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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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向线-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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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槟城的纬度才五度多一点,属于无风带。“长舟号”停泊在港口外锚地,除了水面上起起伏伏的航标灯,肉眼可及之处再无半点光亮。
  漆黑的夜晚,海和天都黑成一片,站在甲板的栏杆旁边,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在海上。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后,从最亮的那颗星开始,天空开始变得明亮。南北方向上,一条淡淡的纱巾似的光带跨越整个苍穹,延绵无尽、辉映成片。
  据说银河距离太阳系有2万多光年。也就是说,这些光线都是在2万多年前发出的,经过长途跋涉才最终抵达人类的眼底。
  许衡想,任何麻烦、困扰,一旦被放大到宇宙的量级里,兴许就没那么难过了。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她把披肩又裹紧了些。
  王航身强力壮,散发的热量在夜里更加明显,即便只是靠近站着,也让人忍不住飞蛾扑火。
  他隔着一段距离停住了步伐。
  夜很黑,潮水正在上涨。
  两人并肩站在浓稠的黑暗中,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头顶星空闪耀,璀璨着千万年的壮丽。王航伸出手指比划投影,最终定格在银河西边,低声道:“氐宿一。”
  他将拇指与食指分开,平行地划出一道弧线,顶向另一侧:“氐宿四。”
  最终,两只大手以夜空中的某点为轴,对称展开:“天秤座。”
  许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天上乱糟糟的星星一大堆,根本看不出来哪是而哪儿。
  王航不着急,倾身笼到她背后,将长臂伸过女孩肩头,一双大手直接在她眼前成型。
  带着清新牙膏味道的气息吐在耳后,许衡感觉全身的血液已然倒流:“对着三角形的顶。”
  即便下一秒就会晕过去,她却依然凭借意志力强撑开双眼,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
  男人侧首抵在她的太阳穴,让两人的头以相同角度偏移:“底边上的蓝白色星看到了吗?”
  “看到了。”声音羸弱,恰如蚊蚋。
  “氐,至也。有星四,定点氐宿四落于黄道。角亢下系于氐,若木之有根。”他顿了顿,“你是天秤座,对吗?”
  最后半句话,王航几乎是含着许衡的耳垂说出来的。那湿濡的触感与低沉的嗓音,如同最催情的春*药,将她的负隅顽抗统统融化。
  乱糟糟的已然不再是星星。
  她闭上眼,没有动,而是轻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天秤座?”
  “护照、身份证和执业资格证上都有登记生日。”男人的手缓缓下滑,紧锢在她的腰上,暗暗用力,“你不是唯一一个别有用心的人,我们都会想办法保护自己。”
  他的试探、他的拒绝,只是想让她主动地把一切都说出来。
  许衡咬牙:“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怀疑?什么时候求证?什么时候开始心存戒备?
  “最开始就跟公司联系过了。”王航将人扳转过来,强迫彼此面对面:“我要对船上的每一个人负责,不能不明不白地带你漂洋过海。”
  “……负责?”许衡声音沙哑,根本不像自己。
  他的动作始终轻柔舒缓,就像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逗弄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你想我怎么负责?”
  身后是摇摇欲坠的栏杆与无穷无尽的大海,身前是男人灼热的身体与不可磨灭的欲*望。许衡肩头的披巾散落,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劲瘦结实的胸膛带着急促的心跳声靠近,伴随着那一声声诅咒般的质问:“说啊,你想我怎么负责?”
  他是故意的,故意将彼此逼至极限,拒绝任何暧昧或试探。
  张建新说得对,这种事情自己怎么想没用,关键是让她明白、让她懂。
  王航从小就跟着爸爸跑船,他知道一条船上力气最大的是舵手:越是大风大浪、越是左摇右摆,越是需要用最坚强的意志、最固执的力量去较量。
  人类永远无法战胜自然,可越是如此,越渴望探索出能力的极限,而后超越。
  绵长而湿润的吻将所有解释、借口、理由统统封印,只剩下千真万确的决心和稳若磐石的欲念。
  他将许衡整个儿托举在自己腰上,脚步坚定地往船舱里走。
  “长舟号”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即便看不清前路,依然记得船上的每一处转弯、每一级台阶。
  许衡夹得很紧,确保自己不会滑落,她将注意力集中到亲吻上,手肘撑住男人的平直的肩膀,紧紧攀附着,心甘情愿地沦为俘虏。
  离开左舷甲板就是许衡的房间,王航没费多少力气便扭开舱门。走两步后将人狠狠抛在床上,侵着身子压了过来。
  皮肤的每一处都在泛着细碎而隐秘的痛楚,许衡只感觉灵魂都快要被撕裂。
  他的呼吸粗重而沙哑,每一声都磨砺着她的神经末梢。
  房间里漆黑一片,比甲板上更加伸手不见五指。视力的匮乏赋予触觉与听觉更加敏锐的感知,制造出强烈的电流,再通过紧贴的皮肤、混杂的喘息、滴落的汗水营造出更加鲜活、火热的质感。
  在绝对压抑中爆发出的冲动,往往比欲*望本身更加令人疯狂。
  体内有一股火在烧,烧穿了许衡所剩无几的理智与矜持。
  王航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直奔主题。许衡手中的触感层次鲜明:紧致而结实、致密而滚烫,透着微薄的汗意,辐射出毋庸置疑的热量。
  这是属于神的造物,通往极*乐的天堂。
  他不爱说话,只在极致压抑时发出闷哼的声音,就像用羽毛挠过女人的心尖。
  许衡有几次差点哭出来,却又被狠狠逼退回去。在绝对的痛与快中激荡往返,所有观感都裹挟成团,一寸寸推上未知却必然的巅峰。
  四肢早已脱力,只剩下延绵的吻在黑暗中继续。王航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是吗?是这里吗?”
  许衡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舷窗上的窗帘被拉开,两人的身体沐浴在星光下。
  他的肌肉很匀称,丝丝缕缕嵌合如最完美的艺术品。君主般的目光从上向下睥睨着,不紧不慢地再次俯身,重新占领自己的领地。
  这种时候,语言原本就是多余。
  潮水涌上来的时候,许衡根本无法分清彼此:纠缠的肢体、错位的感知、混乱的胶着,伴随濒临破碎的阵阵抽搐,制造出难以想象的体验。
  过往的一切被统统超越,头顶银河如泻,堙没了整个人间。
  他再次撑起身子,眼睛里有晶亮细碎的星辰,美好而不可方物。
  许衡侧着脸,压着一滩分不清是汗是泪的液体。
  王航笑,一边笑一边飨足地舔舐她的轮廓,原本的细碎渐渐连成片,已然熄灭的焰火再次燎原——他比她想象的更加不知道节制。
  肿胀、抵触、压迫、挤占,体内的血液在温润的碾磨中反复沸腾。许衡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岛屿,亘古洪荒地伫立于海平面之上,在无尽的潮汐与浪涌中,被永恒凝固的时间所占领。
  再后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连同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清明。
  灵魂在咫尺天涯的距离里被抽离干净,断裂发生在感官的废墟中不可逆转。她试图伸手抓住些微力量,却只能被彻底的虚无所反噬,最终连自我认知都不复存在。
  只能亲吻、只剩荒芜,只有相互依附的两个人能够证明彼此真实的存在。
  肌肤上有隐秘而真实的灼痛,却不比心底的更加强烈。四肢百骸的通畅、如坠深渊的堕落,她的手指攀附着对方劲瘦的脊背,细细点数那清晰的骨节。
  眼前的虚空中,紫罗兰色的火焰安静燃烧,正是高*潮的余韵,替代了曾经分裂的个体。
  
  第30章 破例
  
  第二天早上,王航先醒。
  他在船上作息规律,生物钟向来很准。无论前一夜睡得有多晚,醒来的时间都是早上六点。
  低纬度地区天亮得早,此时的海面上浓雾正在散去,听得见远处有海鸥啼鸣。
  船行海上,视野会变得极其开阔,就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特别是在外锚地停泊时,面对与世隔绝的蔚蓝、海天一色的壮丽,某种无限的自由感会油然而生。
  在王航看来,自由而无用是一个很高的要求。自由并非散漫之义,只有自律者,才能够得到真正自由。
  许衡是他给自己破的例。
  看着身边人的睡颜,感受船体随波浪暗涌,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女孩睡得很沉,昨晚翻来覆去的折腾已经让她精疲力尽。王航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又悄没声地摸下床。尽管半边身子都被压麻了,整个人却神清气爽。
  他从逃生通道绕到甲板的另一侧,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回舱。
  遥远的海平线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许衡起床时只觉得腰酸背痛,某处灼痛几乎要了她的性命。
  床单被褥一片狼藉,罪魁祸首已经不见踪影。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淫*靡气息,她想,待会儿必须开舱透气。
  餐厅里的已经不再供应早餐,小四川翻箱倒柜找出一个面包递过来,说是先垫垫,反正很快就能吃到午饭。
  甲板上,宋巍正带着人跟马拉西亚当地的工头吵架。
  “舱里还空那么多位置,不能堆到甲板上!”年轻的二副难得脸红脖子粗,“这样会影响船舶稳性的!”
  “#¥%$=……”工头又黑又瘦,像只恒河猴,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说了不行就不行,我们必须在提单上批注。”
  猴子工头连忙摆手,又是一通英语不像英语、马来语不像马来语的辩解,他身后的工人开始骚动。
  王航从驾驶室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小宋,让他们自己弄吧。”
  他声音清朗,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猴子工头猛拍巴掌,哇啦哇啦地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冲驾驶室鞠躬作揖。
  甲板上的宋巍愣了愣,抬头确认道:“王船,行不行啊?”
  “反正他们是货方请来的,最后要负责平舱。”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笑,补充道,“再不行就算超重呗。”
  猴子工头的脸顿时又垮下来了,转身开始指挥工人们干活。
  宋巍带着水手退开一段距离。
  装原木非常危险:直径28毫米的钢丝直接从木头上穿过去,一串串地从海面上吊起来,像铜钱似的晃晃悠悠。根据木头粗细不同,每吊七八根或者十几根,滑溜溜的,还滴着水。
  装到船上后要迅速解开钩子,如果哪根木头位置不好还得用细钢丝调整。那些马来工人们在“长舟号”的甲板和货舱里上蹿下跳,就跟演杂技一样。明明险象环生,最后却有惊无险,令许衡大开眼界。
  宋巍看到她,凑过来打招呼:“许律师,休息好没?昨天听说你被抓了,我们都吓了一跳。”
  许衡咬着面包,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还行,主要是没见过那么大阵仗,有点蒙。”
  宋巍笑起来:“大伙都说了,你这一路简直是各国警察局观光之旅……”
  一口面包呛在喉咙里,许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宋巍都吓到了:“许律师,要不要紧?等着,我给你倒水!”
  年轻小伙儿手脚麻利,三步并作两步便爬进了驾驶室。等王航端着杯子从舷梯上下来的时候,许衡已经调整好,只剩下满脸不自然的绯红。
  修长的手指托住杯沿,他将水递过来,没有讲话。
  许衡仰头就喝,喝完了连忙调转视线。
  两人并肩扶在栏杆上,看马来工人一串又一串地装原木。
  上船的工人是有等级的,从高到低依次是工头、吊杆操纵手、驳船上穿钢丝的、解钩的,以及一位厨师。
  厨师带着厨具、蔬菜和鱼肉上到“长舟号”的甲板,已经在船尾搭起家伙事,兢兢业业地开伙做饭。
  “他们是华裔?”许衡目不斜视。
  “怎么可能,长得那么黑。”
  好像自己就有多白净似的,许衡在心中默默吐槽。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那你们来来回回讲话听得懂吗?”
  王航笑:“听不懂,只能勉强猜个大概,尽到承运人告知义务就行了。”
  想到猴子工头的手舞足蹈,许衡由衷感慨:“真是鸡同鸭讲……”
  “说谁是‘鸭’呢?”他脸色不变,语气严肃却带有明显的暗哑。
  许衡差点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
  装原木通常都需要等货,这次“长舟号”船期晚,大部分的货物已经运到。即便如此,装载过程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槟城是座华侨城,华裔人口占到70%,是出了名美食天堂,可以采购到符合中国人口味的食材。
  午饭时,大厨向三副申请经费,准备下船买菜补充给养。
  如果只是大厨和三副下船,叫辆黄包车就能去菜场。小四川也想跟着放放风,于是撺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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