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帅……军帅,”邵广见他半晌无语,心头暗笑,上前唤了两声。
“哦,怎么?”朱汉拔轻咳道:“邵旅帅有何话说?”
“此女便是兰泽王妃陈鱼陈夫人。”邵广小声道。
“沉鱼?”朱汉拔回味一番,赞不绝口。“果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容色非凡,难得一见。”
邵广见他语无伦次,忙道:“军帅若是喜欢,不如小人先将她送往你的营帐,军帅则继续攻取临云塔,以成大功。如此则两全其美,各不相失也。”
“如此甚好。”朱汉拔搓着手道:“那就有劳邵旅帅了,等我拿下临云塔,先为你记一大功。”他也深知临云塔的关要,是以一攻破庆泽门,便兼程赶来。大功唾手可得,自不能半途而废。
“多谢军帅。此事包在邵某身上。”邵广拍着胸口担保。
“好,我去去就来。”朱汉拔摇鞭欲行,猛醒道:“对了,若是见了我的几个兄弟,……”
“军帅但请放心,只要我不透露陈夫人的身份,风军帅他们也都盼着您得其所爱,岂会妄加阻挠。”邵广笑道:“今日临安城易主,兰修儒也命不久矣。军帅是南王新贵,声名显赫谁人能比,久后便是此事泄露出去,也无人可以奈何?”
“不错。”朱汉拔微微点头,“此事你若办成,我升你为师帅。”
“卑职为军帅效劳,岂敢居功。”
邵广退到一旁,目送朱汉拔带着骑兵绝尘而去。摆手道:“来,带上车门。随本将返回大营。”
“邵广,你身为左卫军统领,兵败投敌尚且不说,安敢卖主求荣,欺侮君上?”卫都怒声叱责,咬牙切齿。
“如今兵慌马乱,兰泽王自身难保,还谈什么君上臣下。往日他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我等卑躬屈膝,任他驱遣。也尽对得起他了。”邵广漫声笑道:“而今树倒猢狲散,他撇下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夫人,谁见了不垂涎三尺,倘若能用作进阶之资,也算他向我等回报一点为君之义,有何不可?”
“你……无耻之尤。”卫都面皮紫涨,怒不可遏。
“卫都——,”邵广冷喝一声,板起面孔道:“我念着咱们旧日同僚的情份,原想拉你一把。以你的才能,也不难在军中谋份职事。若是冥顽不灵,不识抬举,哼哼,你私自载着陈夫人跑到这荒郊野外,置兰泽王生死于不顾,莫不是贪恋夫人的美色,想要趁火打劫,此事若传扬出去,你还想做忠臣孝子吗?”
“你……血口喷人。你……”
“来人,把他绑了,咱们走。”邵广挥手让兵卒上前。
一声冷哼响在耳畔,几条白影倏倏从车厢里射了出来,手舞寒剑,光芒吞吐,邵广大吃一惊,刚要指挥兵卒上前,耳听的惨呼声不绝于耳,身边兵卒纷纷被一剑封喉,跌下马来。
红珠、云霞、月绡都是龙城凤都弟子,修炼的是道门真诀,拾掇几十个寻常兵卒还是绰绰有余,盏茶功夫不到,邵广所率骑兵便死无余类,只剩他自己孤零零的骑在马上。
“师姐,这人恁的无耻,一个小小旅帅便如此张狂,若被他坐了任广图的位置,那还了得。”月绡冷冷说道。
“此人留着无用,一剑杀了,我们好赶路。”红珠睨了邵广一眼,扭身掠入车厢。
“两位姑奶奶,有话好好说。”邵广一脸苦相,见了三人的手段,他连挥剑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师姐说的对,像他这种德性,九夏大地如今遍地都是,毫不足惜,还是死了干净。”云霞撇撇嘴。
“驾。”邵广勒转马头,飞奔而去。
两人对视一眼,云霞伸手一招,一个倒毙兵卒腰间的钢刀离鞘而出,跃在半空,月绡曲指一弹,钢刀嗡鸣一声,倏的掠过长空,划出一道鸿迹,从邵广后背透体而过。邵广勉力回了回头,伏在马上,再不动了。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两人抬头一望,却是朱汉拔又率着骑兵赶了回来,不由相顾愕然,月绡疑惑道:“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姓邵的报了讯?”
“不可能,我们并未留下活口,姓邵的武艺粗劣,他要报讯,哪能瞒过我们的眼睛。”云霞微微摇头,“再说了,便是有人报讯,朱汉拔也难以这么快赶回。”
“朱汉拔追来了,两位姑娘还不快上马车。”卫都又将马车掉转过去,连声催促两人上车。
两人微微苦笑,掠身钻入马车。卫都一甩马鞭,驾着马车飞快奔行。
“朱汉拔竟能未卜先知的赶了回来,真让人难以置信。”云霞一脸懊恼。
红珠忖思着道:“朱汉拔便是竹谷六友中的财生主,他本就精通术法,或许看出了我们身怀道术,这本不难猜测。”
“这么跑下去,迟早被他赶上。师姐快想想办法。”月绡催促道。
“可惜我们马术不精,否则单人只骑或能跑得快些。”
“不行,若是他们从后面放箭,我们要顾着陈夫人,反而更加危险。”
“难道我们凤都三秀就这样坐以待毙,朱汉拔发现死了那么多手下,岂肯善罢干休。”
三人讨论半晌,却也不得要领,她们的术法还算扎实,应变却都非所长了,平日里也自诩什么凤都三秀,以为一出山门,定可大放异彩,声名鹊起,而今危难当头,才发现和预想全不是一回事。
陈鱼淡笑道:“三位姑娘不必为难,贼寇所欲得者,不过是我一人。以你们的修为,想要脱身并不太难。”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红珠勉强安慰了一句,也是忧形于色。
'(第312章 伏兵四起)'
“军帅快看,邵旅帅在那儿……”
朱汉拔率着骑兵如飞而来,远远便看到一匹健马驮着一个军汉停在半道,低头咬着路边的杂草。
骑兵围了上来,两个骑卒赶上前去,将邵广扶起,伸手到鼻下一探,扬声道:“军帅,断气了。”
朱汉拔怒哼一声,方才他一见陈鱼便丢了三魂,亡了六魄,对她身旁的三个相貌清秀的丫头并未十分注意,只依稀记得她们面容憔悴,只道是惊吓之故,也未放在心上。他带着骑兵赶了二三里地,越想越觉的不对,陈鱼即是兰泽王妃,出现在此处本就让人觉得奇怪,以她的身份又怎能没有护卫。
这般想着,猛然觉得三女的手掌都有意无意的拢在衣袖里,分明藏着什么东西,他也听闻兰修儒延请了几个龙城凤都的高手入府保护,怎么事到临头,便忘得一干二净。
想至此处,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号令骑兵,掉转马头,狂奔而来。谁知还是来迟一步,这片刻功夫,邵广所率的百十个兵卒便死的一干二净,连他本人也难以幸免。
“军帅,这些兄弟胸口还有温度,料想那马车并未走远。”几个兵卒下马检视死者,一人满脸喜色的道。
“军帅快看,在那呢。”身旁一个兵卒听到这话,连忙站到马鞍上伸长了脖颈向前方张望,就见面上一喜,指点远处的黑点叫道。
这山道广阔,两边密林丛出,路也颠簸难走,倒并不十分崎岖。是以二三里外都可一眼望见。
“给我追。”朱汉拔一抖缰绳,率着骑兵一窝蜂似的追了上去。
果然这一追一赶,追了一箭之地,便看到马车跑在前面。这山路利于奔驰,不耐车行,卫都又非行家里手,急赶了片刻,不但未能甩开朱汉拔,反而被他们渐渐赶了上来。
正在岌岌可危的当儿,一阵急骤马蹄声又从前方传来,卫都驾着马车向旁边让了让,手搭凉蓬一望,不由暗暗叫苦。只见一队军马转入大路,盔甲整齐,刀枪闪耀,兵卒皆头裹青巾,却是楚庄的苍角军到了。
“停——”楚庄听得前方兵马冲来,连忙一勒马缰,马速放缓,又行了十步之距,方才缓缓停下。身边两将,一穿红袍,一着白衣,正是‘十步杀’中的胡缨和吴钩。
“大将军,好像是朱汉拔的兵马。”胡缨驱马跑了几步,看明敌我,折转回来会报。
“听闻朱汉拔破了庆泽门,他既走此路,想必是冲着临云塔去的,怎么又折了回来,难不成他已经攻下临云塔,取了粮草。”楚庄面有不信。
“我看未必。”吴钩撇嘴道:“若是朱汉拔真的拿下临云塔,岂能不带兵驻守。那塔中有十万石粮食,哪个不视作珍宝。”
“你们快听,朱汉拔的兵马喊着什么?”胡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皱眉道:“好像是叫马车停下。”
“大将军,这马车只怕有些蹊跷。”吴钩一指马车。
楚庄微微点头,三人驱马赶上,身边亲随围作圆阵,将马车劫住。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汉拔为何要追你们的马车?”吴钩扛着吴钩剑问道。
卫都扫了众人一眼,拱手道:“阁下可是楚庄楚大将军。”
“不错,我是楚庄。你又如何识得某家?”楚庄奇道。
“楚大将军所率苍角军在黄天贼中独树一帜,军纪严明,不掠百姓,堪为黄天之冠,在下也颇有耳闻。”卫都轻喟道。
“我看你谈吐不俗,也不像是草野之士。”楚庄问道:“你又是何人?”
卫都回头望了望,见朱汉拔追到一箭之外,许是看到苍角军当道,便停在路上,不再追赶。
“在下兰王府长史卫都见过楚大将军。”
“哦,原来是兰王府的人。”
“正是。”
朱汉拔止住大队兵马,只带数十骑兵赶了上来,拱手笑道:“听闻楚大将军攻破艮山门,破城的首功那是非你莫属了。”
“朱军帅何必太谦,你拿下庆泽门同样是大功一件。”楚庄笑道:“看军帅的架式似是奔临云塔而去,楚某原想凑个热闹,怎么朱军帅倒搬师而回了,莫非那临云塔已落入掌握?”
“哈哈……大将军太高看于我了。”朱汉拔眼珠一转,嘿笑道:“我在道上擒了几个兰王府的人,谁知其中有术法高手,我一时失察,却害得几个兄弟丢了性命。是以亲率大军前来,便是要捉拿这几人为我帐下兵士报仇。”
“哦,竟有此事。”楚庄皱眉道:“我听说这赶车的是兰王府长史,不知车中又是何人?”他听楚煌说起过兰修儒以李代桃僵之计救了楚钟,对他大为改观,不免起了恻隐之念。
“他们杀我兄弟,车中便是坐着兰修儒,我也要叫他血债血偿。”朱汉拔虽是心知肚明,面上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卫都怒声道:“楚大将军,这车中坐得可是兰泽王妃,我王纵有千般不是,也不能任由贼寇如此折辱。”
“既是兰泽王家眷,理应交给任南王处置,岂能由人私加藏匿。”楚庄微微皱眉。
“话虽如此,可他们杀了我数十个兄弟,这笔账可该怎么算。”朱汉拔咬住不放。
“等战事过后,一例交由任南王处置便了。”楚庄说道。
“也罢,既是如此,我便卖楚大将军一个面子。”朱汉拔心有不甘的看看车厢,狠瞪了卫都一眼。这事既已被楚庄撞见,他想要将陈鱼匿下是不太可能了。陈鱼如此美貌,任广图多半要自己受用,这到口的肥肉便这么飞了,实在让人气闷。
“胡缨,你带一队人马,将卫长史一行护送到任南王大营,不得有误。”楚庄命令道。
“是。”胡缨拱手听令。
“大将军,兰泽王妃身边尚有几个龙城凤都的女弟子,身手可都不弱,邵广旅帅在丽城投降我军,功劳不小,却被他们偷袭得手,含恨而终。大将军不可不防。”朱汉拔从旁提醒。
楚庄微微点头,“吴钩,你和胡缨二人同去,于路一定要保护兰泽王妃周全,倘若有人图谋不轨,一律格杀勿论。”
“是。”
胡、吴两人各带一队人马,簇拥着马车遁着原路返回。
楚庄笑道:“朱军帅,临云塔的粮草是件大事,咱俩也别因小失大,这就率众前去如何?”
“那是自然。”朱汉拔嘿然道:“大将军军容鼎盛,临云塔还不是手到拿来,朱某何德何能,敢占大将军的先手。”
“朱军帅不必客气。”楚庄淡然一笑,“军中谁不知朱军帅有万夫莫当之勇,斩将先登,从不让人。军帅先至,还是你为前队,我为后队,至于如何破塔,便看临云塔布防强弱,再作计较。”
“大将军既如此说,末将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汉拔勒转马头,率领前军继续行进。楚庄带领本军,随后跟上,两军隔着十丈之距,快马加鞭,向临云塔方向飞奔。
朱汉拔赶到竹林外围,一见寺门倾圯,破败不堪,不由微吃一惊,“莫非已有别个兵马攻入寺中,都因路上许多纠葛,终是来晚一步。”拔出腰刀,正要招呼三军攻上,只听的一阵倏倏弦响,惨呼声不绝于耳,两旁竹林穿出无数手持弓弩的兰泽兵士,乱箭齐发,矢坠如雨,朱汉拔做梦也未料到有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