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兰修儒请来守城的帮手?”楚钟冷冷问道。
“楚煌,你不要杀我爹。”兰毓急呼一声,推开屋门,闯了进来。她刚回到前院,便听得房中传出楚煌声音,顿时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撞了来,于、庞等人不妨有此,竟然没能拦住。
“毓儿,你刚才喊了什么?”兰修儒一脸诧异。
“不错,我就是楚煌。”楚煌抿了抿嘴。
“楚煌,你别害我爹。”兰毓扑到他怀里,轻泣道:“他不是有心的。”
“子衿,”楚煌抱紧她香软的娇躯,轻嗅她的发香。
“楚煌?莫非……”兰修儒吃惊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打斗声从外间传来,一个女声道:“兰修儒,你的小儿子在我手里,你不想他有事的话,快点放我大哥出来。”
“小双……”陈鱼惊呼一声,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她方才一直不言不动,兰修儒还以为她被点了哑穴。
楚钟在她肩头拍了一掌,解开禁制,几人连忙冲出房间观望。
楚齐的黑巾也已解下,柳眉凤眼,粉面含煞。她一手抱着小双,一手握持鸾刀,金芒流溢,精巧之极。
“妖女,快把小世子放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照胧云横持‘豹骑枪’,将她截住。瞪圆了一双明眸,偏是投鼠忌器,不敢上前急攻。
小双睁着晶亮的眼睛,瞅来瞅去,眼见兰修儒等人出来,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要爹爹,我要娘亲……”
楚钟跃了出来,将小双接到手里,捏了捏他的小脸,不由露出怜爱之色,上前几步,交还到陈鱼手里。
“大哥,你怎么……”楚齐一脸不解。
“回去再说。”楚钟摆摆手,朗声道:“兰修儒,方才所言之事,我自会去找镇南侯孙翊求证,倘若我查到你所言不实,到时再杀你不晚。”
“我等你。”兰修儒点点头,目中颇有喜慰之意。
“我们走。”楚钟冷哼一声,元力凝起,背后哗然一声,展出两只黑色羽翼,掠起空中,楚齐也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鸾鸟,扶遥而上,眨眼消失在夜幕当中。
庞入霄变色道:“这两人竟有如此神通,黄天贼果有能人,怪不得席卷半壁,所向披靡。”
兰修儒轻咳一声,拱手笑道:“多谢右国师和仙姑闻讯来救,今日天晚,两位先回去歇息吧。”
“大王一身系全城安危,世子、郡主难免遭人觊觎。”于采湘沉吟道:“不如分派我门下弟子,妥为保护,大王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兰修儒轻轻点头。观今夜之势,陈鱼和小双确也需要道门高手护卫。
于采湘回头吩咐,“红珠、云霞、月绡,你三个负责保护夫人和世子,寸步不离。”
“是。”三个女弟子恭身应命。
“太史师侄,由你来保护郡主,如何?”于采湘微笑着询问一个玄衣女郎,一来此女不是她亲传,二来门中地位不同,便客气几分。
“紫仪遵命。”玄衣女郎瞥了兰毓一眼,眸光一黯。
“这就不必了吧。”照胧云小嘴一撇,嚷道:“保护郡主有我照胧云一人足矣。”
于采湘见她稚气未脱,轻笑道:“倒不是说照将军护卫不力,只我师侄原是洞庭龙宫镇殿大将,性情稳重,武艺不凡,有她从旁帮衬,可以万无一失。”原来这玄衣女郎便是太史紫仪,楚煌早知她是龙城凤都门下,却不知如何有空闲来此。他先时要隐瞒身份不便与她相见,紫仪又是个温吞水的性子,自也不会主动招惹于他。
“原来太史姑娘是天庭授箓,失敬,失敬。”兰修儒讶然。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太史紫仪淡淡一笑。
一阵嘈杂之声从府门传来,卫都一脸惊慌的跑了来,急道:“大王,裴行寂(字无寂)率着卫军冲进府中,不听劝告,只说要面见大王。”
众人相顾失色,园外火光通明,果见裴氏父子引着一队卫军闯了进来,那裴行寂一身金丝玄锦,头戴进贤冠,身形高大,面目方正,颔有短髯,目中隐含煞气。裴阳秋仍是一身甲胄,跟着其父身边,寸步不离。
“无寂,何事如此惊慌,竟要你带着卫军入府?”兰修儒冷冷问道。
裴行寂赶至园中,一见兰修儒全家俱在,兵卒也全都列阵守护,暗诧他如何能见机的如此之快,忙和裴阳秋躬身行礼,“臣下见过大王。”
兰修儒暗松口气,和声道:“到底有何事端?”
“大王莫非还不知道?”裴行寂道:“三日前,任广图大将风朗空,朱汉拔已经攻下丽城,又率步骑日行数百里,晚间已和韩志公大军合兵一处,方才在南门一阵佯攻,试探我军虚实。本相得了回报,连忙上城拒守,还好贼寇不久退却,我看此事甚急,因此不及卸甲,便赶来报与大王知道。”
“竟有此事?”兰修儒怒道:“丽城三日前便已陷落,为何无人报知?”
'(第290章 议嫁)'
“这……”裴行寂略一迟疑,轻笑道:“想必是卫长史生怕大王忧心太甚,所以才暂缓报知。”
“大王,臣下并无收到战报……”卫都慌忙分辩。
“卫都,”兰修儒冷喝一声,怒目而视。
“臣……臣下知罪。”卫都咬了咬牙,拜伏于地,不敢再说。
“念你一片忠心,今日之过,暂且记下。”兰修儒一拂衣袖,怒气稍息,淡淡道:“丞相可还有别的事?”
裴行寂察颜观色,轻喟道:“黄天贼四处剽掠,卫军多是从陵安撤下,对家乡父老多怀挂望,援军迟迟不到,我军困守孤城,长此以往,军心浮动,怨言四起,大王不可不防呀。”
“那依丞相之意,又该当如何?”兰修儒和声问道。
“我军从国都陵安撤出,五卫军伤亡不等,异于旧时。更有兰泽国各郡郡兵,一路多有纠合,退守临安之后,又有郡守章迟募集的郡兵,是以兵员杂糅,编制混乱,如今大战在即,急待一番整合,方有固守之望。”
裴行寂陈说道:“我国都本有五卫军十万余人,乃是镇南侯揭起反帜之后,逐年扩充所得。经过数场大战,也已十去二三,左右两卫又被抽调分守丽城、宁州,以成掎角之势,中卫军本穆雄统领,护卫王府,最为精锐,约有二三千人。前后两军合而为一,设一都尉,登城御敌,现由小儿裴阳秋统领,约有五万余人,又得各郡纠合之众约有四五万人,章迟郡守招募之兵,又有二万余人,杂糅一算,仍有十万之众。”
“不过章郡守之兵只是寻常百姓,军械尚难齐备,各郡之兵又是新败之后,斗志全失,且其中多杂有难民,不可为恃。以臣下之议,谋划守城之策,须得先设一大将,统领全城之兵,选其壮士,补充精锐,兵马粮草,统一调配各营,教守习战,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丞相所言甚有道理。”兰修儒一指裴阳秋,呵呵笑道:“裴少将军忠勇果决,素有气力,这大将是非他莫属了。阳秋现为卫军都尉,提调前后两卫,本王今封你为大将军,统率全城兵马,可从各路郡兵中选调精壮,扩充卫军。”
裴氏父子对视一眼,裴阳秋忙恭身道:“末将谢大王隆宠,必肝脑涂地,为大王守好四门。”
兰修儒满意一笑,招手道:“我再为两位爱卿引介一下,这位是右国师庞入霄,乃是‘龙城凤都’龙城四圣之一。本王想请国师入裴大将军幕下参赞,两位以为如何?”
“大王高瞻远瞩,得庞国师相助,胜过十万雄师。小儿荣幸之至。”裴行寂呵呵而笑,兰修儒授给裴阳秋那么大的权柄,自然要找个信的过的人从旁监视,各人心照不宣,面上却颇为热络。
“大王,末将听说郡主玉体欠安,不知可有请医士看过?”裴阳秋瞅了兰毓一眼,毕恭毕敬的道。
兰修儒轻哦一声,故作恍然道:“毓儿最近有些心疾,本王已着左国师行素道长为他诊治,料想应无大碍。”
“行素道长?”裴阳秋老大不悦,“这位行素道长听闻是什么金灯道长的弟子,大王竟封了个左国师给他?还让他给郡主治病?”
“行素道长是太乙门下,又从万军之中救了穆统领回城复命,功劳不小,神通堪任,爱卿何必多疑。”兰修儒淡淡摆手,他现在也知道楚煌身上有诸多疑点,不过当着裴氏父子的面,可不好揭破。
“大王,末将对郡主爱慕已久,今见郡主无人照料,积忧成病,实是感同身受,情发于衷,不能自已。敢请大王将郡主许配于我为妻,末将一心一意,绝不敢辜负她半分。”裴阳秋一撩战袍,跪在地上,心意坚决。
“毓儿芳龄不小,前因许配太傅韩胤之子韩志公,韩胤目无尊上,谤毁重臣,韩志公则久伏逆志,刺杀太宰,本王所谋不良,遂遭蹉跎。”
兰修儒轻捋髭须,望着裴行寂笑道:“裴爱卿公忠体国,当朝纯臣,无出其右,阳秋又年轻有为,统领有方,毓儿能嫁入你家,本王也很是欣慰。”
“如今国事艰难,本不当为儿女私计,只是小儿对郡主一往情深,无时或忘。臣下身为人父,也颇想玉成其事,所幸大王恳允,我裴氏幸何如之。”裴行寂恭身为礼,轻喝道:“阳秋,你还不快来谢过大王。”
“末将谢大王许婚。”裴阳秋大喜过望。
“虽是国家多难,但礼不可废。但以目下情势,实也不易大肆操办。”兰修儒沉吟道:“不如三日后聚集群臣,举行婚礼。迟则恐怕黄天贼大举攻城,无暇计及于此。”
“大王英明,臣下这就回去打扫厅堂,准备一应礼庆事物。”裴行寂恭身笑道。
“也好,今日天色太晚,大家也都忙碌半晌,疲累不堪,有什么事还是明日再谈吧。”兰修儒笑笑。
“臣下告退。”
兰修儒微微颔首,裴氏父子便收起兵卫,退出王府,健马长嘶,步声杂沓,渐渐去的远了。
……
“庞国师、于仙姑也回去歇息吧,有劳三位道长护送夫人和世子回房安歇,毓儿和行素道长留下,我还有事跟你们谈。”
兰修儒挥散众人,引着楚煌和兰毓走进书房。卫都跟了进来,吞吐道:“大王,我……”
兰修儒摆手道:“卫长史,方才委屈你了,裴行寂父子气势汹汹,我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各路战报都是先呈送丞相府,裴行寂不欲我知,或者丽城失守,有他的责任,我岂会毫无所觉。”
卫都轻叹一声,“大王让裴阳秋抽调左右两卫助守丽城、宁州,可他仅派一些老弱病残及各卫统领与他不睦的,却将精锐人马编进前后两卫当中,如今,裴行寂又逼着大王将城守之权都交给裴阳秋,其心昭然若揭,大王不可不防呀。”
“大景立基,京畿以外又分为六郡国,四方侯,兵不与政合,六国情势虽不一致,世家主政却不稍变。我本是建威军之将,虽然略通政理,也无特别过人之处。朝廷封我为王,用为国主,不过想使我和中天庄任广图、天王寨金大鹏等建威旧将相互堤防,互为牵制。实权却在裴行寂手里,他是十大神将之后,树大根深。即便临安陷落,兰泽国被黄天贼扫荡无余,裴行寂回到朝廷,仍不失公卿之位。”
兰修儒轻轻一叹,“这临安城的防守,裴氏父子可是半点指望不上的。”
卫都忖思道:“丽城既已失陷,宁州恐也难保。事已至此,孤城难守,大王何不图日后之计。”
兰修儒摇头道:“我这一生,少年四战,颇快心意,中年为王,不失富贵,如今行将老矣,二十年来,惟欠一死。当年建威军百战之师,非无能战之将,可惜,皆以富贵偷生,无人敢效死力,我若弃城而走,和裴行寂又有何区别?”他叹息了一回,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是。”卫都退了出去,将房门阖上。
“爹爹……”兰毓轻咬口唇,欲言又止。
“你便是当年楚庄王抱与扞东侯抚养的楚煌?”兰修儒打量楚煌一眼,露出缅怀之色,“见到你,真仿佛回到当年,我和威侯,我们年轻的时候。‘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当朝揖高义,举世钦英风’甚矣,吾衰矣。”
“想不到临安城的形势,危殆至此。”楚煌默然道:“若是裴氏父子只谋一己之私,根本无心守城,临安如何可保?不知大王终究作何打算?”
“裴氏误国,我欲杀之。”兰修儒沉着脸道。
“何时?何地?”
“三日后,就在毓儿的婚礼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楚煌轻叹道:“倘若裴氏父子有所防备,此计万难得手。”
“事到如今,不得不行险一试。”兰修儒岂会看不透其中厉害。
“裴氏手握重权,猝然格杀,恐怕军心大乱。”楚煌道:“况且城外屯驻黄天贼三十多万大军,纵然杀了裴氏父子,临安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