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原本以为杨红兵调至刑警队,立刻就可以解决他和刘建厂的紧张关系,没有料到现实状况比预想的还要复杂,猫与老鼠原本是天敌,在静州猫中有鼠,鼠中有猫,他苦笑道:“等到你在刑警队站稳脚跟,我高考早就结束了。”
杨红兵道:“实在不行,我去找吕忠勇,他是刑警队老领导,说话管用。”
王桥听到“吕忠勇”的名字更是一肚子苦水,道:“算了,吕忠勇才从静州这个烂泥潭跳出去,别再让他进来,我最多就是在学校不出来。”
杨红兵仔细想了想,道:“不用这么悲观,毕竟邪不胜正,贼还是怕警察的。给我一点时间,稍长一些,我争取在春节后就能说得上话。”
吃过午餐,王桥想回校,结果在所有同学强烈建议下,留下来一起聊天喝茶,还陪着同学打了几圈麻将。
晚餐即将结束后,在陆军提议下,几位同学嚷嚷着要去歌厅。
王桥不想继续参加晚上的活动,对陆军道:“我就不去了,回去上晚自习,你们拿工资吃饭,我还得头悬梁锥刺股。”
陆军嚷道:“我们几兄弟难得聚在一起,今天还来了这么多同学,如果要溜走,就太不耿直。我不相信耽误一个晚上能影响高考。”
静州有句俗话叫作站在哪个山就唱哪个山歌,陆军在县委组织部工作,所思所想与王桥完全不一样,很难真正理解复读班的艰苦、紧张和压抑。
刘红暗恋过王桥,见到曾经暗恋之人落魄到进入复读班,暗自神伤,帮腔道:“别留王桥了,他没有读过高中,进入复读班肯定压力大。等到高考结束,我们几人好好地喝一台庆功酒。”
杨红兵最了解王桥面临的难处,也劝道:“沙袋,别留蛮子了,我陪你们唱歌。”
陆军这才罢休,道:“蛮子差我们大伙一顿酒,等高考完了,我们再次一醉方休。”
刘红有些话要同王桥讲,就道:“你们先喝着,我送王桥出门。”
王桥向桌上的同学抱拳,道:“失陪了,改天我请客。”
王桥在小钟烧烤大门口与刘红挥手告别,道:“你回去吧,高考结束我再来找你们。”
刘红经过内心犹豫,还是说出了积压在心里的话:“杨明又流产了。”
若是没有在广南遇到吕琪,王桥或许还会陷入与初恋女友杨明恋情纠葛之中。虽然初恋时根本不懂爱情,可是少年时期的爱情更加折磨人心。
吕琪在广南从天而降,彻底取代了杨明在王桥心里的位置,与杨明的少年恋爱才真正成为王桥的青春回忆。
“怎么会流产?太不小心了。”
“杨明夫妻关系不太好,两人经常吵架打架,杨明好面子,不肯说。”刘红惋惜地道,“当初杨明做了错误的选择,再坚持几年,或许你们就有转机。”
说到这里,她想到王桥到现在还是读复读班,前途灰暗得很,杨明的选择其实与王桥分手也没有什么错。
王桥没有过多谈及往日恋情,道:“他们实在合不来,趁着没有小孩,快刀斩乱麻,早日做个了断。”
陆红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多次劝她早离早解脱。杨明为人善良,思想挺封建,觉得离婚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王桥轻叹一声,道:“你谈恋爱没有?”
陆红道:“有不少人介绍,没有中意的,暂时没有兴趣。我还年轻,多潇洒几年,免得以后后悔。”
北风吹来,王桥缩了缩肩膀,心情如寒冷的北风一般忧伤起来,道:“你多保重。我得走了,高考完再见。”
往日在篮球场上追风的少年耸着肩膀,在北风中不停地走着,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渐渐消失不见。刘红充满忧伤地转身上楼,楼上众人原本说好不喝酒,谁知又开了一瓶,划拳饮酒,热闹非凡。
孤独的王桥穿过几条街,即将到达南桥头,他忽然心生警惕,仿佛在黑夜的森林里被恶狼盯住。
“站住。”
“这一次跑不掉了。”
巷道出口处站着三人,手里举着刀。在身后,从另一条小巷钻出三人,手里同样拿着刀。六个人将王桥堵得严严实实。
包强举着明晃晃的砍刀,道:“王桥,今天还有啥话说,你不是挺能打,今天我们打个够。”
刘建厂沉声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偷袭我们?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过分了。还有在药房的账,老子泡妞关你屁事,坏老子的好事,硬是要做大侠嗦。”
王桥知道自己大意失了荆州,面对困局,他没有慌乱,脑子变得格外清醒,道:“刘建厂,你是操社会的大哥,跟我们学生纠缠有什么意思?”
刘建厂戏谑道:“操社会就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被学派打了,不找回来场子,以后怎么混江湖。别东张西望,没有人会帮你。我知道你打架还可以,能不能赤手空拳一个打六个?”
王桥稍稍后退,右腿微弯,蹬着地面,道:“我哥是静州公安,上午你见过,操社会的人何必跟公安结下死仇。”
刘建厂用猫戏老鼠的口吻道:“静州有六七百公安,亲戚朋友多得很,你说我能不能每个人的面子都买,要是那样,我还操个**社会。”话虽然如此说,他对王桥背后有公安大哥还是有了顾忌,盘算着最多暴揍一顿就算了事,能不动刀就不动刀。
麻脸在身后道:“建哥,别跟他废话。”
“刚才你们说晚上偷袭,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能算在我的头上。”王桥故意示弱,退了两步,说话时,右腿猛地发力。
刘建厂正在得意时,只见一团黑影以势不可挡的姿势扑了过来,他本能地挥动着手中砍刀,朝黑影砍去。
王桥双手护头,猛抬右膝,如野牛一般朝着前方闯去,听得“咚”的一声,他的右膝盖重重地撞在刘建厂胸前,将其撞得仰天倒地。闯开一个空隙后,他撒开长腿,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南、北桥头,沿着斜坡冲向东侧门。
麻脸追在最前面,将手中的尖刀朝着前面快速奔跑的背影扔了过去。前面的背影没有停步,眨眼间就到达了东侧门。
刘建厂胸口被撞,坐在地下闷了半晌才缓过气来,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砍刀,对着灯光看了一眼,砍刀上有暗红血迹,透着一股血腥气。走到桥边,见麻脸在围墙边低着头走来走去,道:“麻脸,你别在这里磨蹭,走人。”
麻脸兴奋得两眼闪光,道:“我在找刀,刚才追得急了,来了一招小李飞刀。”
刘建厂抬头看着复读班教室的灯光,道:“我的刀上也有血迹,估计他受了伤。大家别傻站着,一起帮麻脸找刀。”
复读班传来一阵喧嚣声,无数人影在灯光下晃动。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不在乎
眼见着学生们冲出校园,刘建厂不敢去捅这个愤怒起来的蜜蜂群,道:“不找了,我们走。”
平常时间,单个、松散的蜜蜂是一道小菜,聚在一起的蜜蜂就变成一股不容轻视的强大力量,不是他们几人所能抗拒的。
这时,麻脸高兴地道:“找到了,刀在墙上插着。”
刘建厂松了口气,道:“你下手没轻重,飞刀扎到要害,弄死人就惹**烦了。”
麻脸道:“王桥是从哪个地方跑出来的蛮牛?打架真是不要命,根本不象个学派,不把他打服气,始终是个祸害。”
刘建厂在静州操社会,一直顺风顺水,没有想到今年总和一中复读班磕磕碰碰,他见复读班教学铁门被打开,道:“这群学生是疯子,好人不跟疯子斗,我们赶紧走。”
静州俗语说“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刘建厂等人算是横的,没有想到王桥居然是不要命的,六人急匆匆钻进小巷,消失在黑夜之中。
在王桥、洪平和吴重斌的带领下,三个大寝室涌出来五十多个男同学,他们提着能寻到各种武器,朝右侧门涌去。睡眼惺忪的保卫根本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同学们涌出了东侧门。
这些同学分散时力量弱小,不敢跟社会上的流氓争雄,此时在有威信同学的带领下,抱起团,顿时变成了不可轻侮的力量。他们在南北桥头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同学们聚集在桥头,在寒风中兴奋地交谈着。每个年轻男人心中都藏着英雄梦,在现实里这个梦无法实现,今天他们群体出动,将横行静州一中的刘建厂流氓团伙追得狼狈逃窜,出了积郁在所有男同学中的一口恶气,胸中涨起一腔豪气。
王桥平时集中精力刻苦攻读,为免分心,除了与洪平、吴重斌等人有交往以外,和其他同学没有多少接触。此时,见到几十个提着板凳等各种武器帮助自己的同学。他颇为感动,就如江湖人士一样,抱拳行礼,大声道:“感谢各位兄弟仗义出手,我们复读班的同学不惹事,但是绝对不怕事,以后谁要到复读班来闹事,大家齐心协力,干他娘的。”
他受伤以后,来不及去医治,就用衣服将伤口缠住,衣服已经被鲜血打湿了。
“干他妈的。”不少同学提着板凳大声附和。
王桥又大吼道:“干他妈的。”
同学们纷纷举起手中拿着的板凳、木棍、拖把,大吼道:“干他妈的。”
晏琳和刘沪站在桥头看着学生们激昂地举起板凳、木棍、拖把。晏琳出神地看着王桥,道:“他很象斯巴达。”刘沪看着晏琳眼中闪烁的星星,道:“完了,我再次确认,你沦陷了。”晏琳不转眼地看着王桥,随口道:“什么沦陷了?”刘沪道:“你沦陷了。”
当王桥走回时,晏琳迎上去道:“我陪你到诊所,流了很多血,伤口肯定很大,不能就用布来缠着。”
恋爱中的女人很难在恋人面前保守秘密,刘沪最清楚闺蜜晏琳的心思,因此,吴重斌也知道晏琳心思。他有心促成两人的好事,道:“诊所在小巷道,说不定杂皮要杀回马枪,晏琳跟我们一起去,刘沪就别去了。”
晏琳没有如寻常小女子那样忸怩,大大方方地陪着王桥、吴重斌等人一起去小诊所。
诊所用了一盏低瓦数的日光灯,昏暗如农家小屋。一个戴眼镜的瘦小中年男人在屋里看电视,两个病人躺在床上输液。见到有人进屋,中年男人没有什么动作,眼睛仍然盯着电视。
“医生,看病。”
“医生。”
“医生!”
晏琳叫了三声,中年男人这才转过头,慢条斯理地走过来,道:“啥子事,受伤了,把布取下来。”
王桥取下布条,手臂上露出一条长口子,皮开肉绽,颇为吓人。晏琳吓得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伤口。
中年男人拿着一把镊子,在伤口上来回刨,动作粗鲁又利索,不一会儿就将伤口清理干净。王桥痛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不过手臂一直安稳地放在桌上,没有丝毫摆动。
一个丰满的年轻护士帮着中年男子打下手,道:“这是刀伤,是不是在外面打架?你们到这里是来对了,一般的诊所处理不了这种伤口,张医生是从静州一院出来的外科医生,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中年男子抬起头,道:“你的话有点多。”年轻女子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晏琳无意中看到王桥后背,惊叫了一声,道:“你背上衣服烂了!还在出血。”王桥咬着牙,没有答话。
处理完手臂伤口,中年男子道:“背上还有伤?把衣服拉起来。”
吴重斌帮着将王桥衣服往上拉,中年男子嫌吴重斌笨手笨脚,道:“脱了,脱了,年轻人火气旺,不怕冷。”
王桥费力地脱掉上衣,露出一身很男人的腱子肉。
晏琳接过脱下的血衣服,壮着胆子看背上伤口。伤口位于后背肩胛下方,不长,看不出深浅。但是流了很多血,鲜血顺着后背往下流,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中年男子麻利地处理伤口,教训道:“年轻人别冲动,冬天穿得厚,这一刀不算太深,如果是夏天,够呛。如果再往下走十厘米就是心脏。你死了不要紧,你父母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才是人间悲剧。”说到后面几句,他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手上力道亦加大。
王桥仍然咬着牙不出声。
晏琳打起抱不平:“刘建厂那几个臭流氓打我们学生,难道打了左脸还得把右脸凑上去?”
闻言,女护士愤愤地道:“原来是被刘建厂砍的,上次一中也有个学生被砍了一刀。刘建厂还跑到我们这里来收保护费,警察真是吃干饭的,只晓得抓赌抓黄,不敢管这些黑社会。”
中年男子道:“你晓得警察为什么要抓赌抓黄?因为可以罚款,局里给每个派出所都下达了罚款指标,完不成罚款,工资奖金都要受影响。抓流氓没有搞头,还危险,谁愿意下大力气管?”
王桥好奇地问:“你也要交保护费?”
中年男子道:“我们是坐商,坐商最怕流氓骚扰,今天砸个玻璃,明天泼点粪便,后天来闹事,太烦人,给点小钱是花钱买平安。”说话时,他手脚没有停下,迅速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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