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州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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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州往事- 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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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桥没有明确回答,道:“宋书记,你对大鹏矿有几分了解?”

宋鸿礼道:“我在城关镇工作时间长,每个企业都走了不止十遍八遍,了解大鹏矿。”

王桥道:“如果单单一个大鹏矿,渔业协会他们成立公司,买去就买去,我不会激烈反对,我担心的是更大的老鸦想吃这块肉。”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望着宋鸿礼。

宋鸿礼两鬓染着霜,眼袋也和彭家振一样明显了,额头有深深的川字纹,唯独没有变化的眼神,依然如前些年那样犀利。他没有退缩,和王桥对视着,道:“我知道你在忌讳什么?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我们两人学学三国周瑜,把最担心的事写在纸上,用这种方式交交心,打消互相的猜疑。”

王桥拿起纸笔,写道:“大鹏尾矿库——阳和矿”,放在桌上。

宋鸿礼写了几个字,放在桌上。

王桥拿起了纸条,只见上面写道:“牛清德要用大鹏矿作为尾矿库”,看到这一点,王桥笑了,道:“宋书记,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宋鸿礼道:“那我问你,大鹏矿有没有可能不被关闭?”

王桥交了真底,道:“其实是有可能的,根据文件,可以搞矿产资源整合,将大鹏矿整合进牛清德的阳和矿,甚至还可以加上黑岭山矿,打包操作后,就是一个独立大矿,可以不封闭。”

宋鸿礼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同意一社村民代表的意见。”

王桥道:“我太了解牛清德,此人胆大包天,不讲规矩,什么事都敢做。他肯定是打算将大鹏矿的尾矿库稍加改造,进行扩容,然后就作为阳和矿的尾矿库,这将对下游产生极大危险。”

宋鸿礼道:“从县里的角度讲,如此整合也是好事,阳和矿总得找一个尾矿库。”

王桥道:“牛清德如果舍得花钱搞尾矿库,在阳和矿就搞了。他绝对不会投大量钞票搞大鹏矿的尾矿库改造,极有可能是在阳和矿猛做两年,把资源弄得差不多,钱放进口袋后,掉转屁股走人,换地方另做,留一个烂摊子给当地政府。”

宋鸿礼竖了大拇指,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他想起从极亲密朋友处听到关于华成耀和牛家的传闻,一个县长,一个县委副书记,加上矿山,这不是城关镇两个主官能阻挡的。他神情慢慢严肃起来,道:“我们两人在玩火啊,我年纪这么大了,退下去无所谓,王镇还是前途无量。”

王桥道:“虽然说当官不为民作主已经被说烂了,但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大鹏矿脱离我们控制后成为尾矿库,则必然变成悬在山下十一户村民的巨型炸弹。想到这一点,我就寝食难安。”

宋鸿礼道:“难点在于我们不能把未发生的事情当成依据。”

宋和王最担心的是“牛清德的烂摊子”形成潜在危害,但是“烂摊子”没有发生时,谁敢说一定会有“烂摊子”!这个理由虽然强大,却很难摆在桌上。

两点钟,王桥和宋鸿礼坐在县政府第一会议室,旁边是一脸苦相的乐彬。几天时间,他的头发又白了一些,人仿佛老了几岁。他见到王桥和宋鸿礼,道:“还请两位撑起,你们不撑起,我就撑不住了。”宋鸿礼道:“乐主任,我们都跑不掉,只能慢慢化解。”

(第三百七十六章)

第三百七十七章你脑袋是不是豆腐做的

中午一点,乐彬提前来到县政府,找到宫方平副县长。

宫方平每天都有午休习惯,那怕只睡十分钟,下午的身体状态都会不一样。他看到乐彬严肃的神情,道:“你等会,我去搓一把冷水脸。”

搓了冷水脸,宫方平这才有了些精神。

乐彬叹了一口气,道:“宫县长,早知道城管委这么难弄,我就不进城了。”

宫方平道:“现在说这些晚了,你屁股已经坐在城管委主任位置上,再难的骨头都要啃下来。”

乐彬道:“如果城关镇接受渔业协会的方案,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宫方平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扔了一枝好烟给乐彬,道:“你是当过多年党委书记的人,如果换位思考,你主政城关镇,会不会接受这个方案。”

乐彬与宫方平是老熟人,独自在办公室也就比较放松。他点燃了烟,抽了一口,道:“当时渔业协会提出这个提议,我还是楞了一会,没有搞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宫方平道:“还不是看到开矿的都发了财,眼红了。”

渔业协会的最终目的,宋鸿兵和王桥都看透了,知道最终目的是尾矿库。乐彬和宫方平是真的没有彻底看透。原因很简单,宋、王是城关镇主官,对大鹏矿研究得最深,宫和乐两人虽然同样具有丰富的基层经验,但是缺乏对大鹏矿深入的调研。

对于多数人来说,做工作能否成功并不在于学识高低和智商,而在于能否沉下心来研究手里的工作。

乐彬又问:“华县长是什么态度?”

宫方平没有直接回答,道:“那得看等会商量的结果。”他又反问道:“王桥是从城管委出去的,你可以问问他的态度。”

乐彬苦笑道:“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平时办事都很耿直,今天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要和宋书记商量。其实他这个态度就说明了问题,不想接受渔业协会的建议。”

宫方平道:“那就开会再定吧,这么多部门参加,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总能想出正确的办法。”

一点四十分,宋鸿礼和王桥来到了县政府,刚到门口就被请到了华成耀办公室。

华成耀脸色很不好看,道:“老宋,王桥,你们两人都是主政一方的正科级领导干部,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组织内部解决,用不着把矛盾挑起来,让外人来看热闹。现在弄得风风雨雨,媒体跟进,市领导都开始来询问此事。”

宋鸿礼一脸无辜,道:“华县长,您说的是哪一件事情。”

王桥心知肚明是环卫工人老赵之事,但是也如小白兔一样无辜的表情,望着华成耀。

华成耀将最新一期的山南晨报推了过来,道:“你们看吧,昌东县环卫工人起诉县公安局。”

王桥只知道赵波和杨三火帮助环卫工人老赵已经起诉了公安局,但是没有想到山南晨报已经跟进了此事。这事不用说就是赵波找到了胖墩,而且是没有跟自己商量的情况之下。

宋鸿礼仔细看了报纸,这才知道环卫工人老赵起诉公安局之事,道:“华县长,我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情。”

他看了一眼王桥,王桥对着他轻轻摇头。

华成耀也望着王桥,道:“王镇,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王桥神情非常镇定,指了指报纸,道:“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宋鸿礼就将报纸递给王桥。

王桥仔细读完报纸,道:“我和宋书记一样,都是才知道此事。”他原本可以解释这是环卫工人的老赵自诉案子,是公民的正当权利,不需要政府批准。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得越多越容易被抓到把柄,因此也就躲在宋书记后面装无辜。

他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对自己行为后悔过。

公安局邱宁勇为了私人恩怨,把原来大家都遵守的潜规则打破,不顾环卫站工作人员是正常行政执法遭遇暴力对抗的事实,利用法律上模糊地带将环卫站执法人员和环卫工人一起拘留了。

如果环卫工人老赵确实参加了打架,被拘留了也就自承倒霉。

事实是派出所办案人员手法粗糙,居然将一直没有参加打架的环卫工人一起拘留了。

而现在在华成耀口中,公安局办了错事就是内部问题,环卫工人到法律起诉就是挑起矛盾,让外人看笑话。

王桥一直以来都认为多年领导熬成婆必然是有能力的,可是华成耀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个县长的思辨能力。他回忆华成耀还是副书记的言行举止,还是很从善如流和明智的,绝对有当县长的能力。如今代字还没有去掉,转眼就变得陌生起来。

他就在心里寻找这个变化的根源。

华成耀又在两人提起媒体之事,道:“以前请媒体来宣传昌东,大媒体一幅爱来不爱的样子,如今不请自来,都盯着昌东这个官司,我们昌东不需要这种宣传。”

说到这里,他特别强调道:“这一次垃圾堵场事情,城管委有责任,城关镇同样有守土之责,不能置身事外。”

进屋之后,华成耀就没有给个好脸色,这让宋鸿礼觉得不对味,只是一时之间想不透“不对味”在什么地方。

来了下马威以后,华成耀脸色缓和下来,道:“老宋,你是老书记了,有什么想法?”

宋鸿礼道:“污水已经流了下来,现在也不能把污水收回去。我觉得要尽量做村民的工作,同时由专业部门核准损失,然后政府按评数字赔偿。如果村民依然不服,那么就请他们走法律途径。”

听到法律途径,华成耀看了老宋一眼,又道:“今天上午村民代表提出几条,我让办公室传给你们看了,你们可否考虑他们的建议?”

宋鸿礼道:“这种搞法,越搞越复杂,以后会成为一团乱麻,一堆理不清的乱账。”

华成耀道:“王镇,你的意见?”

王桥摸不清华成耀的心思,就有意躲在老书记身后,道:“我的观点和宋书记一样。”

华成耀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道:“你们去会议室吧,把乐彬叫过来。”

走出了华成耀办公室,王桥不动声地舒了一口气,暗道:“这个赵波太冒失了,不经我同意,就乱来。”他随即又想道:“做都做了,何必前怕狼后怕虎,为环卫工人讨回公道,无论从哪方面说得过去,天经地义。”

乐彬脸色发青,一脸凝重地走向华成耀办公室。

王桥在走进会议室时,恰好与牛高马大的邱宁勇迎面相遇。邱宁勇横眉冷对,重重地哼了一声。在进门时,他不仅仅没有相让,还有意在门口停下脚步,半挡住进门的道,低声道:“王桥,有种就正大光明找我,搞什么阴谋诡计。”

王桥停下脚步,两眼如刀,不转眼地盯着邱宁勇。

邱宁勇以前见到的王桥都是温文尔雅的,因此在他心目中,王桥为人比较软,欺负一下也就不要紧。没有料到今天王桥撕破脸后,眼光锐利得不象话,仿佛有寒光闪烁。他对这个尖锐的眼光稍有回避,又挺了胸,与之对视,冷笑道:“想打官司,在昌东是行不通,真是读书读傻了。”

王桥轻轻说了一句:“去年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何必三番五次找我麻烦。你做出这种事,我觉得你脑袋真是豆腐做的,难怪邱主任说你没前途。”

邱宁勇排行老二,上有大哥邱宁刚,下有小妹李宁咏,是家中最不得宠的一个。这一点在少年时代曾经在他心灵中留下了阴影,此时被王桥这样刺激一下,顿时恼怒道:“你少他马的把家里事情扯出来。你他马的脑袋才是豆腐做的。”

王桥不与他多说,径直离开,从会议室另一道门走进会场。

邱宁勇在开会前接到了大哥邱宁刚的电话,被骂得狗血喷头,怒火中烧,遇到王桥便忍不住想发泄。此时王桥变得强硬起来,不象以前那样笑脸相迎,温言相对,让他颇不适应。

他想起大哥的话,把一口恶气强压了下去。

半小时前,邱宁刚打了电话过来,道:“你看今天报纸没有?山南晨报,有昌东公安局拘留环卫工人的报道。”

邱宁勇还不以为然,笑道:“那个人想要起诉,是他的权利,我可没有办法阻拦。”

邱宁刚不冷不淡地道:“你觉得这个治安案件办得怎么样?”

邱宁勇道:“老大,我是从派出所干起的,办过的治安案年数都数不过来。随便他们告,没有问题。”

邱宁刚道:“这不是你办的案子吧。新闻报道有猛料,附近有监控录相,律师拿到了视频,据记者报道,被拘留的环卫工人一直在被殴打,根本没有还手。你知道这个细节吗?”

邱宁勇有些发懵,道:“案子是城关派出所办的,我倒是没有注意到细节。”

邱宁刚打断道:“对这个案子,你发话没有?”

邱宁勇道:“发了。”

邱宁刚道:“报纸没有指向派出所,通篇都在说公安局。如果三妹估计得没有错,很快就有记者会来采访你。”

邱宁勇道:“我不会接受采访。”

邱宁刚终于骂人了,道:“我给你打过多少次招呼,让你不要去惹王桥,王桥不是好惹的人。而且,你想办案就把手脚做干净,还被王桥抓住了破绽,你脑袋是不是豆腐做的。现在事情上了新闻,见了光,你接不接受采访都会很被动。现在记住一条,一切让法津说话,官司输了就输了,你还可以做些姿态,讲讲如何加强基层民警的业务素质,提高为人民服务的本领。”

他又加重了语气,道:“你这次肯定会被搞得很狼狈,但是我警告你,别再去给邱家惹一个强敌,也许会惹及后代的。若再乱来,你脑袋就真是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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