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小二早已牵来马车,几人上了车,这才结束了惨被围观的场面,严云递过包袱,再压上一盆绿色,白吉定晴一看,正是她从泉州客栈带来的小绿苗,被端端正正的植在青瓦盆里,四片翠绿叶子昂首挺胸的,比之上次见着肥了一圈,默默的放在膝上,她端详片刻,突然低声咕哝道:“你以后一定要变成男的,然后来与我恋爱,我会好好呵护你的,一心一意对你好,你说好不好?”
四片小叶颤抖了一阵,默默的、凄楚的,断下一片最小的来,轻轻落在她的膝上,剩下的三片叶子也无精打采的垂了下去,好似霜打过般焉了下来。
白吉听着身边压抑的笑声,举手欲砸,杨墨闲闲的声音响起:『自个儿不高兴,就拿无辜的东西出气,女人……』她咬碎一口银牙,把气儿憋了回去,颤巍巍的把小绿苗放回膝上。
马车一路颠簸,日头尚早,路上车马还不多,只有做些早食的小摊开了门,跑的顺顺畅畅,不一会儿便到了码头,江面上船只如梭,从北方异国来的货物,在这里转运上河船,沿着动脉一般的长江输入内陆,各色人等在这里叫卖易货,有些赶路的船甚至都没有人下地,只是船下船上的喊了一圈,便抛下货物来。
严云订的船很显眼,隔着老远便被认了出来,站在那船下,白吉脸仰成180度角也没看全,黑压压的浮在江面上好似一只怪兽。
船夫在前面引着路,见着几人惊讶的表情,得意的说道:“几位有所不知,这船来历不小,可是前朝隋文帝造的,名为五牙,五层高楼,高百余丈,本来有着二十四拍竿,能载800兵士,现在给我们老大买了下来,改作了游船,不然,哪个百姓有福气坐皇帝坐过的船哪?这一趟,您就准备开开眼吧!您请上船咧!”
杨墨听了,暗地里咕哝着:『就算是前朝的东西,也不是普通商人想买就买的吧?』
白吉没有答话,他等了一会儿,有些郁闷于热脸贴了冷屁股,不想过了半天,她突然冒出一句:『总会有人有本事的。』
她的对答客气疏离,他亦感觉出来,也不想再去罗唆,两人似乎突然转了身,背靠着背,离的如此之近,眼光却背道而弛。
上了船没多久,船身一颤,便是离了码头,往着内河驶去,虽是烈阳如火,河面上的凉风一阵阵的,倒也凉快,白吉不喜晒太阳,许是前世养成的,这世虽然不会再晒黑,这习惯却却保留了下来,缩在船舱里发着杵,外间花花的太阳晒在板上,便有些昏昏欲睡,便有些昏昏欲睡,杨墨没有睡觉的习惯,见着她精神不济,本着单双日的协定,也尽量收缩魂识,不让自己的意念影响身体的行动。
这船虽说皇帝乘过的,比起现代的船只来还是有着许多不足,只那速度一项便无法相较,好在他们也不是急着赶路,静了下来,一路浏览沿途风光也是不错,青山绿水凉风蓝天,如若不是心中有事,倒不失为一趟好游。
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个能真做到心中无事,白吉正打算闭上眼睛小眯一会儿,身边坐下一人,侧了侧眼光,严云眯起的眼睛便落入了视线之中。
相处了这么久,这黑衣侠客最叫她不解的就是一点,为何身上时常臭哄哄一身汗味,那头发却永远顺滑如丝,即没头屑也没异味,干净有型的好似刚刚做过8。88元的养护——这个价格是她租住小屋楼下理发店的内部价,她与那老板因为阴沟满溢问题不打不相识,总是能得到这个特殊价。
“白吉,你……”
“严大哥,我……”
两人同时开口撞在了一处,狗血的让人飞起,她讪讪的道:“你先说。”
“其实,那个什么动情换赤宵的故事,是杨墨说的吧?”
白吉沉默片刻,问道:“为何你不认为是我想的?”
他侧过眼来,好看的眼睛眯细了一条缝儿,却没有狡诈滑溜之感,反而有股子真诚的味道,象极了阳光下球场上捞着篮球的大男生:“感觉象,你没有那种口气。”
她有些挑畔的说道:“什么口气?”
他看出端倪,把词儿一改:“自大的口气。”
她知道他临时改了词,嘴角忍不住的翘起嘴角:“行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来?”
“我是在想,你以后要去做些什么?”
她一脸雾水的问:“什么做什么?”
“给了我赤宵后呢?你要去哪里?又做什么?”
他这么一问,她倒茫然起来。
去哪里?不知道。
做什么?倒是知道,去找九个东西,让他们爱上自己,然后……
然后呢?不知道。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倾身下来,惹的她脸红心跳,怔怔的盯着那眉眼,听他说道:“我一开始只是想得赤宵而已,后来发现你倒是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再后来你对着我居然没有记恨,还愿意帮我赢得赤宵,我……”
讲到这儿,严云突然露出一抹羞涩,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续道:“我想你跟我多相处一段时日,我们一起行走江湖可好?”
白吉此时已羞的不能再羞,脸如同煮熟的虾子,还是放了花椒的香辣味,她正估量着他说这话的心意,冷不防杨墨说道:『他左边嘴角上方有青春痘。』
语气平静,杀伤力满点,她虽是不断自我催眠不要去看,仍反射性的瞄向那一点,杨墨偏偏还叙述的那么精确,精确到她无法忽略,那个痘痘很普通,很普通的粉色帽子,半透明身子,以妖怪的利眼,看的如同放大镜一般。
她嘴角一抽,脑中一阵眩晕,杨墨很知道她的弱点,也清楚怎样去破坏,无需说对方品格不好家世平平,也不必讲身无长技只会流浪天涯,只需破坏颜,俊颜失色,破坏浪漫气氛之大杀器,立竿见影!
她咬紧牙关道:『这又如何?』
第四十七招 内裤之分
『鼻子旁边还有一颗。』
『闭嘴!』
『啊,眼角好象有眼屎!』
『闭——嘴——!』
『不知道牙齿上有没有菜叶子呢……』
“谁人无痘啊!”
这句用吼的出来,震惊全船,严云一愣,道:“痘?什么痘?”
白吉羞愧难当,燥红着脸逃去船尾,趴在船尾上见江水滚滚逝去,即羞且怒:『杨墨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他淡然应道,『啊,古代男人不知道有没有洗澡刷牙的习惯……』
『我呸!』她啐了一声,『盐和杨柳枝,就是古代的牙刷!你这没文化的,这时候跟我讲这些干什么?』
杨墨没有作声,他的历史从来低空划过,因他认为那不重要,不重要的东西,他从来没有兴趣去投入精力,蓦的想起老鬼的称呼,顺口问道:『老鬼的咱家,不是太监的称呼吗?』
她咬着牙道:『你这个白痴,咱家是以前清高无欲之人用的称呼!明清时才改成太监专称的!』
『想不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她几乎没听见,『只是觉得你挺聪明。』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过了半晌才咕哝一句:『只是喜欢看小说罢了。』
她不解,为什么他会突然改了态度?难道说其中有诈?他不在面前,看不见模样表情神态,一切只能靠一把嗓音去体会,凡人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是此刻她倒希望有个真正的人站面前,好瞧出端倪来,这样子只得一个声音,实在难以判断对方的意图。
但不管怎的,她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他总是在她觉得稳操胜算时,给人当头一棒的感觉,她可不想再做傻瓜。
但这回,他倒确实是被冤枉了,本来冷静下来后,他自觉还是自个儿做过火了,自从来了唐朝后,他的压力阀门时时漏气,许是碰到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以他那刻板的个性,光是调整便应接不暇,时不时的便做出些失控的事来。
是以上了船后,便想着怎样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一个身体,如果两人都倔起来,后果必是灾难性的,一边不动声色的破坏严云与白吉间的浪漫气氛,一边不着痕迹的柔化两人间的裂痕,他自觉问心无愧,仁至义尽。
『不管怎样,严云确实对我有意思!』她干巴巴的语调中透出几分得意,『我可没专门追求他,是他自己送上来的,我们虽然休了战,可这里你不能怪我,我只是被动获得人心啊,人要是有魅力,就是没办法啊……』
他习惯性的哼了一声:『你还真以为严云爱上你了?再说我提醒你一句,就算是被动获得人心,还是会分出性别,我们就算成年了,你忘了无说过的话?成年就要被做成界柱了!』
她听见这话,沉默了一下,仍然选择了把真相埋在心底:『无所谓,我知道他没爱那么深,但只要一点点,只要有那么点真心的意思,我就算赢得严云这人了!』
『谁说只要有点真心就算赢的?』
『我说的!』
『你以为你是谁?杨墨白吉爱情比赛组委会规则制定主席?』
『你罗唆什么?』她嘿嘿笑着,『妒忌吧?妒忌就直说!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结果被人一个性骚扰告上法庭……』
『那根本是敲诈!』杨墨忆起不愉快的回忆,『结果最后还不是撤诉……你怎么知道的?』
『全公司都传遍了。』白吉摆了个挤胸噘臀的姿势,试图展现一下成年女性的魅力,被他恶狠狠的收了回来,用力过度一脚踢在船弦上破出一个大洞,有水手遁声过来,她急忙遮掩在身后,以僵硬的笑容蒙混过去后,才在脑内吼道,『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他语气阴沉,『你还知道什么?』
『有人说你一夜跟了三十个女人一起上床,轮番播种。』
『谁说的!三十个!?想我死吗?我明明只跟……』
『几个?』
『……我干嘛要告诉你!?』
她偷笑着:『还有人说你是异装癖。』
『哈!?』他抖了一下,『我是同性恋也不可能是异装癖!八卦也要有点水平好不好!?』
『因为打扫卫生的阿姨在你的办公桌下面发现了黑丝袜。』
他忍下那份气:『那不是我的!』
『可是你的第二任秘书发誓见过你穿黑丝袜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第二任?那个染白色头发的?』
『对啊。』
『那个女人……明明是她染了白头发穿黑丝袜跑来办公室里引诱我!说要打扮成黑白配!』
听得他低声咆哮的声音,她瞬时觉得天蓝云白,一切都那么美好。
『好啦。』她难得用着安慰的语调,居高临下尽显圣母风范,『我理解的,男人嘛。』
他恨恨的咽下那口气,问道:『还说过什么?』
『人形播种机,会走路的生殖器,面部神经失调症患者,哦,对了,还有最好笑的一项。』她故意顿了顿,谁知他倒沉得住气,半天不吭声,她撇了撇嘴,『四角裤爱好者。』
他再也忍不住咆哮起来:『我穿四角裤又碍着谁什么事了!』
『可是男人不是都穿三角裤?』
『闭嘴!』
这次白吉倒是真正闭嘴了,只是止不住的闷笑连连,虽说没达到冰释前嫌的程度,倒也能说上几句话来,一路上航程不至于那么烦闷,严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分辨白吉杨墨的功力日益炉火纯青,只要凭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准确的指出眼前的是谁,让饺子自叹不如,也让杨墨有不详的感觉,不知为何,严云对他的态度,在自然之下总有点戒备。
他不怕白吉被骗,也不怕自己被骗,他怕的是真正为爱疯狂的人——当然不是大波小妹那种偏执狂——想起以前的女人,他的手便在发抖,此时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胸前,通常那里的口袋里会装着一包女式烟,淡淡的味道和没见过的牌子,这个习惯他一直保持到死。
此刻却掏了个空,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当初严云从野外客栈掌柜那儿用十五钱换来的,与其说哪里没补丁,不如说哪里有衣服,他瞧了瞧,再转头望望饺子那一身露手露脚的,最后落在严云整洁挺拔的黑衣上,瞬时不平衡起来。
“严兄,上岸后去买几件衣服吧,这身穿去别人品酒大会不好吧。”
第四十八招 人不可貌相
严云惊讶于杨墨主动与他说话,还未应答,饺子倒先嚷嚷起来:“在苏州我就说了去买,那儿毕竟是大城啊,可挑的多,你倒好,跑来江宁,这么个小地方哪里有好货!”
他懒懒的应道:“再怎么不好的货,也比我身上穿的好吧!”
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同时笑了出来,杨墨那一身花花绿绿的,就没几处颜色是统一的,丐帮大不离就是这风范,老鬼也凑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