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人醉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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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人醉杏花天-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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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知道雪姑娘掌灶,每日里净挑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要吃要喝的,忙的那雪姑娘要不得。有一日早起,又挑唆爷要吃荷花儿饼,配上荷叶儿汤来吃,说是要那新鲜劲儿,早起大忙忙的,厨房里原本人多事杂,况且头天晚上问了爷,只说喝粥吃南菜,是以并不曾预备下,如今冷不丁要吃,谁有那个闲功夫儿给他们做去?
  雪姑娘因对传话的春梅说不得闲儿,改日再吃吧,这春梅也是个多事的,就添油加醋告诉了五姐,那潘五姐岂是省事的?又挑唆爷,说雪姑娘诚心不给他东西吃。咱们那糊涂的爷你还不知道?如今两房相争,他正与那潘五姐新婚燕尔,况且四房又不出众,因为潘五儿出气,将那孙雪娥姑娘打了几下,雪姑娘因此恨上了五房里主仆两个,如今积怨已深,若说是她,倒也有些缘故……”
  玉楼听了因点头叹息道:“这五丫头也是个多事的,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嫁过门来得罪了这些房下姐妹、同僚比肩,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怎么有人用这般歹毒手段害她,若是当着撞客死了,又没个真凭实据,岂不是枉送了性命……”
  月娘道:“谁说不是呢,还不止如此,就是六房里那个娇娇怯怯的李瓶姐,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到底提防那潘五姐,未必没有坏她的心。”
  玉楼听闻此言却是有些好奇道:“这李瓶姐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为人最是温柔和顺,似桂如兰的,倒不像是有那样害人心思的妇人,况且她跟咱们爷并无手尾,不过是她先头丈夫花子虚花大爷没了,因是与咱们家老街旧邻住着,临走前就托付他娘子再嫁西门家,也是为了这瓶姐终身有靠,自从过门儿以来,安分守己,每日里都到上房屋中给大姐姐请安,最是六房里相安无事的一个人,奴家不信她有这般害人手段……”
  月娘听了这话笑道:“三姐,只因你不大生养,虽然是个水晶心肝,人情世故上明白,只是这当娘的心思只怕你是揣测不透呢。当日瓶姐刚诞下官哥儿,咱们老爷就得了官,又拜了东京蔡相爷做干爹,在阳谷县中风生水起,一家子鸡犬升天的,老爷只说是这官哥儿八字好,旺父母,是以十分疼爱,爱屋及乌的就常在瓶姐房里走动,那潘家的见了能不眼热?
  奴听六房里的乳娘如意儿说了,有一日带着哥儿在房里歇中觉,那潘五姐走了来,趁她睡着,抱了孩子就往外走,冷风里吹着,举起来老高又抛下来接着,几次三番的,惊了那小厮儿,晚间就漾奶,好几日吃不进奶去,急的那李瓶姐要不得,又不敢对爷说的,只得暗气暗憋,心里能不恨她?但凡做了人家父母的,就是再软弱温克性儿,一旦干系孩儿的安危,却也顾不了许多,生了那拼命的心思也是有的……”
  一席话说的那孟玉楼浑身激灵灵的打个冷颤,因喃喃自语道:“许是不至于罢,五姐就是个心狠意狠的人,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就下得去那样的狠手么……早晚也是养儿养女的人,又是何苦来,倒不为自己积些阴鸷……”
  月娘闻言冷笑道:“好个痴心的三姐姐,你只因自己好性儿,就想着旁人都与你一般,这世上的腌臜事儿多着呢,原先那潘家的进门,奴家就恍惚听见,街面儿说什么她为了嫁到西门府上,拿药摆布死了自己亲汉子,也不知道真不真……”
  玉楼听了这话,正撞在自己心病上,心下意欲将当日暗访迎儿的事情对月娘说了,又怕此事一旦闹出来,人命关天,月娘定然主持公道,将那潘金莲押入女监之中看管起来,与那死鬼武大抵偿对命。
  方才见金莲在自己怀中睡得安稳,虽然知道她许多腌臜不堪之事,还是狠不下心肠将她治死,也只得勉强摇头道:“道听途说的事儿也未可真信,许是出嫁之日街坊邻居见五丫头生得花容月貌,故意编排些个风月故事闲磕牙,又或是有那一等小人,瞧着咱们家势大,背地里恨得牙根儿痒痒,非要将这样脏水往老爷身上泼了去未可知,不然当日她先夫收敛出殡,叫来地保仵作,许多明眼人瞧着,能不说的?”
  月娘点了点头道:“三姐说的倒也有理,那潘家的便是心意歹毒些,人命大事只怕也没那个本事摆布,不然她恁般精细,这一回也就不会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姐妹两个说了一回,皆想不出一个头绪来,不知到底何人所为,那吴月娘只得叹道:“这一回许多下人亲见此事,瞒是瞒不住的,不对爷说也是不成了,爷知道房里有了厌胜之术,定然也是说奴家治家不严,到时三姐若是在旁,千万替奴家分辩分辩。”
  玉楼点头道:“这是自然的,何须大姐姐吩咐。”那吴月娘见玉楼忙了半日,还不曾吃饭,连忙命玉箫传饭,就留下孟玉楼在上房屋中吃饭不提。
  却说那太医来在西门府上,瞧了潘金莲的症候,开了些安神补气的方子,又嘱咐春梅几句话,因告辞去了。
  春梅进得房来,那潘金莲早已醒了,因问她道:“太医怎么说,可要紧么?”春梅因将太医的话鹦鹉学舌一番,摇了摇头道:“我在家时常看些内经,颇知医理,听太医言下之意倒是不碍的,就是唬着了,伤了元神,还要静养为主,只是奶奶这一回倒是唬死我了呢。”
  金莲闻言笑道:“怎么,连你这精细的蹄子也没瞧出来?想要姑奶奶的命,呸,凭他奸似鬼,也吃老娘洗脚水。”
  春梅听了这话,不由得杏眼圆睁道:“敢情奶奶是哄我们?旁人不必说了,连我也不能告诉,咱们两个也算是白好了!”因说着,将身子一扭,朝外坐了,不睬金莲。
  那潘金莲见状慌了,连忙笑道:“好姐姐,你且听奴家说完不迟,我到了那上房屋中,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的是真,倒也未必然就死了过去,只是见了那一对儿粉头耀武扬威的,心下不平,倒想出这个法子来,只管叫那狠心短命的打发了那小倡妇出去,方能解我胸中闷气。”
  春梅听了不解其意道:“便是你装病,爷就能撵了那小粉头出去不成?我不明白。”
  金莲冷笑道:“你不知道,当日你们爷刚梳拢那表子时,好容易有一日来家,我连忙将他拦在房里,不叫他往那吴家的房里去,那狠心短命因说了,要我一缕青丝做伴儿,我因问他做什么,他因支支吾吾的说要做网巾用,我当时虽然与了他,往后倒有些疑惑。
  因与了他小厮玳安儿打听,方知是那表子与他打赌,说他惧内不敢要我青丝,你们爷糊涂,中了她激将之计,就要了来给她瞧,那表子因收了藏起来,不还他。我想着这粉头要老娘青丝怎的,只怕是要纳在鞋底里咒我,今儿她事败了,自投罗网在我家里,我焉能错失良机,定要借此机会叫汉子与那小倡妇这一辈子丢开手!”
  春梅听了这话啐了一声道:“一个粉头倡妇,也来要奶奶的强,可是合该这表子作死,外头给人通缉得过街老鼠一般,到了咱们家还得猖狂?”
  因又想起一事来道:“那方才奶奶见了三娘,怎么说她是牡丹仙子,到底这话又从何说起,莫不是又是奶奶杜撰的不成?”
  金莲道:“倒不是我杜撰的,只因方才确实有些迷迷荡荡的,好似好些恶鬼来捉我,不知怎的给那孟三姐拉了一把,那些小鬼儿见了都化为一滩血水,一面哀嚎着什么‘牡丹仙子来了’,我方才渐渐的明白过来。因想着我与她正有嫌隙,不如做些娇怯可怜之状,那孟三儿是个长情心软的妇人,见我落魄,她自然心里先软了,再说咱们几次三番难为她,那大房里吴家的也不好相与,谁知她竟有法子辖制,命中又有贵人,夫主也宠爱,只怕真有些仙根来历也未可知,如今咱们已经将人得罪遍了,总要想个法子寻个靠山,才能在房里立得住脚,再图别的……”
  春梅听了点头道:“满算后宅几房里头,就数她抖,如今若是真能回心转意,倒也是咱们晋身之机。”主仆两个叽叽喳喳的商议了一回不提。
  放下三房之中暂且不表,却说那李娇儿、桂姐两个,躲入二房之内,李娇儿因问桂姐道:“方才在大姐姐房里等消息,你这妮子扯我衣襟怎的?有何话讲。”
  那李桂姐唬得变颜变色道:“姨娘,咱们虽说不是亲生,到底都出身勾栏李家,名份上我是您老人家的侄女儿,又在外头服侍着你们家老爷,好歹看在这点子情份上面,救救你这苦命的侄女儿要紧。”
  说着扑通一声跪在那李娇儿膝下,抱了膝头不肯放手,嘤嘤咛咛哭了起来。
  李娇儿见状唬了一跳,连忙搀扶起来问道:“好孩子,你且别怕,如今我虽说进来做二房,心还是向着勾栏李家,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对我说,我虽比不得前几年得脸,也是正经二房奶奶,对爷撒个娇,他也知道让我一两分,你且说来无妨。”
  那李桂姐闻言方才不哭了,因低了头抚弄着衣带,半晌方支支吾吾道:“你们五房里那位奶奶,姨娘知道为什么不好了?”
  李娇儿闻言笑道:“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哪里知道她好不好……”桂姐摇头道:“这也是奴家命里合该有事,当日你们爷们儿梳拢奴家的时候,因对我妈说了,家里原有几房姬妾,大奶奶是个佛爷,不管事,姨娘实则做正室,掌管家中银钱事务,旁的姬妾都唯唯诺诺又不出众,不敢管他。
  我妈因贪图他几两银子,糊里糊涂的就把侄女儿的身子给了他,谁知才几天,那潘家的银妇就写了个贴儿,叫你们家小厮玳安儿拿到勾栏院里传递给你家老爷,被我识破了,如今还藏在我身上,不信您老人家瞧瞧。
  因说着,倒脱了绣鞋,拿针线笸箩里的金剪挑开了绒绳儿,从鞋底里扯出一件东西来,原是一封桃花笺子,一抖开了,里头掉出一缕青丝,倒把那李娇儿唬了一跳。
  因接过那信笺,但见上头字迹依稀可辨,却是一首词,名《落梅风》,道是:
  “黄昏想,白日思,盼杀人多情不至。因他为他憔悴死,可怜也绣衾独自!灯将残,人睡也,空留得半窗明月。眠心硬,浑似铁,这凄凉怎捱今夜?”
  下书:“爱妾潘五儿拜。”
  那李娇儿原是风月场中走动的姐儿,什么样笼络汉子的手段不知道,如今见这潘金莲填的一手好词,因冷笑一声道:“好个百伶百俐的五娘子,也难怪她留得得住汉子。”
  又疑惑道:“这也罢了,怎么里头还夹带着一缕青丝,却是谁的头发?”
  桂姐道:“我因见这银妇与我争汉子,当日才十五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就与你家爷们约定了,若是他能要来那银妇的一缕青丝,就服了他是个勾栏院中一等一的好子弟。你家老爷吃了我的激将之法,果然不知什么法子哄那银妇剪下一缕青丝来与我看,又怕她起疑,叫我瞧一瞧依旧还回去,我因推说身子不痛快,叫桂卿姐姐服侍他,自己往后头房中,将那银妇的手记与这青丝做成一个纸包儿,纳在绣鞋底下,每日里踩踏作践,心里才爽快些。”
  李娇儿听了这话唬了一跳,说道:“好个争强好胜的妮子,你这又是何苦来呢,若是不见面也罢了,左右只当是踩小人,若是一家子住着,这就是厌胜之术,万一出了人命,事情闹出来,如今你原本就有些不清不楚的官司在身上,再告你个厌胜之术妨害人命,我的姐姐儿,你可就别想活命了!”
  唬得那李桂姐哭的梨花带雨道:“姨娘救我则个,这都是好几年前的勾当,奴家早将此事忘到爪哇国去了,如今仓惶逃命出来,谁知作死穿了这一双绣鞋,不想就克死了你们家五房奶奶,这件事情你们老爷是知道的,万一闹出来,他将我扭送了当官,别说用刑,那样腌臜的地方,你侄女儿这花枝儿也似的身子,当真是一盆兰花种到猪圈里去,还能指望活命嘛……姨娘好歹看在本是同根生的份上,救我则个……”
  说着又扑在那李娇儿身上大哭起来,哭的那李娇儿无法,也只得叫房里的丫头悄悄儿的往三房里打听着,看太医去了没有,到底怎么说,人醒了不曾?
  一时间丫头仍回来,说太医瞧了,说是唬着了不妨事,开了一副安神补气的药,五奶奶此番已经转醒过来,知道要东西吃,如今孟玉楼让大房叫去说话儿,三房里是春梅陪着。
  李娇儿两个听见无法,也只得求神拜佛的,祈祷此事千万别闹出来要紧。
  闲话休提,却说晚间西门庆来家,见饭也不曾预备,家下人等乱哄哄的,请医问药烧水端汤,不知出了何事,正瞧见那玳安儿送了一个太医出来,迎面与西门庆撞个满怀,见是老爷回来,连忙垂手侍立。
  西门庆踢了他两脚道:“贼囚根子,恁般急脚鬼似的做什么,你且站住,我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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