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州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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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州往事- 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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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王桥突然想起了自己初到城关镇担任副书记时,对宋鸿礼总是打电话通知自己到他办公室去谈事还暗有微词,觉得宋鸿礼架子大。此时自己处于宋鸿礼的位置,不由自主采取了打电话叫人到自己办公室的做法,其实没有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是最快捷的方式。

晏琳接到电话后,拉开抽屉,拿出小镜子飞快地照了照,用手理了理头发,这才拿着笔记本就来到了王桥办公室。

王桥没有跟晏琳客气,更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开水器道:“要喝水自己倒啊,今天我要和你谈一谈工作。”

晏琳微微一笑,没有去倒水,等着王桥谈工作。

王桥没有立刻谈工作,而是先问起了生活,道:“房子安顿得怎么样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让郭达和赵敏去办。郭达是办公室主任,你见过的,赵敏是财政所长,估计你还没有见过。”

晏琳道:“黎书记心很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比我自己考虑得还周到。”

王桥又道:“陈主席走了没有?如果没走,我请她吃顿饭。”

以前,王桥称呼陈明秀为陈阿姨。这一次与陈明秀见面,他一直在称呼其官职,这让晏琳很不开心,道:“我妈上午就走了。她是到静州老厂区办事,顺便来看看我。”

王桥道:“我刚才和宋书记商量了,准备对城关镇班子分工进行微调,具体来说,你分管社会事务、残联、妇联、宣传、文化、体育、旅游、统战、宗教和侨务工作;具体分管社会事务办、妇联、文化体育中心;联系广播电视站。对这个分工,你有什么意见?”

他将自己写下的“晏琳副书记分工”纸条递了过去,又将以前的分工文件递到晏琳面前。

这时,财政所长赵敏在门头伸了个脑袋,见到晏琳坐在办公室,又将头缩了回去。王桥道:“赵所长,进来吧。”

赵敏手里拿了厚厚一叠表,招呼了晏琳一声,道:“王镇,事情有点多哟,我等会过来。”

王桥交待道:“你在办公室等我,我要先和晏书记谈事情,谈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王桥与赵敏谈事情之时,晏琳低头看那张手写的纸条,熟悉的字迹似乎就要从纸面上跃了出来,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的那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小纸条。她赶紧将旖旎的回忆抛在一边,迅速看了一遍分工情况,等到赵敏离开后,道:“我没有意见。”

王桥道:“这个分工就在班子会上过一下,再让郭达出文件。”

谈完这事,两人互相打量几眼,一时无语。

王桥打定主意趁着这个时机解决两人见面时的气氛,不解决这个问题,这一年会让两人都很难受。他首先打破了略为尴尬的沉默,道:“没有想到会是你来城关镇挂职锻炼。到了城关镇,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和机关不一样?”

晏琳道:“其他都觉得正常。只是我觉得你不正常?”

王桥有点惊讶地道:“我为什么不正常?”

晏琳道:“今天专题研究,你讲得很好,很有水平。你毕业也没有几年,给我感觉就象是工作了二三十年的老领导。”

王桥笑了起来,道:“你别夸我,夸我就会骄傲,骄傲就会膨胀,膨胀必然的结果是摔得痛。其实我们城关镇为创彩集团搞征地是很,很没有收益的事情。”他原本想说一句粗话“很蛋疼的事情”,面前坐着的是越来越内敛和越来越安静的晏琳,便将粗话收了回去。

晏琳有点奇怪地道:“你指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太明白。”

王桥就耐心解释道:“我也不刻意给你介绍城关镇的具体情况,数字在工作报告中有,想到哪里谈到哪里吧。”

晏琳嗯了一声,拿起笔,准备记录。

“不用记,我们就是闲聊。你下派挂职到了城关镇,我应该和你有一次正式的谈话。”王桥说到这里笑了笑,道:“用正式谈话是否有些别扭,还是想到哪里谈到哪里吧。”

“我们接刚才的话题。城关镇财政比一般乡镇要强得多,但是摊子大,开支更大,财政压力始终没有减轻,每次想到钱我这个当镇长的就觉得头大。原本指望着占地会增加点儿耕地占用税、契税、土地出让金、协调费等,可是为了吸引企业到昌东,这些钱都被县里优惠掉了。城关镇为了征地拆迁费尽心力其实没什么收入,相反,为了完成县里的任务,人工、奖励等还要赔进去几十万。从理论上来说,企业落户投产以后有税收、能创造就业、增加消费,算起来地方收益很大。可是,作为一镇之长,我得考虑当前的日子怎么过。再说得直白些,等效益出来之时,我极有可能不会在这个岗位上了。”

晏琳放下笔,道:“在很多报道中,基层政府都是极欢迎征地拆迁的,似乎每一次征地拆迁都是基层政府的一次资本狂欢。现在听你这么一讲,我才明白省、市、县、镇确实各有各的难处,以前是假装知道,现在是真知道,因为这个困难是一位镇长亲口讲给我的听的。”

“这句话只是单独聊天时谈一谈,在公开场合我绝对不会说,在公开场合绝对会和县委县政府保持一致。”

王桥又道:“我个人认为要遏制资金饥渴症,不能捡进篮子都是菜。招商引资一是应该看本地情况,实事求是地招商,不能越过本地的实际情况,二是应该立足长远,引进一些投资强度大、技术密集型或劳动密集型的,对地方带动能力强、发展前景看好的项目;三是招商引资不应该以牺牲农民的利益,无原则的给与投资方优惠。真正想做事的企业最看重的是区位优势、法制环境、政策环境、服务环境和行政效率。至于优惠政策,反而是次要的。”

晏琳道:“你的观点很务实,也很有道理。我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虽然只是最基层的工作人员,可是接触到的资讯还是比较丰富,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省领导管的事情多,不可能全省都跑完,评估一个县发展得怎么样还得从各项指标中来。比如,全年地区生产总值、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多少、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多,地方公共财政收入、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工业总产值、规上工业增加值、这些指标是省领导和相关职能部门必须要参考的。吉书记、华县长脑子里肯定要盘算这些数据,数据不好,在省里没面子,直接影响仕途。”

王桥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过的,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晏琳道:“省里这是让各县竞争,导致了某种程度的政绩工程。但是对政绩工程也要一分为二,政绩工程带来负面效应的同时,也对地方有很强的推动作用。你刚才说的那些数据就如人体的血压、血糖等指标,反映着健康状况。可以这样说,数据排在后面的,绝对是发展水平最低的。只是这套体系并不能完全指导现实工作,有的地区偏僻,很难发展工业,数据必然难看,这些地区就应该赋予其另外的责任,比如环境责任等等。”

晏琳是第一次与王桥谈论工作。从谈论中,她由衷地感到六年时间让王桥由一个复读班苦读的学生变成一位有理想有见识的基层领导,她好奇地道:“刚才这番话虽然简单,但是没有丰富实践经验是讲不出来的。我是知道你的经历,所以还是觉得奇怪,你参加工作就两年时间,为什么远比同龄人都要成熟。”

王桥道:“我是农村子弟,对农村工作本身就不陌生,可以说是有天然反应,不需要学习。另外,读大学的时候,我经营过一个餐馆,还到朋友工地去泡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熟悉基层工作要快一些。”

晏琳点了点头,道:“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和吴重斌他们几个人相比就要成熟一些。”

王桥道:“等这一段时间忙过了,抽时间到静州去一趟,找田峰和钳工两人到包强的摊点上去吃饭,田峰和钳工的生意做得挺好。”

晏琳道:“好啊,反正周末我没有事。”

话题打开,尴尬之气渐渐就烟消云散。

但是,两人谈话还是很克制,没有涉及到个人的情感。王桥详细谈了城关镇的具体情况,比如班子成员的情况,各村民情况,县里对城关镇的要求,以及工作中的难点,正在搞的青村六步议事规则等等。

接近下班时间,谈话才结束。

上次植树节时,晏琳以省委办公厅工作人员的身份坐在考斯特上,透过窗看着王桥,王桥头发被雨水淋湿,穿着筒鞋。这让晏琳感到与王桥的隔膜。

今天长谈一次,这种隔膜又渐渐消失。

晏琳此时对待两人的感情问题既然复杂又犹豫,复杂在于王桥前有吕琪,后来李宁咏,特别是李宁咏看着王桥的眼神分明充满着爱意,就算她自己能够彻底忘掉吕琪,也不能将眼前的李宁咏扔在脑后。

而且王桥的态度颇为暧昧,在客气和关心之中,有着淡淡地拒人于远处的味道。

正因为此种复杂感情,让晏琳在对待感情问题上充满着犹豫、矛盾和彷徨。

(第四百零二章)

第四百零三章与李宁咏吃饭

副书记晏琳离开办公室以后,早就等在一边的各科室负责人就陆续进入王桥办公室。

下班三十多分钟后,最后一个汇报工作的社会事务办主任刘东才离开王桥办公室。

刘东汇报的工作主要是殡葬改革。

殡葬改革从突破性的集中整治转入日常管理,加强日常管理就成为关键。昌东县政府每年都要和各镇签订责任书,每季度都要通报殡改工作情况,根据死亡率千分之五来计算火化率,根据火化率来排名次,挂红旗。

这个季度,城关镇火化率没有控制好,要被摘去红旗,因此刘东很有些忐忑,向王桥做了自我检讨。

王桥内心深处对于这个红旗并不是太重视,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没有问题。但是,他这个态度不能在刘东面前表现出来,领导若是对荣誉不重视,下级一定会加倍不重视。

王桥谈了四个方面的要求:“一是要抓住萌芽状态。要善于发现殡葬陋习反弹的苗头,及时采取措施,果断处置,避免陋习蔓延;二要抓反面典型,对地方上有影响的人员带头违反殡葬改革政策的行为,要敢于碰硬,敢于处理,从而教育群众,促进面上工作的推进;三是切实加强殡葬改革宣传,在公共场合发放宣传资料,宣传贯彻殡葬改革有关政策,悬挂横幅,张贴标语、通告、制作固定宣传牌二十五个;四是充分依靠发挥村居作用,巩固好已经建成的工作体系,用好用活政策,应该给村里兑现就不要拖拉,应该惩罚的也不能手软。”

王桥讲的每一条都有针对性,都是实实在在的工作措施。

王桥没有发火,也没有批评人,这让刘东心情轻松下来,走出办公室以后,决定在街上去买点卤菜,晚上喝二两小酒。

刘东离开后,王桥喝了一口茶水,又独自坐了几分钟,这才准备离开办公室。他经过晏琳办公室时,见晏琳坐在办公桌前,便停住脚步,道:“不下班吗?”

晏琳抬头笑了笑,道:“马上就走。”

王桥知道晏琳和自己一样,都是单身在家,回家早上实在没有意思。如果不是两人以前的那层关系,今天晚上就可以邀请她一起参加程岭跃的饭局。这个饭局程岭跃说了两次,今天终于有了时间。

在办公室院子里,老赵早就等在车旁,郭达提着包站在老赵身边,两人在一起谈笑风声。与老赵相比,郭达身材显得特别魁梧,衬托得老赵格外瘦小。

在王桥朋友和同事中,有两个胖子酒量比自己强,一个就是酒王杜建国,另一个就是办公室主任郭达。杜建国和郭达相比,杜建国的酒量还要更胜一筹。在王桥所认识的朋友之中,杜建国是当之无愧的酒量第一。

看到郭达,不经意间联想起了胖墩,王桥发现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他联系了。上了车,他便拨打了胖墩的电话,“胖墩,在忙什么?”

杜建国正对着电脑屏幕绞尽脑汁地想新闻标题,接到电话,道:“在装狗,对着电脑装狗。”

王桥笑道:“你是指象狗一样对着电脑,还是其他意思。”

杜建国道:“是指思想的姿势,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我就是要装狗,寻找咬我的人。”

王桥道:“在大学时的选择往往决定一生的职业,比如你若跟着我混到学生会,说不定就正在成为咬狗的人。”

杜建国靠在椅子上,休息颈椎,道:“有时候我很羡慕秀雅的爸爸,虽然没有了在省交通厅看似好听的地位,但是获得了人生自由。前天他从工地回来,长得又黑又壮,和以前我第一次看见时相比,完全变成了两个人。昨天我、我岳父还和你姐和姐夫在一起喝酒。对了,你姐夫还带了一个朋友,说是你的高中同学。”

王桥一下就猜到了此人是谁,道:“是吴重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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