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莫不是……”那圆脸修士道,“不是海市蜃楼么?我在书里看得,那是大海天然形成的幻术。并不是真的。”
身后那书生沉吟道:“看这样子,却也不像是假的。旁人似乎有经验了。”但见光影中,一道黑影缓缓顺着海潮漂出,忽忽悠悠向岸边游来,似乎是一叶扁舟。
便听海面上有人念道:“人在幻外观,真也是幻。人在幻中游,幻也是真。”
随着一句话落下,扁舟飘荡在近前,舟上站立一人,身上笼罩了一层薄雾,虽在近前也看不清五官,影影绰绰似乎是个女子,正因身形飘渺,越发引人遐思。
那女子低声道:“海墟甲字入口,迎接各位游仙。”
就见一人走上前来,伸手一抛,一道灵光落在船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那女子道:“请上船。”那人一纵身,已经上了船,说也奇怪,他一上船,身形立刻隐没在雾气之中,看不清楚。
后面有人相继抛出灵光,站上小船,那小船明明像个独木舟,但十来个人上去,一一隐没在雾气之中,竟也装不满。
后面又来一人,抛出一道灵光,想要上船,却见横刺里伸出一支船桨,那女子柔声道:“尊客船资不够,再抛。”那人悻悻的又抛出一粒,这才上船。那女子扬声道:“还有一人,请下一位上来,咱们便走了。剩下的便请等下一次。“
那圆脸修士一见此景,登时腻味,道:“我还道是个雾中接引仙子,没想到是个要钱的市井妇人。”
旁边那书生道:“你别这么大声,这是嫌得罪人少么?你看周围这么多人,个个都喜欢那女子,你说的不好听,一会儿人家都来揍你,我可保不住。”转头问道:“敢问这一次上船多少钱?”
旁边那人也是个散人,穿的不说破破烂烂,反正也不见光鲜,道:“倒也不贵。你别跟那些大人物比,他们是要参加最终的屠龙大会的,咱们这些只参加一般交易会的,十个灵贝就行。若是灵贝不够,丹药,材料,什么都行。”
那书生道:“那我要参加屠龙大会呢?”
那人道:“那种级别,我怎么知道?你既然要参加大会,是有意分真龙的龙血龙鳞龙骨了?那些东西何等贵重?你就要向海墟主人证明,你有钱去买东西而不是凑热闹。”
那书生用手指顶着下颔,道:“证明啊……看来这一次要出点血,我不妨先垫上,回头让剑阁报销了才是。”
突然,他就觉得有人拉扯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子一歪,已经被那圆脸修士连拉着往前几步,怒道:“白万象,你干嘛?”
白少卿神色郑重,指着那艘已经离岸的小船道:“我刚才看到剑阁已经上船去了。”
四四二挑拣
一叶扁舟忽忽悠悠飘过大雾,如幽灵船那样轻柔的往海市蜃楼一般的岛礁驶去。
临近岛礁,雾气更浓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大雾虚化了海洋的轮廓,只能看见前方星星点点,都是灯火,雾中的星火闪烁不定,好似风中残烛摇曳飘零,增添了几分静谧而诡异的气氛。
白少卿生性不喜欢这等偏于阴暗的气氛,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压抑,道:“这是海墟大会的传统么?海墟,有一个墟字,难道真的是废墟?”
话音刚落,小船一震,已经停了。
几乎在停下的瞬间,雾气散开,露出海面上那座岛礁。
但见月光下,一座翡翠珊瑚堆成的小岛赫然在目,岛屿本身晶莹剔透,岛上处处更华光瑰丽。上面缀的点点光芒,都是大个的珍珠贝,一开一合之间,露出摇曳的珠光。除此之外,还有一撮撮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和挂在树枝上的精巧宫灯照明,虽然不说亮如白昼,但各色光彩只添了几分梦幻。
海上梦幻岛,蓬莱神仙居,不外如此。
秦越看了轻声感慨道:“这才是海外风光啊。”
这时,从船上的雾气中,修士们一个个走下,船上登时为之一空。秦越心知再不走等人往下轰时就没意思了,当下携着白少卿下了船。
来到岛上,就见珠贝的光华下,一座座珊瑚礁一样的小屋子也挂着各色贝壳做的的门面招牌。屋子人进人出,看得出是一个坊市的样子。
两人正看风光。商量从哪里找起,就听一个软糯的声音道:“两位前辈。请收下珠贝。”
但见一个身披轻纱,妙龄女子走到两人面前,端着一个水晶做的大盘子,盘子里面放着数枚小巧玲珑的珠贝。
秦越迎上前,笑道:“这是给我们的?”
妙龄女子笑道:“正是给尊客的。凡是来参加海墟大会的客人都有一枚。里面记录的是这次大会的日程安排,地区划分以及货物展示。尊客请收下。”说着从盘子上取下一枚递了过去,又道,“海墟大会连开十月。最重要的自然是每三天一次的拍卖大会,在海心广场举行。另外就是第十日的屠龙大典。那是只有贵宾才能出席的大会。当然,两位就是我们的贵宾,足以参加大典。”
秦越笑吟吟道:“多谢指点。我们会去参加的。这个——”他指了指手中的扇贝,道:“这个是东道主的赠品?”
白少卿一怔,心道人家刚刚说了是每个人都有的,你干嘛又问一遍?
妙龄女子也是一怔。道:“是我家主人的奉送,尊客可以看也可以不看,若是不看,主人也绝不怪罪。”
秦越一笑,道:“那我们就不看。”说着把珍珠贝放回盘中,道:“我们走。”拉着白少卿径直往海岛中走去。留下妙龄女子一个人,笑容僵在脸上。
远处,一人负手遥望,看见了这一幕,微笑道:“这个有些意思。”
秦越随意的在人群中穿梭。仿佛游耍一样看着个个珊瑚礁,白少卿皱着眉头。却没了游玩的心情,道:“刚才你干嘛呢?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秦越不在意的走入一个珊瑚礁,对着挂在礁石上的珍珠挑挑拣拣,口中不在意的道:“咱们被人盯上了。”
白少卿神色一凛,双眉轩起,身上登时升起一股锋锐之气,但却没有失态,只道:“谁?仇家来了?”又摇摇头,他们初来乍到,在蓬莱根本没有仇家,又仔细回忆刚才那番对话,道:“是那个东道主?那什么主人?”
秦越笑吟吟的捻着一串珊瑚,问了问价钱,摇头放下,全不理会商家的鄙视,道:“嗯,多半是他,你也看出来了?”
白少卿皱眉道:“我看出什么来了?我就想起刚才那女人只提到一个人,不是那人还是谁?你怀疑他?凭什么?”
秦越道:“说来没什么,就是她给我的那枚珠贝,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是单独放置的。里面必然有东西。”
白少卿“哦”了一声,道:“我怎么没看出来?那珠贝不是放在一群珠贝中间的吗?也不是头,也不是尾……嗯,你是说她挑选的时候,不拿方便拿的,却要拿非头非尾,放在中间的一个珠贝,所以可疑,是不是?那也未必就可疑,你别是疑神疑鬼吧?”
秦越道:“不是拿哪个,而是她根本不该给我拿的。”目光从摊位上移开,离开珊瑚礁,顺着珍珠光路往前走,道:“你看那个盘子有多宽?”
白少卿想了想,亏了一个真人的记性还不错,便比划了一下,大概与肩同宽,秦越道:“这就是了,这么宽的盘子,都是设计用双手托着的。因为上面堆放的是珍珠贝这样散碎的东西,如果用一只手托着,重心不稳,很容易就会倾斜,掉东西。”
白少卿听得脸色古怪,道:“是吧?你管他这些呢?”
秦越道:“所以我就说,这种盘子设计,就是不让一个人又端盘子又拿东西的。一般来说应该是一个人端着盘子,另一个人从里面拿出珠贝来给我,就像酒店里上菜一般。但是她身边没有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珠贝本来应该让我们自己拿的,随便我们拣选哪个都一样,是不是?”
白少卿嗯了一声,道:“是吧。”
秦越道:“就算她突然想要额外的服务我们,一手先拿着托盘,另外一只手给我拿珠贝,那么她应该选择比较方便的方式,毕竟一只手是托不稳的,所以她会本能的选择离得比较近的珠贝,为什么会突然曲过手肘,去拿一个不是中心也不是靠边,非头非尾的珠贝,那不觉得别扭吗?答案就是,那个珠贝早就规定好属于我们的,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我试探了一句,她果然说是东道主特意给我们准备的,只要一打开,就能看见不同寻常的东西,还不知有主人出下的什么难题。你说这样的烫手山芋,我能接吗?”
白少卿听了半日,终于道:“那是不能接。”过了一会儿,又道:“你既然这都想得到,那能不能想到,那人是什么意思?好意还是歹意?我们可是偶然路过此地,根本就不知道此地主人姓甚名谁。”
秦越接着拐进下一个珊瑚礁小屋,这家是卖药材的,多是产自海底的奇珍异物,如海藻,海葵这一类蓬莱特产的药材,大多是干货,鲜货的价钱要贵上几倍。他一面挑拣,一面传音道:“我也想不通缘故。如果勉强解释的话,那就是因为我们根本不认识他。”
白少卿“啊?”了一声,秦越道:“我只能想到,我们来的时候,报的是琴剑岛的名义,琴老跟我说,报上有岛的修士比散人要更受重视,所以我们用的他们两位老人家的岛,但是这个岛不在玄海海域。所以咱们是外乡人,而且是脸生的还有些手段的外乡人。”
白少卿虽不懂秦越大段的推论,对于这等世故却是了如指掌,道:“东道要利用咱们外乡人的事情做什么麻烦事?”
秦越道:“不知道。这等事情不知道才是最好,倘若知道了,可就走不了了。”
白少卿道:“咱们这一趟出来是正事的,谁愿意搀和他的破事?自然要离得远远的。要是他识趣,再也不提这件事便罢,若是他还要纠缠,便叫他来试试。”
秦越道:“你别冲动,最好不要动手。倒不是我怕了他们,只是咱们说不定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你想想,今天海墟大会来了多少人,每个人都是什么来头?这等信息只能掌握在东道主手里。你虽然说看见了剑阁,但现在根本没有剑阁的影子,更不知他到底来了没有。咱们人生地不熟,剑阁又是非找到不可的,倘若真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说不定就要麻烦人家,和他们弄僵了,有什么好处?”
白少卿脸色一变,道:“若是接受他们的帮助,岂不是受制于人,难免要卷入他们下的套里?”说到这里,想起程钧来,神色转为无奈,道:“可若是为了找剑阁……”
秦越道:“所以我现在没有打算去求助,若是能够自己找到……找到那混账自然是上上策,豁出去去求助,当然要有所付出,所以只能是中策。”
白少卿奇道:“难道还有下策不成?”
秦越道:“那自然是有的。倘若咱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反而还不依不饶的来找咱们,那就是下下策,说明他们吃定我们了,而且这个麻烦一定是**烦。咱们就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棘手的事件了。”
白少卿低下头,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你说的下策,是不是就像后面那样?”
秦越猛然回头,只见珊瑚礁小屋的门口,站立了一个高个青年,面上带笑,长得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笑吟吟的拱手道:“这位道友请了。”
秦越神色一顿之下,居然也笑出来,道:“哦,莫非道友就是……”
那人紧走几步,上前拉秦越的手,道:“道友,我可想死你了。”
四四三海洞
秦越一怔,眼见此人从没见过,却是一脸熟络,讶然一闪而过之后,很自然的握住对方的手,道:“哈,是你,二狗子,好久不见了。”
白少卿自发现那人之后,便没转过身,只背向着他,暗自运气蓄势待发,听到这句话,也差点乐出声,把凝好的元气散了。但随即却是将心提了起来,但见小店的左右,各站着一个黑面大汉,犹如两尊铁塔相似,虽然看不出有多高的修为,但看来力大无穷,威风凛凛,显然是曹云虎的保镖。
那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才道:“我……道友莫非忘了,我现在已经改叫曹云虎了。好久不见道友了,一向可好?”不等秦越说话,道:“好久不见,今日可不能叫你跑了。还不跟我到舍下聚一聚?”
白少卿元气已经凝与指尖,万法书一触即发,倘若秦越拒绝,那人还要纠缠,便即上前动手。别管有几个对手,他也全然不惧。
却听秦越笑道:“那好极了,正好找你聊聊。”说着脚步一顿,竟已经跟着出去了,那两个黑大个儿跟在后面,仿佛两个屏风相似,并没有看白少卿。白少卿略一沉吟,便也跟在他们后面。
但见外面还是白雾蒙蒙,珠光闪烁,人流穿梭不息,美景如真似幻。曹云虎带着两人绕过最宽敞的大道,转进一条小巷中,但见两旁都是高大的珊瑚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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