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道:“我为了显示镇静,天天在隔离区打篮球。打了篮球,把自己搞累了,晚上睡觉也就更容易。”
顺利于在隔离区呆了十五天,王桥心情格外舒畅。虽然说在隔离期间他一直显得很镇静,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怕惧的,生命是如此美好,事业刚刚开始,如果因为非典而结束,那将是一件非常令人伤心的事情。所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王桥对很多人都说起套话,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套话产生的环境需要套话。在大学室友面前,就可以说点真话。
杜建国哈哈笑道:“你在隔离区,我老婆比我还担心,天天都在算天数,弄得我都吃了醋。我记得读大学初期,我老婆看见你是躲得远远的。改天到阳州时,你要到我们家去作客,不到外面吃,就尝尝我老婆的手艺。”
杜建国和陈秀雅是很特别的恋人,两人互为初恋,从相识到结婚,过得很是幸福。王桥对此是颇为羡慕的,上去擂了杜建国,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每天工作回家,就能和家人吃饭,我还得天天吃食堂,一点家的样子都没有。”
杜建国道:“这个责任在你身上,如果肯降低条件,早就把漂亮女子娶回家了。你就折腾吧,折腾到三十几岁,只能找八零后女子。她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在隔离场外面,一辆汽车急驰而来。来到隔离场门口才停了下来,响亮的刹车声吓了围观人群一跳。车上下来的是晏定康和陈明秀,夫妻下车以后,站在隔离区,望着快乐人群,都是一脸严肃。
晏琳正在接受采访,看见父母过来,对记者道:“对不起,我耽误一下。”
晏琳是在早上得到即将解除隔离的正式消息以后,才给父母打去电话,讲了隔离区之事。尽管她在电话里再三表示没有任何问题,还是将父母吓得七魂掉了六魂。夫妻两人一点都没有耽误,要了小车后直奔昌东。
在车上,陈明秀禁不住发了脾气,道:“都怪你,在省委机关呆得好好的,非要发神经病,弄到县里去挂职锻炼。这一次没有出事,是运气好。如果真出了事,我们下辈子怎么过。”说到伤心处,不禁流了泪。
晏定康好言劝道:“这是不可抗力,全国都是这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明秀道:“我不想有什么后福,只要女儿平平安安就好。”
此时站在门口,看到生龙活虎的女儿从门口走了出来,晏定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情绪还算正常。陈明秀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女儿就不放,生怕女儿飞走一般。晏琳被母亲抱得很不好意思,道:“妈,你别激动,我没事。同事都在旁边,你这样抱我,我会被笑话的。”陈明秀道:“你被隔离的时候,为什么不打电话?”
晏琳道:“准确地说,我不是被隔离,是在隔离场值班恰好遇到了疫情。打电话有什么用,反正都要被隔离。给你们提前说了,你们还要担心。”
陈明秀道:“王桥不地道啊,他在这里当头头,为什么把挂职干部派过来值班。”
晏琳道:“是我运气不好,和王桥没有任何问题。城关镇每个领导都要带一个值班组,我带的是第四组,只是运气不好,恰好我值班时遇到了需要被隔离的情况。”
陈明秀道:“现在你也尽到职责了,赶紧请假回家,等到非典结束,你再回来上班。”
晏琳刚刚有了点当英雄的感觉,道:“我运气没有这么背吧,不可能次次都是我遇上。”
王桥和宫方平一起走了过来。王桥介绍道:“这位是红旗厂晏厂长,晏书记的父亲。”
宫方平就上前握手,想握手,随即又缩了回去,笑道:“非典过后,我们的习惯都要改一改,不能轻易握手。”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是副县长宫方平,欢迎晏厂长到昌东来。这一次晏琳副书记表现得非常优秀,给昌东干部树立了榜样。”
晏定康恢复了平静,道:“我是在今天早上才知道晏琳在隔离场,这几天我们一直在通话,她都没有提起过,只说一切平安。这个娃儿,把她妈妈吓惨了。”他以前并不擅长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从内心深处还看不起地方的政府官员。这几年执政红旗厂,三天两头和省城官员打交道,真正了解地方官员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现在与政府官员打交道就很轻松随意。
晏定康的轻松随意迅速赢得了宫方平的好感,宫方平道:“晏厂长很难得来一次,今天就让城关镇办个招待,我们尽一尽地方之谊,也算是感谢晏厂长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女儿。”
晏定康和陈明秀来到昌东是看望女儿,没有想到与地方政府打交道,此时宫副县长发出了邀请,晏定康还是接受了。
中午时分,晏定康、陈明秀、宫方平、杜建国、黎陵秋等人来到城关镇伙食团,王桥亲自点菜招待几位特殊客人。至于其他新闻记者,就由宣传部门带到昌东饭店吃饭。
宫方平介绍道:“王书记是很好过日子的领导,在城关镇工作以后,把城关镇食堂抓得很好。城关镇食堂在全县食堂是数一数二,不是说这个食堂有多么奢华,而是味道很正宗,都是地道的家常菜。”
晏琳就笑道:“王书记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一个美食家,他下的猪油面条,都比我们下得好吃。”
听到这句话,除了王桥以外,其他几人都愣了愣。
晏定康和陈明秀之所以会愣一愣是因为他们夫妻俩人知道王桥是女儿的心病,是不能轻易提起的,就算在挂职锻炼初期,女儿在家里依然不能提起王桥。此时听到女儿轻松自在地谈起了复读班往事,不禁都有些疑惑,两人同时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女儿和王桥在隔离期间又好了?”
王桥解释道:“我和晏书记以前是静州一中的同班同学。”
杜建国目光在王桥和晏琳脸上来回转,凭着做新闻锻炼起来观察力,他肯定王桥和晏琳之间肯定有些故事。
宫方平拍了拍脑袋,道:“我想起了这件事,上次省委办公厅常委办袁主任到静州,还专门叫王书记过去吃饭。”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中年厨师走过来,道:“王书记,前些天我弄到两条尖头鱼,是旧乡那边来的。上次你交待过,凡是有尖头鱼,都是你来弄,今天是你弄还是我来弄。”
王桥笑道:“今天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宫县长也来检查伙食团的水平,当然是我来弄尖头鱼。”他又问道:“这是从旧乡弄来的尖头鱼?那边很久都不出产尖头鱼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第四百三十三章旧乡尖头鱼再现
白衣厨师以前在霸道鱼庄干过,对尖头鱼还是挺熟悉的。他来到霸道鱼庄之时,王桥已经离开了昌东,因此他并不认识最优秀的鱼贩子王桥。
白衣厨师道:“王书记是懂鱼的,以前旧乡尖头鱼最好,后来突然就没有了。最近旧乡河里又出现了尖头鱼,只是数量没有以前多。”
羊背砣以前有一条产尖头鱼的溶洞,后来,水上游被牛清德开矿所破坏,暗水枯竭,溶洞内尖头鱼也就消失。此时听说旧乡又有了尖头鱼,王桥暗道:“我好久没有到羊背砣去了,牛清德的矿早已经停产,说不定暗洞的水系又恢复了。”
如今王桥成为了城关镇党委书记,就算暗洞又重新出现尖头鱼,他也无法去打理。因此,王桥决定将这个秘密仍然埋在心底,等到时间合适,他再到这个洞去看一看。
这些念头不过是在内心转眼一瞬的事情,王桥很快就将曾令其刻骨铭心的暗洞丢到了一边,对白衣厨师道:“我来做这一道尖头鱼。”
宫方平与王桥接触得很频繁,不过都是公事,甚少有私下接触。他看着王桥跃跃欲试要去做尖头鱼,感觉不可思议,道:“王书记,你真的要去做鱼?”
王桥道:“我是生长在柳溪三道弯河边,从小就和鱼打交道,我做的尖头鱼水平不错。今天晏厂长和宫县长到了城关镇伙食团,让我们伙食团蓬荜生辉,为了表示内心的激动,所以就去显显心意。”
晏琳道:“杜记者也是第一次到城关镇。”
王桥摇头道:“建国不是第一次到城关镇,已经是熟客了。再说,他和晏厂长与宫县长不一样,是大学睡在我旁边的兄弟,不能当客人。”
宫方平开玩笑道:“王书记,我可是昌东副县长,还算客人?”
王桥道:“我从参加工作第一天起,宫县长就是我的直接领导,所以,我更要去亲自煮条鱼,感谢宫县长一直以来的教导。”
当王桥最初在城管委当副主任时,宫方平都是直呼其名,甚至王桥到县政府办公室主持工作时,宫方平仍然是直呼其名。如今王桥是县委委员,城关镇党委书记,宫方平从此不再直呼其名,都是称呼为“王书记”。
晏定康见王桥言谈举止非常从容,气场很是强大,甚至隐隐盖过了宫方平副县长,不禁在心中暗暗称奇。最初他认为王桥能当上城关镇党委书记主要是依靠了省委组织部选调生的身份,现在面对面而坐,他发现自己最初的认识是错的,王桥确实有大镇党委书记的气度。
镇长黎陵秋相比之下就要拘谨得多,虽然也是谈笑风声,可是始终没有完全放开。这是初掌权者所常有的适应过程,当初晏定康当了副厂长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把自己当成技术人员,而非一厂的领头羊。
当王桥到厨房去煮鱼之时,杜建国介绍道:“以前王桥在读大学时,有一次在城西一个偏僻的菜市场搜到了一条尖头鱼,然后煮给我们吃,味道超级棒,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而且王桥刀功一流,片鱼片得行云流水,都变成艺术品了。各位领导,我到厨房去一会,看王桥片鱼,也不知道当了领导,手艺退化没有。”
晏琳在第一天与王桥长谈之后,花了好几天才接受两人无法在一起的最终结局。有了这个最终结局,她反而变得豁达起来,也不刻意掩饰与王桥的同学关系。她听到杜建国吹嘘王桥做尖头鱼达到艺术水准,有点不相信,跟着杜建国站了起来,道:“杜记者要去看艺术,我也想去看看,看一看到底是王桥在吹牛还是杜记者在吹牛。”
两人就一起朝厨房走去。
杜建国道:“晏书记,这次隔离场是一个写通讯的好素材,我准备好好挖一挖,到时要采访你。”
晏琳道:“没有问题,我也算是全过程参加隔离。”
杜建国道:“你是挂职干部,当初被隔离是不是觉得特别运气不好。”
晏琳道:“最初知道这事,确实是有很多想法,可是有什么办法,事情都遇上了,只能硬扛。”
杜建国用手摸了摸胖脑袋,道:“这句话有点王桥的语气和用词风格。”
晏琳笑道:“难怪你能在省报当记者,观察力确实敏锐。第一天开会,王桥就讲了一个脑袋两个肩膀,遇到事情只能硬扛。我觉得这个说法很有力度,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气度,用形象思维一下就把人鼓动起来,若是讲道理,很难达到如此效果。”
杜建国道:“后来听说隔离场还被周边村民冲击了。”
晏琳道:“这事挺敏感,我得征求王桥意见,才能决定讲不讲。”
杜建国道:“这个情节一定要有,否则这篇通讯就没有力度。”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厨房,好几个厨房工作人员围在王桥身边,看城关镇老大片鱼。王桥颇有大家风度,运刀如飞,将一条两斤重的尖头鱼削成花朵一样的薄片。
王桥还在给厨房的人讲诀窍:“如何片鱼是有技术的,今天有霸道鱼庄的大厨师在旁边,我就不讲了,免得讲不好会被行家笑话。”
白衣厨师满脸是笑,道:“王书记,我这人没有文化,光是会做,不会讲。而且,各师各教,各有各的绝招,我还想向王书记偷学点东西。王书记有一身技术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你平时煮饭的时间少得很,真要想吃点好吃的,哪怕半夜给我们打电话,都会起床心情愉快地给王书记做。王书记是客气人,从来没有额外要求,说实话,这是看不起我们。”
白衣厨师一边自承没有文化,光会做,不会讲,一边嘴皮溜溜地讲了一大堆。
王桥笑道:“老肖,你的嘴巴够灵的,平时就经常听到你在厨房吹牛。”他手上动作不停,道:“我记得上次讲片鱼技术,还是1995年底,或者是1996年初,我记不太清楚了。我的诀窍有三点,一是片鱼前要先去侧线,准确来说,侧线就是腥线,是鱼感知外部环境的神经传导系统,位置在鱼头后的背肌,里面是液体,比较腥臭。”
白衣厨师就竖起大拇指,道:“这是专业水准。”
王桥又道:“第二个要点是不能前后拉切,要一次就片掉。第三个要点对于技术不是太熟悉的,就用毛巾压紧鱼身。”讲到这里时,他想起前一次讲这个技术时的情景,当时是在黄永贵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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