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带着一科的人前往静州。
在车上等了半个多小时,县局就将从市公安局一处复印来相关材料。王桥坐在车上打开材料,迅速浏览一遍,给彭克发过去短信:“材料拿到,是大兴煤矿泥堂井口的事。”
章国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很想看一看公安送过来的材料。但是王桥没有给他看,他只能坐在前面干着急。
一直以来,除了在杨春面前保持下级姿态外,章同国对其他几个府办领导都有些摆姿态。王桥在县府办资历很浅,在其最初主持县府办之时,章同国作为“大秘”还有意识想更“傲”一些。谁知王桥主持工作以来丝毫没有给‘大秘’特殊待遇,完全与县府办其他同志一视同仁,该安排工作就安排工作,该批评就批评,该表扬就表扬。
人的“架子”都是惯出来的,王桥不惯章同国的架子,章同国就没有了架子。相反,章同国不仅没有了架子,反而认同了王桥的领导地位。
在等候彭克回短信的时候,王桥开始仔细看材料。
这一套控告材料涉及常务副县长吴永志以及静州矿业集团涂三旺,事情很简单:田老坎等十位老工人组建了泥堂煤炭股份有限公司,在国企改制时拍得泥堂井口十五年采矿权。在去年煤炭资源整合时,泥堂煤炭被整合进了静州矿业集团下属的昌东煤矿公司。田老坎不服这次整治,一直没有相关材料上签字。泥堂被强行整合以后,他带着工人护矿,被涂三旺的人打出了矿井。当地派出所不仅没有处理涂三旺的人,还拘留了原泥堂煤炭公司的人。
如果单凭材料,王桥会思考材料的真实性。他接触过社会阴暗面,知道任何一个人群都有好人都有坏人,不会简单地贴上标签。光靠材料实在无法判断事情真伪和事非曲直。但是他接触过涂三旺和涂成功,对这一家人没有什么好感,便有几分相信这份材料的真实性。
正在看材料时,彭克脸青面黑地走了出来。上车以后一言不发,拨通电话后,道:“你在那里,马上见我,我不开玩笑。”他朝车窗外面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静州烟厂几个大字,道:“赶紧到静州烟厂宾馆,到了给我联系。”
挂断电话,彭克接过王桥递来的材料,道:“怎么拿到的?”
王桥道:“高局长亲自带人到了静州,找关系,从一处复印到材料。”
彭克道:“惊动督导组没有?”
王桥道:“听一科的同志说,这些人是在招待所大门下跪,刚跪下,就被一处的同志发现并阻止,没有惊动督导组。这些材料是上访人递给一处的,我们一科的同志复印了一份。”
彭克神情稍稍放松轻一些,道:“高老头是老板凳,政治警觉性高,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你们学习。”
小车来到了静州烟厂宾馆。
章同国在餐厅安排了一间最安静的包间。王桥给章同国递了一个眼神,两人就走到房间,让彭克县长独自看材料。
王桥到大厅找了一个沙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枝烟,慢慢地吸着。通过阅读刚才的那一份材料,以及彭克的态度,他体悟到一点值得玩味的东西。
“王主任。”章同国很想问问材料的事,此时两人坐一起,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王桥将思路从袅绕的烟雾中拉了回来,看着章同国,等其说话。
章同国又强行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道:“李姐调到静州了?”
王桥点了点头,道:“已经调过去了。”
章同国拍了个马屁:“《昌东故事》是昌东电视台最好的节目,李姐调走了,这个节目就也办不起了。”
王桥微笑道:“地球离了谁都要转。”
章同国道:“人与人还是有能力差别的,昌东电视台除了李姐,还真没有拿得出手的主持人。”
外面响起汽车声,涂三旺和涂成功父子下了车,急急忙忙朝里走。
王桥扫了两人一眼,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安排道:“小章,带涂总过去。”
等到涂三旺和章同国离开,涂成功弯下腰,将一个信封朝王桥手里塞,道:“李宁咏调到市电视台,这事一定要祝贺。王主任,你这是瞧不起我。”
(第二百六十九章)
第二百七十章朋友(一)
在这种敏感时期,王桥没有傻到会接受涂成功信封的地步,道:“涂总,我有个原则,不收这些。”
“一点小意思。”
“涂总,拿走。”
涂成功见王桥态度坚决,无奈地道:“王主任,就是交个朋友。”
王桥有意缓和气氛,给了涂成功一个台阶,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涂成功道:“改天请王主任吃饭。”
王桥道:“吃饭没有问题。”
秘书章同国将涂三旺带到包间以后,就退到大厅。他见涂成功地坐在王桥对面,两人都没有说话,便上前道:“涂总,你的客厅空空的,什么时候请王主任写幅字,王主任是书法家。”
涂成功与冷淡的王桥在一起之时,感觉无话可说,又必须要说话,弄得很是尴尬。当章同国到来之时,涂成功明显就要轻松许多,道:“同国老弟,什么时间安排吃顿饭,王主任到府办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吃过饭。到时还得请王主任给我写个条幅。”
章同国道:“我的时间确定不了,要看老板的时间。”
涂成功道:“我们吃饭,不一定请老板,老板事情多,不容易抽出时间来。”
章同国望了王桥一眼,道:“回昌东吧,我听王主任安排。”
“回昌东再说吧。”王桥脑中一直想着上访材料提到事情,凭直觉和经验就知道自己不能与涂三旺和涂成功有什么瓜葛。另一方面,作为府办副主任,又不能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得给自己多预留一点空间。
涂三旺进去了接近两个小时才出来。他与王桥点了点头,带着儿子匆匆离开了静州烟厂宾馆。
王桥看了看表,对章同国道:“时间不早了,就在这里随便吃了一点。”章同国道:“那我去请示老板。”
涂成功和章同国都称呼彭克为老板,这是王桥比较反感的称呼。他还是一直坚持称呼彭克为彭县,用这种称呼有效地确定了与彭克的距离。
章同国进去一会。就和彭克一起走了出来。
彭克神情间有隐隐的焦灼,手指是还夹着一枝烟。王桥迎上去,道:“彭县,在这吃吗?”彭克摇头道:“不在这里吃。宾馆里的饭菜太难吃,还贵,我们去吃刘家鱼。”
刘家鱼是位于昌东郊区的一处公路店,并非是指某一家鱼馆,而是刘家乡一系列鱼馆的总称。以前从静州到昌东是走老公路。时间比较长,货车驾驶员就喜欢在公路边吃饭,久而久之,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公路店。刘家鱼就是一直未衰落的公路店,刘家鱼的特点是以“麻、辣、烫、嫩”为主要特征,深受昌东和静州两地吃货的喜爱。
小车离开静州,一路朝昌东开去。在行驶过程中,彭克背靠着皮椅,没有说话,也没有睡觉。与平常相比心思很重。
彭克不说话,王桥、章同国和司机也就保持了沉默,幸好从静州到昌东距离不远,二十来分钟就来到刘家鱼老店。
王桥对鱼馆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爱好,来到刘家鱼店,就不让章同国挑鱼,亲自到了后厨,蹲在鱼缸前,道:“老板,你没有黑鱼?”五大三粗的刘老板道:“黑鱼倒是有。就是有点贵。”王桥道:“让我看一看。”
老板拉开另一个小缸子。小缸子有一根毛竹与后面小坡相连,山水顺着剖开的毛竹直接流进缸子里。王桥赞道:“你这个办法好,黑鱼娇气,自来水养不活。”刘老板眼前一亮。道:“你是行家,懂得起黑鱼。黑鱼价格高,味道好,就是太他马的娇气,养不活。我弄这套设备,最多也只能多养一个星期。我养一个星期,至少要瘦二两。”
缸里两条黑鱼颜色都还不错,应该是出自没有被污染的河段。王桥看着黑鱼口水就直往下流,道:“两条都要了,一条做酸菜黑鱼,一条麻辣。”老板颇有点舍不得,道:“你只有三个人,只弄一条就行了,弄两条太浪费了。”王桥道:“每条一斤多,两条还不到三斤,我们吃得完,不会浪费。”老板道:“黑鱼有点贵哟。”
彭克心绪不佳,说不定弄点好吃能改善点情绪,王桥就道:“没事,弄吧。”
当酸菜尖头鱼弄好以后,摆在小雅间里,香味扑鼻。彭克原本没有食欲,闻到诱人香味,总算有了点兴趣,动了几筷子,吃了大半碗饭。
回到县里,中午休息。
下午由吉之洲组织召开了书记办公会。
书记办公会是根据委员会工作条例(试行)的规定举行的,一般情况下可根据工作需要召开。书记办公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议事范围包括酝酿需要提交常委会议讨论决定的问题,对常委会决定事项的组织实施进行协调,交流日常工作情况。
当前扩大党内基层民主的呼声渐高,理论界有个别声提出要取消书记办公会,否则常委会就会成摆设。在当前书记办公会从政策上没有取消的情况下,昌东县的书记办公会实际上演变成了极别很高的决策会议。凡是书记办公会定下来的事情,罕有遇到阻力。
本次临时召开的书记办公室只研究了一件事情:关于几位工人到泥堂井口上访之事。
吉之洲书记在会上讲得很明确:“尽管这次上访被拦住,没有将材料交给省委督导组,尚没有对我县造成不可挽回的政治影响。但是,这事给我们敲了警钟。我建议由李书记牵头,成立调查组,对此次上访事件进行调查。如果有腐败行为,坚决处理,如果没有腐败行为,也给涉及到的同志正名。这事的调查结果,还将汇报市委。”
彭克等三位副书记都没有意见。
在忙碌中,很快到了下班时间。
李宁咏打来了电话:“我妈算了我们两人的八字,要到十一月才有好日子,还有等几个月,时间太长了。”王桥开玩笑道:“我们有夫妻之实,等两个月又有何妨。”李宁咏道:“还是不一样的,没有结婚总是两家人,结婚了才能天天在一起。我好想你也能调到静州来。”王桥道:“天天在一起会犯腻的,远香近臭,距离产生美。”
章同国出现在门口,见到王桥在打电话,便退到门外等待。
王桥道:“不聊了,有人找我。”
李宁咏娇声叮嘱道:“星期五,下了班,你一定要尽快回来啊。”由于王桥是主持工作的府办副主任,李宁咏又是新闻部记者,两人受工作限制,在上班期间很难见面。就算是周末,也常常因为各种突然事件打断休息,这是让李宁咏最为不满意。
“章同国,有事吗?”王桥放下电话,朝门外招呼道。
章同国笑嬉嬉地进来,道:“刚才小涂总打电话过来,说是弄到几条黑鱼,想请你一起尝尝。”
吃午饭时,王桥说过最喜欢吃黑鱼,没有料到晚餐涂总就安排了黑鱼,当老板想接近一个人时,用心之周地往往出人预料。
王桥想了想,道:“好吧,晚上一起吃饭。”
下班前十来分钟,章同国又来到王桥办公室,道:“王主任,晚餐安排在霸道鱼庄,那里的黑鱼弄得最地道,比刘家鱼还要好。”
王桥在旧乡之时当过鱼贩子,经常往霸道鱼庄送鱼,对这个餐馆再熟悉不过,点头同意。
章同国殷勤地道:“王主任在办公室稍等一会,我把老板送回家,再过来接你。”
王桥道:“不用接,十来分钟就可以走过去。我还得坚持步行,否则几年时间肯定会长成一个大胖子。”
下班后,沿着熟悉的街道朝霸道鱼庄走去。依着王桥本意,不太想和涂成功在一起吃饭,在这个比较敏感的时刻,反而不能太过直接地拒绝吃饭的邀请。原因很简单,涂家与彭克关系很密切,自己若是太过生硬,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就是对彭克生硬。
王桥想要保持与彭克的合理距离,这个距离感就很微妙,必须要有对人性的洞察以及体制的了解。王桥工龄虽不长,年龄不长,但是阅历丰富,竭力让这个距离感达到某种平衡,而不至于失衡。
到了霸道鱼庄最豪华的餐厅,王桥推门而入,居然见到屋里有两个熟人,有杨明的老公朱柄勇,还有组织部办公室主任陆军。涂成功与朱柄勇和陆军聊得非常开心,双方颇为熟悉。
“王主任来了。”涂成功迎上前来,将王桥引到主位。
在上一次刘红结婚之时,王桥已经是城管委副主任了,但是大家都没有一致让他坐在主位。今天在此聚餐,大家都认为王桥理所当然应该坐在主位,他若不坐在主位,其他人就无法落座。
王桥满脸笑容地道:“涂总,你怎么知道朱科和陆主任与我的关系。”
涂成功见王桥不再是上午见面时冷冰冰的模样,爽郎地笑道:“静州只有屁股这么大一块,大家都知根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