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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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向线-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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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段感情里的强弱对比太明显,注定结不出健康的果实。
  因为律师的职业习惯,赵秉承为人亲和,特别是对异性,总有耗不尽的耐心、用不完的温情。许衡认定了他的暧昧不忠,哭天抢地几次之后,一段秘密的办公室恋情无疾而终。
  她很想表现得更加强硬些,比如说辞职出走、一刀两断什么的。但赵秉承从始至终都对她很好,即便分手后,依然以老师自居,没有让许衡感觉半点尴尬。
  事实证明,缺钱就没有赌气的资本,两人只好继续不尴不尬地做同事。
  随着母亲病情的持续恶化,许衡也愈发离不开华海所和赵秉承,就连已经定下的随船出海实习,也一推再推。
  常娟最开始表示出对他感兴趣时,还特地托人问过许衡,赵老师是不是单身?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许衡担心又有姑娘要心碎,多嘴问了中间人:“是谁打听?”
  对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们赵老师要走运了,海事法院常院长的千金。”
  许衡把话带给赵秉承,却见男人耸耸肩,说手上有案子在海事法院,正好趁此机会拉近关系。
  许衡当时就劝他:“常娟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你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后来常娟果然越贴越紧,赵秉承一步步被套牢。很快便有一天,他叹息着说,在考虑向常娟求婚。
  许衡很是稀奇:“你爱她吗?”
  赵秉承摇摇头:“我对她没感情,形式主义而已。”
  许衡目瞪口呆:“没感情也能结婚?”
  他沉默半晌,道:“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
  两人火速确定关系,常娟正式介入赵秉承的生活,事无巨细地打理起他身边的一切。
  前男友结婚,按理说许衡应该感到失落,但那时候实在没功夫去伤春悲秋:再次住院时,许妈妈已经大势已去,医生们都建议家属放弃治疗。
  妈妈是她在世界上最后的亲人,许衡万万不可能放弃。
  常娟知情后,找到北大医院血液科,牵线搭桥联系转诊,为许妈妈提供了最好的治疗条件。
  尽管最后无力回天,许衡依然感念着她在那时的鼎力支持,从此愈发坚定了在华海所好好干下去的决心。
  更何况,常娟那双疯狂追逐赵秉承身影的眼睛里,可能欠缺足够理性,但却绝对有爱。
  母亲去世后,许衡找赵秉承谈过,让他好好思考自己对常娟的感情——精神病人结婚之后很难离婚,更何况对方的父亲还是法院院长。
  事实上,这也是她对常娟的回报:这段看得到悲剧结果的感情,没有必要以两人的终身幸福为代价做局。
  赵秉承原本还很柔和的表情,在听到许衡解释动机时,立刻变得晴转阴:“你就是为了她?”
  “当然也是为了你!”许衡理直气壮,“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他的笑容苍白无力:“小衡,没有爱不一定就会不幸福。”
  如今回想起来,赵秉承心中恐怕早已有了答案。
  醒酒茶喝下大半,别墅的客厅里也渐渐暖和起来,两人各坐在沙发两端,难得开诚布公地交谈。
  赵秉承已然清醒,却还在借着酒劲发泄不满:“她爸爸瞧不起我,每次都是呼来喝去,没有半点尊重可言。在她家我就像个佣人,做什么都不对,还不能不做。小弟小妹来城里看我,她妈妈宁肯出钱订宾馆,也不让他们住家里,就因为怕弄脏了房间地板——那是我的亲人啊!”
  待对方情绪稍微冷静些后,许衡谨慎开口:“赵老师,恕我直言,婚姻虽然是两家人的事,但更多还要靠你和娟姐自己经营。与其为她父母的态度纠结,还不如把小日子过好。”
  赵秉承头靠在沙发上,自嘲地笑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看到常娟的态度了。她真的是个疯子,好起来恨不能做牛做马,转头却又趾高气昂。我自认为最会与人打交道,偏偏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记不记得上船前,你特意说过王航的身世,还让我多加留意?”许衡感慨道,“其实在人家眼中,我们这些小伎俩都一清二楚,费尽心思的讨好反而越演越砸。倒不如真诚些,有什么说什么,也省得凭空猜忌。”
  玻璃杯被重重搁下,赵秉承的脸色愈发难看:“你是真心喜欢那个二世祖?”
  “他只是个船长,不是什么‘二世祖’。”许衡笑着摇摇头,“他父亲也没那么高不可攀。对了,你们今天合影的时候,王董……”
  话音未落,却听见隐约的玻璃破碎声,常娟歇斯底里地哭喊道:“骗子!你们全都是骗子!”
  滨海别墅的质量很好——若非有心,隔着厚厚的墙板,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其他人——赵秉承当即冲进隔壁起居室。
  常娟穿着睡衣,躲在黑暗房间的角落里,披头散发、表情痛不欲生。赵秉承推门而入后,她奋力挣脱钳制,猛冲进客厅里,指着许衡鼻子叫骂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别以为我有病就欺负我!我能对你好,也能要你的命!”
  许衡站在原地,大脑暂时一片空白,她有限的人生阅历不足以处理如此复杂的局面。
  “你不是已经搭上男人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跟我抢?你这种女人只配下地狱!”常娟彻底陷入癫狂状态,眼中已无任何清明:“我对你那么好,就是想让你长点良心,别再纠缠秉承!”
  “娟姐,我没有。”无视赵秉承的指示,许衡挺直了脊梁,“我知道你对我好,我跟赵老师也早就分手了,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第55章 贫富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洗白自己了吗?”常娟对她的辩解不屑一顾,翻着白眼看过来,依然奋力试图摆脱赵秉承的钳制,“贱人!婊*子!”
  许衡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我不想洗白什么,我只是在说出实情。”
  “实情?”常娟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实情就是你们恬不知耻、无情无义、天打雷劈!”
  赵秉承终于忍不住出声:“小衡,你先回去。娟子,听话,该吃药了……”
  “我不吃药!凭什么要我吃药!”常娟疯狂地甩动自己的头发,像台跳了线的电风扇,“你和爸爸一样,都拿我有病当借口。有病的是你们,你们才有病!”
  赵秉承一边把人往楼上拖,一边催促许衡:“快走,我回头再联系你。”
  “娟姐,我谢谢你。”握紧拳头,许衡站在原地朗声道,眼前迷蒙着泪水,“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这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我和赵老师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固执地站在客厅里,听到楼上传来持续的尖叫声、撕扯声,以及最后嚎啕大哭的声音。
  剩下的半杯醒酒茶搁在茶几上,已经冷得彻底。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许衡用袖子擦干眼泪,自嘲地笑着,转身走出大门。
  面对常娟的质问,最好的处理方式绝不是据理力争。毕竟,对方是病人,而且是赵秉承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三更半夜,在人家的婚房里,被指着鼻子骂“没良心”——正常人恐怕都会避之不及。
  然而,走在深夜独自归家的路上,许衡却感觉如释重负。
  她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活得这么累。
  还记得在表白遭拒时,许衡以为王航认定了自己攀权富贵,接近他就是为了跟王允中拉关系;包括在新加坡监所里,向孙木兰倾吐心声,她也自认动机不纯。
  常娟刚才的嘶吼震醒了她:许衡,你是何时变得如此卑微?沦落得要跟一个疯子争宠?
  从小到大,她虽然不是人群中最聪明、最优秀的,但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亦未曾觉得低人一等。
  求学期间,尽管没有太多情感经历,也收到过情书、被送过玫瑰花。拒绝对方的理由多种多样,却从来不是因为金钱或地位。
  每个女孩都曾幻想过自己的白马王子,或英俊潇洒,或风趣幽默,不同的择偶标准就像天边的云朵,千变万化、各式各样;然而,从不知什么时候起,大家的标准开始渐渐趋同:稳定的工作、高薪的收入、雄厚的家世、完美的学历……
  他是怎样一个人、外貌性格如何,反倒成了最不被考虑的因素。
  遇到心仪的对象,我们首先想到的是配不配,而不是爱不爱。
  社会贫富分化越来越严重,生活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而贫穷是非常残忍的一种心魔,它不会让你在瞬间土崩瓦解,而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情智,让我们最终认不清自己。
  一直以来,背负着家庭的经济压力和寄人篱下的委屈,许衡佝偻着前进,已经忘了自己来时的路。
  赵秉承的确提供过经济支持,但她也以认真的工作予以了回报;常娟曾经帮忙母亲转诊治疗,但她同样忍受了精神病人喋喋不休的抱怨;王航或许家境优于、能力出众,但她同样真才实学、工作认真,并非低人一等。
  面对常娟的质问,许衡突然明白:钱和道义可以和平共处,失怙丧母并不是她的原罪,曾经低下的头颅同样可以高高昂起;爱与感恩不能同日而语,出身贫寒不一定甘于平凡,告别过去的人们依然有权追逐幸福。
  我穷,但我并不卑微;你富,但你也并不因此高贵。
  如今孑然一身,她再也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又有什么值得恐惧、怯懦、徘徊、无助的呢?
  深夜寒风凌厉,许衡却感觉无比坚强——自内而外跳跃搏动的火热心脏,永远激励着人类向死而生。
  第二天是周末,她睡到中午才睁眼。
  温软的冬日暖阳映射在窗台上,抚慰出整整一室的宁静平和。不再逼着自己加班还债,放下无谓的提心吊胆,所有神经都松弛下来,随时间变成流淌在指尖的水。
  灵魂被熨帖柔顺,思想则软化成沙,许衡长长久久地伸了个懒腰。
  赵秉承或常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也无所谓了。她将手机放在桌上充电,咬着牙刷开始琢磨今天该干嘛。
  母亲去世后,她甚少呆在家中。环顾四周的家具,早已蒙了厚厚的一层灰。从海上回来后,除了每日睡觉的床铺,这里的一切如同静止,始终固定在母亲最后一次入院的前夜。
  潜意识里,似乎以为这样就能逃避现实,骗自己妈妈还会回来。
  洗漱完毕,用冰箱里的食材随便弄了点东西吃,许衡扎起马尾、撸起袖子,开始做大扫除。
  电脑音箱里放着欢快的口水歌,在房间里爬上爬下,将用不着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打包、装箱。家里越来越空旷,心却越来越满:这场告别来的恰到好处。
  生病多年,妈妈的房间里尽是些瓶瓶罐罐,真正的个人物品反而没剩多少。偶尔有些小件东西勾起回忆,许衡拿在手里称称,最终还是放进垃圾袋。
  人生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我们总要学会向前看。
  几十年房龄的老式单元,小小的两室一厅,打扫起来也很快。“断舍离”之后只剩下几件老式家具,还有日常会用到的个人物品,显得空旷不少。
  夕阳西下时,许衡已经洗完澡,换好衣服,站在整拾一新的家中,成就感爆棚。
  正想出门吃顿好的犒劳自己,却听见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航空公司的短信,通知去美国的机票已定,姓名许衡,何年何月直飞纽约肯尼迪机场。
  她连忙从换下的衣兜里翻出李经理的名片,又检查了手机发件箱,确定自己还没有将护照号等个人信息告诉对方。
  原本想着周末休息,没必要为工作上的事情打扰客户。谁知道大洋集团的效率这么高,昨晚谈定的事情,今天就雷厉风行地落实到位。
  许衡刚刚放松下来的精神再次紧张:这趟出差恐怕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应付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强人了。
  出发前的一周时间,赵秉承都没来律师事务所报到。据说他提前请了婚假,蜜月之后再过年上班。团队里的其他成员正好落得清闲,纷纷开启度假模式,乐得浑水摸鱼。
  许衡算了算日子,如果加上年假,赵秉承婚礼时她正好在美国,前前后后的出差、春节凑在一起,可以匀出大半个月来。就算碰不上王航,也能好好考察资本主义头号强国——简直机不可失。
  思及此,她果断向人事部提交了休假申请,转身包了个大红包,托同事帮忙去婚礼上。接下来,许衡愉快地投入到摸鱼队伍中,乐颠颠地开始上网查阅旅游攻略了。
  出发那天,许衡特意很早就赶到机场,换好登机牌才发现,大洋集团给自己定的竟然是头等舱。
  上市成功果然财大气粗,她在心中默默咋舌,洲际航班中经济舱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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