的越发欢快:“你这东西;这时候还跟我嚣张。我告诉你;你要么跟我走;要么就留在这儿;永远见不着你喜欢的那人了!”
小草绿芒更盛;照着满屋惨绿一片;似在不甘心的反驳。夜晚中几里外都能见着;江宁不少百姓第二天咋咋呼呼的说着“夜晚闹鬼怪奇事件薄”;老鬼可不理这些;直起腰来道:“怎的如此罗唆;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陪着那两娃娃闹一晚上;我这老胳膊老腿累死了。”
如若白吉在场;必吐槽你有胳膊腿吗?可小草不能啊;它只放了一阵子似香港九十年代鬼片般的特效颜色后。便熄了气焰;再无光芒;老鬼咧嘴一笑。两根手指夹起它的叶片拎到眼前;笑道:“这才乖嘛;固德!跟咱家走吧!”
小草不甘心地发出一抹幽蓝;便再不复出“声”;任由白雾裹了它一阵风般离去;瞬时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表完了这枝咱再表那枝;白吉一路奔逃。众流氓们哪里能跟上她的步伐;不一会儿便失了她的踪影;鞋拔子转了一会儿恐中埋伏;慢下脚步;黑脸大汉倒是个直心肠想追;不想听见旁人喊一句“二哥”;猛的想起瘦小个儿还在山包上躺着哪;急忙掉转脚头回去了;剩下一些喽蚁路人。也不敢深追;夜深路远的;互相看着也慢慢停了下来。
等着白吉感到力歇体疲;回头一看时;哪里还有个人影;她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看;辨不出个方向来;想着老鬼说的“码头往西十里”;不禁头疼起来。脑中叫唤:杨墨。杨墨;杨杨杨杨杨杨杨……
好眠中地杨墨在做梦。梦中有几万头羊在吃草。他才动一步。那羊集体抬起头来瞪着无神地圆眼望着他。他动了动眼珠。那些羊便集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