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谓是收获颇丰,一举取得了明显的优势。
“怎么会变成这样?”研究室中,金伍中惊讶得半晌合不上嘴吧,就在不到十分钟的刚才,吴灿宇的黑棋还追得白棋处处逃窜,顾东顾不了西,怎么眨眼之间形势陡然逆转,吃到白棋棋筋的黑棋反而处处受制,眼见形势已非。
“弃子呀。没想到,没想到,搞了半天,人家老早就已经打算把这几颗子弃掉,咱们却一直在搅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几颗白子吃住——右上角弃子的陷阱其实只是个幌子,可笑咱们自已为得意,绕来绕去,结果却还是被绕了进去。”
朴泰衡长叹一声,他已经意识到,受到这样的沉重打击,吴灿宇这盘棋赢的可能性几乎可以等于零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真面目
黑棋三路打吃,白棋接住,黑棋三路团——虽然很不甘心,吴灿宇却也不得不后手补棋,否则被白棋接回四颗残子后,外面的黑子便失去了根基,只是这样一来,自已费了半天的力气,吃到的才不过十几目空而已,和此前付出的代价相比,实在是太可怜了些,不过话说回来,形势比人强,身为职业高手,行棋必须冷静,形势已非,就要想方设法寻求把局面搞乱扭转颓势的机会,而为了找到这样的机会,忍受局部的损失也是不得不然的事情,如果不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处处用强,表面看似没有吃亏,实则却是将争胜的机会放弃。
抢到先手,白棋中腹天元位左一路退——这是大局上的要点,占到此点,上边白棋的大模样几乎已经要合拢了。
黑棋下边七路贴,局部攻防的好手,有阻断白棋中央数子的归途,兼防自家中央一队出路被封的双重作用。
白棋脱先于左上角二路立,冷静的好手,有此一步,白棋大模样中的那颗黑子的活动空间被大大压缩。
此时吴灿宇最期待的是白棋逃出中腹五子,这样黑棋就可以中腹顺势压出,接下来白棋向下方寻求联络,黑棋便可以在中间点方,由于不用再担心气紧的问题,他就可以在上方白棋的大空中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现在王仲明不逃中间五子。黑棋反而没有了借劲儿行棋的步调。如何在白棋大模样中动手,依然是一道难解的谜题。
下边八路封——虽然万般的无奈,吴灿宇也只有先将这五颗白子吃住再说,虽然他自负力大擅战,怀里揣着一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定时炸弹也一样会浑身不自在。
白棋左边星位左上一路小尖,接下来就要跳入角中杀棋,黑棋角上二路挡——虽然很有左边二路托硬抢先手的心情,但被白棋扳住后外势更强,后边只会更难下。
白棋角上一路扳,黑棋打吃。白棋接,黑棋虎补。
左边星位右下两路大飞,白棋再一次抢到先手后将大模样封住,单这一块空的目数就比全局黑棋加起来的还多。优势之大,怕是连倒贴目都不止。
“怎么会这样?”吴灿宇怔住了。
这是在变魔术吗?
自我感觉,从开局到现在,自已并没有下得不妥的地方,但为什么走着走着,在不知不觉中棋就不行了呢?
说到斗力,自已并没有落在下风,攻杀之中,可谓是手筋连发,妙手连出。每一招每一步都是紧凑无比,把弦绷到最满,但为什么战斗的结果却是自已处处受制呢?
境界,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吗?
吴灿宇陷入痛苦的思考中。
观战室中,有人欢喜有人忧,在这里看棋的都是高手,不说金伍中,朴泰衡,谭浩强等正值当打之年的职业高手,就连实力最弱的孙浩也有业余强五段的水平。他们看棋的眼光自然不会象一般业余爱好者那样不靠谱。
黑棋已经输了。
虽然棋局进行了只有九十余手,但黑棋除了右边一块围出的实地尚可,其他几处小边小角根本算不了什么,而上边白棋的模样实在是太大了,即使吴灿宇的力量大到逆天。治孤本领比坂田荣男,赵治勋。李世石三个人加起来都强,了不起也就是在里边搞一个两眼苦活,白棋并不需要一子不剩地将所有入侵之子全部吃净,只要攻攻搜搜,使大模样的三分之二变为实空,便已经足以和黑方全盘的实空相抗衡了,加之黑棋在白棋大模样中苦活的时候必然会影响到其他地方的收束,所以即使是吴灿宇现在马上认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实在是太强了”金伍中喃喃自语般地叹道。
交流赛上的那盘棋他和吴灿宇,朴泰衡一起做过相当深入的研究,研究的结论,三个人一致认为王仲明的实力很强,计算精准,力量奇大,但要说比吴灿宇更强却也未必,吴灿宇之所以输棋,一方面是求胜心切,低估了对手的反击手段而招致反扑,另一方面则是匿名参战,名不正,言不顺,气势上先就差了几分,虽然这不可能做为输棋的借口,但在高手对局中却也是影响到水平发挥的因素之一。
但在这一盘棋中,这两个原因并不存在——对于对手的实力,吴灿宇早有了充分的准备,求胜的意志更是无比强烈,为了这个目的,甚至专门研究冷门布局并主动提出执黑先行的要求以求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并且这一次他是打明旗号找上门来,气势上也不可能存在问题,可结果却是现在的样子,这说明了什么?
精心准备,主动找上门来的吴灿宇实力的发挥肯定要比上一次更好,但就棋局的内容进程而言,反到比不了上次——上次吴灿宇至少还有曾经明显领先的时候,而这一次连这种机会也不曾有过。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
上一次的输棋,不是吴灿宇的发挥有问题,实际上反而是王仲明因不知对手的身分,只将其视做一般的围棋爱好者而没有从一开始便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故此才给了对方以布局阶段短暂领先的机会,而这一次,已经知道对手身份的王仲明从布局伊始便是以面对强手的态度落下每一枚棋子这才是王仲明的真面目吗?
谭浩宇看的却是越来越寒心,寒心的背后居然还有几分的庆幸,原本,他还有被吴灿宇抢在前头向王仲明发起复仇挑战而悻悻然的感觉,可看到无论实力还是名气都绝不比自已弱的韩国年轻棋手被王仲明在棋盘上连连戏耍,有如老叟戏玩童般的轻松,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以王仲明今天的表现,换成自已坐在其人的对面,只怕结果会比吴灿宇更惨吧?
找王仲明报仇的事儿看来以后不用再想了,这个人的实力完全是职业第一流强手的层次,和这样的人作对,根本是自虐的行为——换个角度来看,连吴灿宇这样的棋手都两次输给了他,自已在十秒超快棋中输一盘又算得了什么?
谭浩强忽然觉得吴灿宇输棋对自已来说可能是一件好事儿。
第四百九十七章追问
特别对局室里,吴灿宇将韩国棋手顽强作风发挥到了极致,面对茫茫白势义无反顾地深深打入,苦战自然是再所难免,不过,若是能混水摸鱼,乱中谋利,赶上对手走出个昏招缓手之类的情况,或许自已就能咸鱼翻身,捡他一个大钱包,五百万的大奖都有人中,谁能保证自已就一定没有那种运气呢?
不过,运气之所以被称为运气,就是因为其可遇而不可求,想找的时候未必找得到,不去想的时候却反而自已跳出来。
吴灿宇现在的情况偏偏恰是如此,明显领先下的王仲明招法却是超发的犀利,依仗周围白棋强大的势力,攻击之露骨狠辣简直可以用‘发指’二字来形容,记得以前有一部电影,片名叫做《保密局里的枪声》,里边特务头子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用以形容保密局的恐怖,而若是吴灿宇看过这部片子,一定会觉得这句话太符合他现在的处境了。
苦战,却没有希望,没有了希望,剩下的便只有绝望,没有谁喜欢痛苦,但痛苦从来不会管你喜不喜欢而来去,越挣扎,越陷入,越拼搏,越无助,每落下一子,离终点的距离便更近一步,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自已却无力改变,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折磨一个人的精神?
棋桌对面,王仲明早已进入他往常面对棋局时的状态,神游局内,物我两忘,眼中只有纵横十九路的棋盘与黑白两色的棋子,脑中只有种种的计算和变化,如果说对局开始之时他还考虑着是否该就隐藏些实力以避免被熟悉的人发觉,那么棋行一半,当吴灿宇拿出全部的实力搏命而战时,他便已经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那些事情。
大会议室,临时布置的会场内。两百多张座椅是坐无虑席,来晚的棋迷找不到座位便只有站在靠墙两边的过道听讲,而一些体力不行又或者眼神不佳的人则干脆找份杂志报纸之类的东西垫在地上坐在前排。粗略数一数,连坐着带站着的,加起来至少也在三百以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这次大盘解说?一方面固然有王仲明在北京业余棋坛的超高人气,另外一方面。讲解者之一的身份也是足以吸引众多棋迷眼球的重要因素之一,刘志峰——现中国国家青年队的主教练,那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听国字号主教练现场讲解实战比赛对局,对许多人而言,那是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一次的事情。故此,只要听到这个消息的棋迷但凡没有非常要紧的事便会跑来听讲,结果棋局讲解刚到一半,人就到了这么多,幸而现在陈淞生在观战室正忙着研究比赛对局,不然看到眼前的情景,眼角的笑纹怕又会增加几道。
“虽说有点儿马后炮的意思,不过正因为是马后炮。所以才会看的更清楚。这盘棋白方在右边的战斗非常精彩。堪称杰作,前后连贯,一气呵成,取舍自如,转换灵活,不仅体现了非常卓越的大局观。同时在局布攻防中所施现的手法也是可圈可点,令人玩味不已。”
“先说右上的紧逼挂角——一般而言。面对黑棋五路的轻吊,大部分棋手的思路会是小四路小飞防守。这两步棋的交换虽有被黑方先手沾光的感觉,但白棋终究围出不少的实空,而且棋形坚实,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中盘作战,所以也谈不上吃什么亏,如果给这步棋打分的话,即使达不到一百分,九十分肯定也有了,要是这盘棋我来下,八成想也不想就会这么走了。”
“真的吗?呵,刘老师,您太谦虚了吧?”配合讲解的搭档金钰莹惊讶地问道。
“呵,这可不是谦虚,而是的确没有挂角的思路,事实上,在看到白棋挂角时,我的第一感是这步棋不好,明显给对手留下四路飞压的好点,当然,等黑棋真的飞压过来时,靠角转换腾挪这样的手法我应该也能走出,不过,那只是见招拆招的临机应对,和一开始就设下弃子取势的宏大构想相比,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现在对局中,弃子取势的棋并不少见,不过大多数属于战术范畴,类似这种战略型的主动弃子,则是非常罕见,而且这盘棋的特别之处还在于不是一次弃子,而是双重,乃至三重弃子,黑棋第一次没有上当,但第二次终于忍受不住吃住右边白棋四子的诱惑而用强硬杀,结果跳进了对手精心设计陷阱,从此再也爬不出来,尤其是白棋右边三路的内靠,更是整个弃子战役的点睛之笔,如果没有算到有这一手棋的存在,那么先前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虽不能说白棋一定不好,但棋盘上的不安定因素太多,很难说白棋处于上风。”刘志峰笑道。
“嗯,右边的弃子的确漂亮,如果是我,肯定是不敢弃掉那么大的四颗白子,至于后边逃出棋筋,把一颗子跑成五颗子再弃掉,就更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儿了。”金钰莹笑着赞同道。
“对,棋谚有云‘精华已竭多堪弃,劳逸攸关少亦图’,逃一子时,是因为黑空中还有余味,弃五子里,是因为该利用的地方都已经利用到了,棋子再多,也不过是纯粹目数上的出入,弃掉也没什么可惜了,只是这个道理虽然谁都懂,但能够在实战中掌握得恰到好处的人却是不多。这步靠,不知道是不是在白棋挂右上角时就已经算到了,如果真是那样,你们棋胜楼这位王老师的才能就实在是太惊人了。”刘志峰感叹道。
“嘿嘿,以我对王老师的了解,他肯定是算到了。”金钰莹非常肯定地点头答道。
“什么?,你这么肯定?”刘志峰奇怪问道——从特别对局室离开后金钰莹并没有再去过,她怎么会知道王仲明当时怎么想的?
“当然啦,不瞒您说,这两个月我和王老师下过至少几十盘棋,被他用类似的手法蒙骗少说也有十几次,以至于后来心理都有了阴影,见到他突然走出那种明显不符常理的棋都不敢去冲击”金钰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答道。
“呃,是吗?怎么个情况,能说得清楚些吗?”刘志峰脸色一变,连忙问道——如果只是这一盘棋,有可能是福至心成,偶然所得,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