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中，四肢抽动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一击而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场间再次陷入死寂，人们甚至忘记了呼吸。敖风古收了拳，没有再看圣王一眼，转过身，走入人群。谁也没想到，圣院之主，居然就这样被他一拳轰碎了脑袋。片刻后，街道上的民众欢呼起来，呼声如潮，响彻整个武帝山。菩提古木枝叶微晃，沙沙作响，像是在唱一首欢快的歌。世人都知道圣王很强，当他来到武帝山时，许多的人，都觉得他会血洗武院，如同百年前归莱大帝所做的那样。没人想过他会失败，更没人想过，他会败在敖风古手里，而且败的这么直接、彻底。圣王满怀期待而来，却连武院的大门都没进去，就成了一具尸体。和那些民众不同，武院的学生和教习，清楚“地帝”两个字的含义，也清楚圣王的强大，所以当敖风古一拳轰炸圣王头颅之后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或者说，他们下意识里就不相信这件事。敖风古看着陷入呆滞的学生和教习，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能不能让让？”前面的那几名学生，下意识让了一条路出来。敖风古走入人群，穿过武院，消失在后山。许久之后，武院的师生，依然僵在原地。看门老大爷走了过去，来到圣王的尸体前面，仔细看了看，这才转过身，对众人说道，“他死了。”大街上的民众们齐翻白眼。这不是废话么，脑袋都没了，难道还能活？齐伯走出人群，看着圣王的尸体，沉默许久，说道：“神魂没来得及逃出去。”身已死，魂已灭。世间再无圣王。洪亮亮嘴角抽了抽，“不，不会吧？”流川揉了揉眼睛，“我可能没睡好，回去躺会儿。”说着转身离开。一些人默然转身离去，一些人看向圣王尸体，一些人看向武院后山，眼中情绪很是复杂。护山大阵破了，三十年前的第一刀客陌惜刀死了，圣院瞿妮嫲和圣王双双身死道消，菩提古木拔地而起，笼盖四野，将整个武院甚至山下的武帝城都笼罩其间。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人们一时半会都接受不了。但于武院而言，这些终究是好事。能够秒杀圣王，面对兽王、精灵王这种层级的强者时，敖风古定然也有很大胜算。除非凰主前来，如今的九州世界，谁还能胜的了敖风古？人们抬头，看着山道上那个穿着黑色院服的身影，等他彻底消失之后，才收回视线。“我想喝酒。”一名武院学生说道。一旁的学生附和道：“我也想喝。”“可是院规……”“不就是挨板子吗？不喝酒，怎么能庆祝？”“有理。”“同去同去。”因为菩提古木急剧生长的缘故，武院后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打铁房被两根巨大的树根压扁了，凌波樱的小木屋也出现了一道裂缝，后山岩洞中，部分书架折断，不知多少书掉了下来，散落在地上，敖风古看着这些书，想着若是三师兄回来，定然会大发雷霆。敖风古看着穿过岩洞的一根巨大树根，微恼道：“你好好长不行么，非要把根往这里扎。”菩提古木树叶轻颤，哗哗作响，不知是什么意思。“不管这事儿，反正是你弄的。”敖风古走出岩洞，又去了一趟崖畔古松下，还好那栋木房子没受到什么影响，简单收拾之后，回到家里。凰冰羽坐在院子里，身下是一张藤椅，缓缓摇晃着，她闭着眼，已经睡着了，深秋阳光穿过菩提古木的枝叶缝隙，在她身上落下斑驳光影。敖风古走进屋子，做了两碗煎蛋面，撒了些葱花，端到院子里，凰冰羽闻到面香，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拿着筷子开始吃面。敖风古也拿起筷子吃面。面汤微微泛白，葱花很香。敖风古夹起一块煎蛋放到凰冰羽碗里，凰冰羽吸溜着面，嘴角渐渐翘起，笑了起来。敖风古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什么资格
小院中，夫妻两人笑容灿烂，为这深秋的萧瑟增添了许多暖意。
武院放了一天假，学生们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出了武院，来到街上吃喝，很快，街道上的酒店食铺就满是武院学生，剩下的人找不到位置，只能下山去武帝城。
圣王身死的消息，也跟着这些武院学生一起来到了武帝城，于是，整个武帝城都跟着热闹起来。
就在数月前，荡神谷一战后，凰族退兵的消息传来，武帝城也是如此热闹。
许多人来到武帝城中央的那处广场，向大帝的石像跪拜。
百年前，大帝只身赴昆仑，杀上圣院，把前任圣王按在地上揍成了猪头。百年后，他的关门弟子直接将现任圣王脑袋轰碎。
这个关门弟子，似乎比他的老师更强势，更强大。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民众们纷纷拜倒在大帝石像前，摆上酒菜瓜果，感谢大帝调教出来的好徒弟。
笼罩在人族心里的阴云，也就此消散了许多。
凌风自极北冰原起，翻过延绵千里的青山，拂过广袤土地，来到武帝山。
风中寒意，已有了凛冬气息，秋意渐去，冬意渐浓，不少人都穿上了厚重棉衣。
敖风古来到广场，看着大帝石像前的那些酒水瓜果，嘀咕道，“老师只是回到过去，又不是死了，摆这么多东西，总感觉像是在祭奠他老人家。”
阿蛮跳下车，抓了两个大黄梨跑回来，旁边一个大婶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虎头虎脑有些可爱，也就没说什么。
“小师叔，给你吃。”阿蛮递过来一个梨。
敖风古接过梨子啃了一口，汁水横流，有什么东西飘落，他抬起头，一片雪花正好落在眉心，微凉的触感传来，敖风古微微一愣。
“下雪了。”阿蛮说道，“小师叔，我们回去吧，我不喜欢下雪。”
他来自极北冰原，常年与冰雪为伍，比起冰雪，他更喜欢青的山、绿的树、红的花。
两人钻进马车，赶着马缓缓向山上行去。
今年的第一场雪簌簌落下，武帝山一片银装素裹。
敖风古回到后山，扫着屋前的雪。
一名青衣女子从山下走来，衣裙在风雪中摆动，双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很快便被雪花盖住。
敖风古看着眼前这名女子，愣怔片刻，连忙放下扫着迎了上去。
“大师姐，你怎么回来了？”敖风古问道。
凌波樱脱掉外袍，抖了抖上面雪花，将它挂在墙上，看着这栋居住了许多年的小木屋，说道：“武帝山从来没下过雪。”
敖风古疑惑的看着她。凌波樱抬起头，穿过屋檐看向上方枝叶，“护山大阵如何破的？”
敖风古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凌波樱眉头微皱，“龙血傀虽然强大，但远不能破坏护山大阵。”
敖风古一愣。
凌波樱闭上双眼，将神识散开，覆盖整个武帝山。
敖风古能清晰感觉到她神识探查的范围，感受着那些残留的痕迹，心中疑惑渐生。
片刻后，凌波樱睁开双眼，“护山大阵十八处节点，都被人暗中替换，要不然，就凭区区龙血傀，怎么可能撼动的了护山大阵？”
敖风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当日调动护山大阵时，只觉得微有阻塞，却没有多想。
“我……”
“不是你的错，”凌波樱打断他的话，“你的精神力只能覆盖到后山的阵法，武院之中的那些节点，都是他在维护。”
敖风古双眼微眯，“谁？”
凌波樱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将挂在墙上的外袍取下，披在背上，走进风雪里。
敖风古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跟了上去。
武院崇明楼，教习们看到凌波樱，颇为意外，纷纷颔首致意，凌波樱没有任何回应，径直往前走去。
武院之令出后山，但后山的大师姐向来不问世事，二师兄只知道打铁，三师兄沉迷读书，根本不会管武院中的事务，所以武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这栋崇明楼里解决。
敖风古跟在凌波樱身后，来到走廊尽头。
凌波樱推门而入。
桌案上堆着厚厚的文书，副院长头也不抬，“青鹤国的事情，先交到长老会那里讨论，我现在还要忙，你先出去。”
凌波樱没有回答。
桌案旁边，一名教习小声提醒了一句，副院长抬起头，看到凌波樱，微微一愣，对那名教习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那炼丹系的教习对两人行了一礼，走出房间。
副院长看着凌波樱，平静问道，“能不能再多给我半个时辰，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凌波樱点点头。
副院长看了看她和敖风古，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做刚才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
副院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放下笔，将凌乱的桌案收拾整齐，看向凌波樱，说道，“我自己来吧。”
说着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柄剑，拔剑出鞘，冰冷剑锋抵在自己脖子上。
“副院长你做什么？”敖风古虚空一抓，将那把剑夺了过来。
事已至此，敖风古已经知道破坏护山大阵的真正元凶。但他想不明白，副院长为什么会这样做。凌波樱同样不明白，于是问道：“为什么？”
副院长沉默片刻，说道：“院长回不来，我们赢不了的。”“于是你就暗中破坏了护山大阵？”凌波樱声音冰冷，像屋外的风雪，“凰族答应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副院长摇了摇头，“我的命不值钱，也不重要。”
他面露悲苦之色，“抵抗越多，凰族对我们的恨意就越深。武院不能降，我这样做，至少能在武院失败后，留下一点火种。”凌波樱问道：“和圣院做的交易？”
副院长摇了摇头。“裁决神宫叶休红？”凌波樱再次问道。副院长叹息一声，“总要有人来做这些苟且之事，我把大半辈子都给了武院，名声什么的，与我而言，并不重要。”
凌波樱转身看着他，“护山大阵是老师留在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武院最后一道屏障。你是副院长，不是老师，也不能代表所有的教习和学生，有什么资格代替所有人做这个决定？”
第五百四十三章 强大族群
武院是归莱大地的武院，虽然大帝已走，但他的学生还在。
副院长只负责管理武院事务，并没有决断权。
哪怕他真的成为院长，也没有权力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副院长沉默片刻，说道：“武院的学生和教习，是这个世界上最骄傲的人，但正是因为这种骄傲，让他们不愿意认输，也不愿意服软，人如剑，太直太硬，往往更容易折断。”
敖风古说道：“你终究是不相信我们能战胜凰族。”
副院长再次沉默，许久之后，才悠然说道：“护山大阵能挡住圣王，能挡住兽王，能挡住凰族所有强者，但挡不住凰主。”他看着敖风古，加重语气，“九州世界，能够制衡凰主的，只有院长大人，所以无数年来，人龙凰三足鼎立，都是因为院长大人在守护，如今，龙族已亡，院长大人离开，凰主于世间无敌，人族步入龙族后尘已成定局。”
敖风古身体微颤，握紧双拳，指甲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我不想龙族的惨剧在人族重演，”副院长说道，“我要为武院留下火种，为人族留下火种，为此，我不介意自己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哪怕活下来的人，”凌波樱声音冰冷，“会成为卑微的奴隶？”
副院长说道：“只要人族能延续下去，成为奴隶又如何？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他看着敖风古，“龙族很强大，也很骄傲，你的族人誓死抵抗，哪怕到了山穷水尽，也有残龙组织，但结果呢？荡神谷一战，残龙尽数灭绝，龙族只剩下你一人。”
敖风古松开双拳，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惘。
是啊，龙凰大战，他们败了。这些年，他一心想着复仇，但结果呢，凰族依然是九州世界最强大的种族。
若是自己不想着复仇，不抵抗，残龙们是不是能活下去，龙族的命运是不是不会如现在这般凄惨？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都是错的？
“你错了。”凌波樱突然说道。
敖风古和副院长同时看向她。
凌波樱道：“凰主的确很强，甚至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但没有真正打过，你怎么就确定我们打不过？”
副院长微怔，随后摇头叹息道，“在凰主面前，我们弱小如蚍蜉。”
“蚍蜉也可撼树。”凌波樱说道。
副院长看着凌波樱的眼睛，确定对方不是在强撑，片刻之后说道：“不愧是朝闻道夕成帝的绝世天才，果然很自信。”
“你只是被凰主吓破了胆，”凌波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