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孕的事情,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支吾了半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红药见状只当是她听了提亲的事情害羞,扑哧儿一乐道:“奶奶如今又没说下人家儿,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只是如今战事未定,爷没提出来,是怕不能与奶奶风光完婚,他心里有这个念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等咱们的事情办完,自然要派人正式对奶奶说的。”
玉楼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笃定当日只怕那杨戬难以自持,对自己做下了什么没脸的勾当,不然为什么这般热络,好像是心怀愧疚一般……只是如今大局未定,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丫头,又有病人,实在不能与他们闹出来撕破了脸,也只得暂且忍耐一番,到了显怀之时,只怕自己不问,那杨相爷也是要有个说法的。
想到此处就没有急着质问红药,点了点头说道:“如今世道乱成这个样子了,哪有闲功夫儿说这些,你这蹄子往后也别这么风言风语的了,如今天色不早,你是在我房里睡还是怎的?”
红药点头笑道:“奴婢自然是跟奶奶一起安置的,好久不在一处歇着,今儿倒要做些闺阁笑语才好呢。”玉楼闻言也是扑哧儿一乐,就与红药两个睡在外间,叫小鸾陪着月娘在房里睡,若是有事就来外头叫醒自己,一宿晚景题过。
一行人在行辕之处一连住了几日,那杨相爷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玉楼问红药打听,红药只说不晓得外头的事情,叫玉楼安心住下。孟玉楼客随主便也只得随着他们主仆的安排。
忽然有一日杨戬回来,就要匆匆拔营,孟玉楼不解其意,看看天色不早,就问红药说道:“这么晚了,外头兵荒马乱的,怎么这样急着走呢,多待一晚上不好么?”红药瞧着也是眉目紧蹙,摇了摇头说道:“爷安排得急,奴婢不敢问他,奶奶不用多说了,跟着我们走就是,只是大奶奶……”
说到此处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儿方说道:“大奶奶这几日精神更不好……有时候还疑惑别人要害她,只怕带着上路不大方便吧……”
玉楼听了这话,好似红药不想带着月娘一起走,连忙说道:“姐儿这话莫非是嫌弃奴家大姐姐,竟要将她抛撇此处么?如今兵火连天,她一个妇道人家失了回护,岂不是只有一死?还请姐儿看在往日情份上带上她吧……”
红药闻言有些为难说道:“奶奶不知道,这一回爷轻装简从,就是不想多惹是非,外头爷们儿家的事情关乎朝廷社稷,奴婢也不懂,只是万一为了一个妇人坏了大事,得不偿失不说,奶奶也要受了牵连。如今奴婢倒有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不知奶奶意下如何?”
孟玉楼连忙问她道:“有什么法子你且说说?”红药说道:“离此处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庵堂,专门收留流离失所的妇道出家,我瞧着大奶奶的病是要静养的,不如就把她施舍道尼姑庵里,那些大师父都有德行的高僧大德,自然慈悲为怀救助大娘子,万一久在佛前得了灵气,治好了这个病也未可知啊。”
玉楼听了,心说当日吴月娘就与佛门中人过从甚密,如今若是这么个结局,倒也算是妥当,想到此处点了点头说道:“这也使得,就不知道这一座庵堂怎么样,会不会来日沦陷战火,又被金兵所得呢……”
红药摇头说道:“自古两国交战,寺院庵堂都不在对立之列,况且金人笃信佛教,自然不会对清圣之地有所亵渎的,奶奶可以放心。”
玉楼这才点头说道:“既然恁的,奴家也不能为了大姐姐叫你们一干人等只身犯险,你说下的这个地方在哪儿,奴家自送了大姐姐过去就是了。”
红药笑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奶奶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只怕自己去太危险了,不如让奴婢带着亲兵送了大奶奶过去倒也便宜。”玉楼低头想了一回,若是自己送去,万一又遇上金兵流寇,只怕保不住月娘,连自己也要遭难,不如就委托红药全权处理此事吧,想来她与月娘无冤无仇的,自然不会错待了她就是。
想到此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恁的,就劳烦姐儿好生把大姐姐送过去,奴家只怕要给相爷添麻烦,就不过去了。”红药点头答应着,往内间搀扶了月娘,要往院中马上之处走。
那吴月娘原本老老实实的给人搀着走路,经过孟玉楼身边时,忽然就扑在玉楼怀里哭道:“好狠心的三姐姐,你就这么抛下奴家,生死由我不管了……”说着,嚎啕大哭起来,死活不肯上车。
闹的孟玉楼也是眼圈儿一红,连忙上来搂住了月娘,对红药说道:“既然大姐姐不愿意去,不然还是带上她吧,一路上奴家宁可辛苦些,跟小鸾倒着班儿伺候她,不叫她给你们添乱就是了。”
红药含笑上来,伸手接过了月娘,一面柔声说道:“大奶奶这是怎么了?倒像个小孩子似的眷恋着三娘。”说着,轻轻巧巧在她睡穴上一点,那吴月娘只觉眼皮沉重,想喊也喊不出来,身子一软就睡在红药手里。
红药见了笑道:“三娘,只怕大奶奶如今心智就与几岁大的孩子相仿,带着她实在不便宜,还是让奴婢送到庵堂之中的好。”说着,也不等玉楼答应,带了月娘转身就走。
玉楼还要阻拦时,身后小鸾一把拉住了,附在她耳边说道:“奶奶都忘了那婆娘当初是怎么对待咱们的了?要把咱们留给金兵活活治死,如今救了她性命,照顾一路,也算是对得起西门家,对得起先头大爷了,难道为了她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就断送了我们这些好人不成?”
玉楼听见小鸾一劝,倒有些迟疑了,再一回头,但见红药走的连影儿也瞧不见,也只得罢了。不一时杨戬一身戎装进来,要接玉楼上车,孟玉楼定睛一瞧,但见那杨相爷头带束发紫金冠,双插雉鸡尾,身穿粉绫色百花战袍,上绣团花朵朵。腰中系着五彩丝鸾带,粉绫色兜裆滚裤,足下是粉绫色飞云缎靴,肋下配带一口宝剑,双垂灯笼穗,腰间别着一对金雀斧,配上他这般俊俏人品,端的文韬武略,饶是玉楼也看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月娘的故事结束啦~
☆、第百十六回
杨戬见孟玉楼有些目不转睛瞧着自己;倒是低声一笑道:“娘子如何这般瞧着下官;莫不是这身打扮有些粗鄙;不入娘子法眼?”
玉楼听了连忙摇头说道:“相爷说哪里话,只是奴家从未见过相爷戎装;一时之间瞧着新鲜罢了……”杨戬闻言点头微笑;一面命小鸾扶着玉楼上车;好生陪伴,自己起了战马在外头尾随护送,一行人先行上路不提。
却说红药带了吴月娘前往一处庵堂之中;果然出来两个姑子接着,红药因说这妇人战火之中失了丈夫孩儿,如今心智不定;又没个亲人,自己随手救助;送来此处出家为尼。
那两个姑子听了都口喧佛号,盛赞红药品行;红药听了不耐烦;又要前去追随杨戬,匆匆留了几十两银子的盘缠,权作吴月娘日后在此处吃穿用度,就告辞去了。
书中暗表,那两个姑子竟是当日与月娘有些手尾的妙趣、妙凤两个,当日给杨戬识破了行藏去了孽根,两个索性当真出家在庵堂之中,如今师父死了,两人接手了庙产,看着国难当头,打出旗号收养流离失所的妇道人家,实则养在庵堂之内,度其相貌卖给金人做奴婢,发一笔国难财。
如今见了月娘,两个倒是吃了一惊,只是当日无非贪图她许下的银钱,方才做成几次露水夫妻,原本没什么情份的,又吃了她的挂落失了男子之身,心中越发恨她,此番见她落入自己执掌,并不顾及当年情谊,只将那吴月娘打扮的整整齐齐,卖入金营之中充作营妓,流离乱军之中,不知所终,这是后话。
却说孟玉楼跟随杨戬的亲兵卫队一路南行,这几日倒是太平的很,沿路之上偶然遇见金兵,到对他们的队伍礼遇有加,玉楼见状又有些糊涂了,就问红药说道:“这是怎么说,当日还打成那个样子,转眼之间就变了不成?”
红药笑道:“奶奶不知道,如今上头议和了,我们相爷身上又有尚方之剑,谁敢对咱们怎么样呢。”玉楼闻言蹙眉道:“打得那样惨烈,怎么说议和就议和了呢……敢情朝廷上的人也都是没气性的……”
红药听了这话,面上有些尴尬,只得说笑着遮掩过去了,玉楼见她面上神色不大好看,低眉一寻思,自己这话是将那杨相爷也骂了进去,倒也怪不得她。
这一日到了晚间,车驾错过了宿头,杨戬原本意欲在林中扎营,又怕孟玉楼生得娇弱,给林风吹了倒坐下病根儿,只得挑灯走夜路,等到天亮再作打算,玉楼在马车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很有些害怕。红药见了笑道:
“奶奶不是得了一颗夜明珠么,为什么不点亮了,也给我们瞧瞧?”小鸾听了也拍手笑道:“就是,奶奶点上给我们瞧瞧吧,也算是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呢。”玉楼给他们说的也有些玩儿心,就将杨戬送给自己的锦盒打开了,里头果然一颗珠子熠熠生光,璀璨夺目。
几个女子赏玩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前头吵闹之声,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凄厉说道:“这是哀家的夜明珠不是?!”
旁人倒还罢了,只有红药听了这话倒是一惊,心中暗道:“这不是郑娘娘的声音么,如何却在此处……”玉楼听见那女子自称哀家,倒也十分疑惑,就伸手打起帘子往外头细看。
这一打帘子不要紧,那女子见了光亮,连滚带爬的就往车上凑过来,但见她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活脱脱的女鬼一般,把玉楼和小鸾唬得娇呼了一声,直往车里缩。
那女子扒在车沿儿上厉声说道:“好大胆的奴婢,敢偷哀家的东西!”说着,正要往车里钻,身后早有金兵扯住了她的发髻拖下车来,伸手抄起腰间的鞭子狠狠抽在那女子的身上。
那妇道被抽的满地乱滚,一面说着女真语哀求着,又听见那金兵说了两句什么话,那妇人却是一愣,丢下玉楼的车驾,反而往前头杨戬的队伍里跑过去,一面喊着:“你原来都是哄我的,你是完颜……”话只说到了一半,声音却是戛然而止,再没了声息。
玉楼心中一窒,打起帘子一瞧,但见那妇人早已给人一剑封喉,尸身就倒落尘埃之中,几个金兵见了,上来对着杨戬的坐骑躬身施礼,不知说了什么,一会儿找来了一张破席,将那妇人的尸身草草卷入内中,往灌木丛中拖去。
玉楼见状心中惊惧,连忙打下帘子,红药见了,柔声安慰道:“奶奶别怕,是个疯妇,可巧路上遇见金人带了一些妇道北上,只怕那妇人瞧见了咱们的宝贝,不知想起了什么,才来纠缠奶奶的,如今已经没事了……”
玉楼心中虽然疑惑,又知道红药是杨戬身边的人,只怕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点头说道:“就算如此,这妇人想来也是给金人掠夺的中原人口,虽然疯癫,罪不至死……”
红药听了,只得尴尬一笑道:“我们爷原来也不是这样急躁的人,可能是怕那妇人冲撞了奶奶,情急之下才手上失了分寸,等我去劝劝他……”说着,一打帘子跳下车去,接过内卫手上一匹马,纵身上去,往前头与杨戬联辔而行。
杨戬见红药追上来,沉声问她道:“大娘子都瞧见了?”红药低低的声音道:“嗯,奴婢安慰了娘子几句,说此人不过是个疯妇,看样子大娘子似乎半信半疑的模样……只是爷当真下得去手,郑娘娘好歹也将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印信交给咱们了……”
杨戬一挥手打断了红药的话,蹙眉说道:“如今给她撞破了我的身份,万一闹出来,大家都知道印信在我的手上,想要瞒过宗望只怕不那么容易,等一会儿那一队士兵走远了,你带两个得力的内卫跟过去,要做得干净,别留下活口。”
红药听了这话心里一寒,柔声说道:“只怕那些人也不知道郑后身份,不过是个营妓罢了,爷又何必同室操戈……”杨戬摇头说道:“你几时这般妇人之仁?宗望虽然是个武将,心思缜密并不在我之下,这活口留不得。”红药闻言不敢争辩,只得答应着,一面搭讪着往外围去,自去解决方才押送郑后的金兵不提。
又是一连走了几日,沿路之上倒是相安无事,只有玉楼但觉腹部越发隆起,只怕也瞒不住几日了,还好红药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儿,倒也瞧不出来,玉楼见如今大局未定,想着能拖一日是一日,也不急着对杨戬说起此事。
这一日住在征用的民房之内,白日无事,杨戬不知出去办理什么公事了,只留下红药看家,玉楼这几日总是坐车,身上乏得很,正与红药和小鸾闲谈,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叫卖之声,好像是卖线的小贩。
玉楼想着孩儿出世之后也要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