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心道:原来张清麓也下来了,来的真不凑巧,道:“原来如此,多谢小道友提醒。看来今日是上不去紫霄宫了?”
小道童点头道:“是,今天上不去。明天也难。不如过两日再来,或者在城中住上两日也行,这一片城区有专门接待诸位前辈的地方。”
程钧点头,进了街区。果然见里面的街道比外面还宽敞许多,两边的店铺和外面的店铺乍看没什么区别,只是招牌上挂着都是“符箓”、“丹药”、“法器”等等字号。只是每一间都上着板,并不开门,街面上甚是萧条。
那道童道:“今年是道祖九千九百岁整生日。非要大办盛典。宫主真人法喻,自二月二十八起至是五月初五,除了各地守观名下道宫特批的交易场所。所有行市停业整顿,调配物资,等五月份方能重新开业。”
程钧嘴角一抽,暗道:张清麓玩什么呢?借着泊夜的生辰,限制物资的流通。直接进入战时状态了么?
亏了道门控制力甚强,对于修士尤其是高阶修士而言,交易需求并不多,两个月时间也不算什么,倘要是凡间这么搞,非闹出大乱子不可。
既然街上没有可逛之处,他也只好先去休息。按照道童指点,程钧进了其中一座问道居,幸喜房间甚是宽松,于是选了一间僻静的阁楼住下。
刚刚住进房间,就有人敲门,道:“道友歇息了么?”
程钧一皱眉,但随即发现外面的人不过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一不是店伙,二也没什么威胁,便打开门,就见一个道士满脸笑容,道:“这位道友请了。在下卢州道门再传弟子马骏。”
程钧回礼,问道:“马道友何事?”
马骏赔笑道:“是这样的,想必道友也是来道宫办事,遇到庆典暂时在这里歇脚。咱们上上下下住了十多位道友,大家左右无事,不如下去办一个茶会。大伙儿交流修道经验,还可互通有无,各自方便。”
程钧听到后面互通有无,这才知道,主要是要办一个小的交易会,外面的商店都停了,底下修士也有忍得住的,也有忍不住的,况且还有许多专门以经营为生的散修断了财路,因此私底下的交易会不免大行其道,这里毕竟是道门的地方,说“茶会”是心照不宣的事。
程钧却不在乎这小小的筑基修士聚会,刚要婉拒,就见对面房间也出来一人,满脸晦气,冲着马俊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马骏道:“这位道友还没答复我呢。怎么,那边的道友不肯来?那就算了,也不缺一个两个。”
那人摇头道:“那人是个疯子,不要理他。我跟他说参加茶会,他道说:‘北国真乱,紫霄宫的谕旨如同放屁一般,看来还欠治理。若在燕云,别说道宫方圆千里之内,就是穷乡僻壤,也没人敢如此违法乱纪。’说完便不理我了。”
马骏脸色一沉,道:“瓜子里嗑出臭虫来,啥人都有。别理他。道友,你怎么看?”
程钧摇头笑道:“我也不去了。”
马骏神色有些不悦,他说少一两个人无妨,但一个两个驳他的面子,脸上也下不来,这时挥手道:“得了,算咱们白来一趟。”两人一起下楼。
程钧不以为意,自在床上打坐,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嗵嗵几声轻微爆响,仿佛灯花爆了的声音,他略一怔,随即想起,或许是烟火爆竹声音。
果然打开窗户一看,日已沉下,天地却没进入暗夜,自己这片街区还罢了,外面世俗的城市,漫天都是烟火灿烂,满地都是灯火通明,所谓火树银花不夜天,大抵如此。在万千灯火之中,一道紫色光柱贯通天地,煞是壮观。程钧看得出,乃是承天观方向,看来是紫霄宫降下的神迹。
他观赏了片刻,虽然热闹。但毕竟只是城市中的凡俗景色,色彩绮丽而杂乱,人声遥远而模糊。看得久了,只觉得眼花,正要关门。就听下面有人道:“来,喝一杯。”
程钧低头一看,只见楼下的大厅中也灯火辉煌,有人叫道:“马道友再喝一杯,你喝了他们的酒,不喝我的,是不是不给我面子?不喝我的酒,交情就完了。”
就听起哄声。劝酒声,响成一片,程钧先是愕然,随即失笑,暗道:哪里跑出来这群活宝?刚刚还说茶会,现在喝上酒了?这劝酒的话与凡人有什么不同?
想了想,程钧自言自语道:“嘈杂。”就要关上窗户。就听旁边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人道:“这位道友倒还有些道士的样子,不如过来一叙?”
程钧一怔,那人已经把窗户关上,甩下一句:“我就在你隔壁。”
程钧忍不住摇头。但还是开门出去,刚一敲门,门无风自开,一人在里面道:“请进吧。”
迈步进门,只见当中放了一个桌子,桌上一壶两杯。壶是整块白玉扣成,晶莹温润,正是玉中极品。桌前斜坐一人,一眼看去,就是一身耀眼的洁白,身上衣服一尘不染,白的如新雪一般。再仔细看去,外表也只二十来岁年纪,长了一双桃花眼,唇红齿白,确是俊雅倜傥,头戴一顶高高的星冠,坠了一颗斗大的明珠,头发梳的油光可鉴,却在鬓角留了一绺散发,虚飘在额前,略显越矩。
令程钧微感惊讶的是,虽然他收敛得很好,但程钧还是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化气为精的修士。
见程钧进来,那人遥遥的举起一只杯子,满溢的琥珀色的美酒轻轻淌漾,却丝毫不见流出,笑道:“这位道友请来喝一杯。”说着自己先干了。
程钧笑吟吟道:“多谢道友。”说着上前接过,刚一接手,便觉酒香迎面而来,知道是灵果酿的仙酒,不输于灵丹妙药,道:“有劳惠赐。”说着一饮而尽,道,“如此佳酿,真是难得。只是咱们在此饮酒,不跟底下那群道人有些相似了。”
那人脸色一沉,道:“你要自甘下流,与那些东西比肩,可别拉扯上我。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就给我出去。”
程钧笑笑,也不放在心上,随后拿起玉壶给两个杯子斟满,道:“好吧。那是我说错了。在下程钧,不知道刚才说错了话,现在还配问道友姓名不配?”他也不说自己发现了那人是精魂真人的事,仍以平辈道友相称,心中只是诧异:这人衣着打扮,倒像是燕云那边来的人,听刚才他对那拉人去交易的道人说的话,也是上清宫嫡传的声口,难道这人是个上清宫来客不成?
那人笑了笑,道:“我姓林,名字不能说。”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低低道:“不可说,不可说,说破英雄惊杀人。”
程钧手一抖,差点把酒扣了一桌子,只好道:“原来是林道友。失敬失敬。”跟着喝了一口,心中琢磨怎么走人。
就听那林道友问道:“程道友,我看你的打扮不似道宫的嫡传,你是剑修吧?可是门派中人?”
程钧穿衣打扮向来挑不出错,他以守观观主的身份出来,必然是最标准的道门道士打扮,以九雁山的剑阁出来,又是剑修打扮,听人问起,他如今光明正大来此地,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当下笑道:“在下是……”
正说着,就听楼下一阵惊呼,一个大嗓子叫道:“马道友,这样的好东西哪里得来的?你可是愿意出手么?一千灵石我要了。”立刻有人道:“一千一百灵石我要了。”话音未落,底下众人轰然抬价,登时一片混乱。
那林修士眉头一皱,道:“到底什么东西?也值得大惊小怪,这些北国修士好没见识。”话虽如此说,也忍不住略往窗口看了一眼。
程钧见他如此,突然笑道:“道友,这些人突然闹起来,必有缘故,我有心下去看看,道友在这里宽坐。”
那林修士皱眉道:“道友也沉不住气么?这是练气功夫不到家,罢了,你既想看,咱们便下去看看吧。”
三零一青莲化生火
两人下了楼,就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见楼下大厅中一张大桌上杯盘狼藉,却并无人在席上。再细看时,房间的后门开着,隐隐有灯光透出。两人从后门出去,穿过一道门户,就见几个道士的影子投在窗户上,显然围在一起,声音飘了出来。无非是什么“我要了”、“给我”这类的争执声。
林修士站在窗外,冷笑道:“如此争执,成何体统。”说着走上几步,袖子微动,大门自动打开,喝道:“你们在看什么?”
众修士正围着桌子,陡然听到有人一起回头,正好让出中间一线地方,两人同时看到了桌上的东西。
只见桌上一个琉璃罩中,一点指头大小的火焰微微发光。那火焰竟是青绿色,碧莹莹照应的四周都浮动着一层翠色。
林修士见了,低声道:“青莲化生火。不错,果然是异宝。”
程钧也甚是惊讶,没想到在此地能见到这等宝物,那青莲化生火也算是木中火的一支,天生天养,藏在青莲心内,虽然火焰温度奇高,却是所有火中最温和的一种,更有一股草木生气化在其中,最适宜炼丹。乃是炼丹士梦寐以求的宝物。
只是那宝物虽然珍贵,却毕竟只适合炼丹,对于炼器或者其他并非特别合用,程钧用不上,也不怎么在意,心中只是突然想道:这东西倒是与陆师姐很般配。
却见林修士走上一步,道:“你们抢的是这东西?”
旁边站起一个修士。正是马骏,道:“原来是你们二位,怎么屈尊降贵下来看我们的东西了?好吧。来的都是客,你们都看到了,这火种是千载难逢的异宝。错过了就没有了。现在已经出到两千灵石了,请坐下和他们一起竞争吧。”
林修士笑道:“千载难逢的异宝?你吹牛也不打草稿。”伸手一抛,一个乾坤袋落在桌上,道:“你说的奇珍异宝,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明码标价的货物。我要想弄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今天方便罢了。燕云上清宫主持的交易会上,一团青莲化生火均价不过一千二百灵石。这里有一千五百灵石。是刻着上清宫法箓的真正灵石,抵得过你们两千灵石。火焰我拿走了。”说着伸手一抄,将火焰笼在袖中,径自走了。
满屋人愣住,程钧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如此个性的人物倒也少见。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推开窗户跳窗便走。
眼看就要大乱起来,他可没心情跟着一群人在里面裹乱。
至于结果,他倒是能够猜测一二。一个真人和一群筑基修士的战斗,赢的应该不是人多的那一方。
就听屋中一声大吼:“你给我站住!”声音尖利。响彻夜空。
只听轰的一声,屋墙轰出一个洞来,一个人影从洞中飞出,砸在街上,也不知是谁。
只听屋中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显然是打了起来,又是哗啦一声,什么东西倒塌了,越发混乱。
程钧只有摇头,快步离开。按理说这些修士也该知道轻重,今天无论如何不该打闹。但一来可能是灌了黄汤,气氛闹上来了,便少了顾忌。另一方面,对面那个是燕云来的,看做派就是出身高贵,未必把紫霄宫放在眼里,因此这一架就打起来了。
刚刚走了几步,就听砰地一声,又一个修士从楼中甩了出来,倒在街上哇哇大叫,与刚才那个可算相映成趣。夜空中回荡着几位修士惨叫声,便如醉汉在街上撒泼一般。他越发觉得无聊,紧走几步,绕过一处街角。
正在这时,就见街上一个小道童走过来,看见程钧,立刻小跑过来,笑着道:“前辈,我正找你,原来你在这里。咦——什么声音?”他听见前面声音嘈杂,不自觉的想要去看。
程钧摆手道:“没事,你说你的。”
那道童拿出一面牌子,道:“我原本说紫霄宫这两日不见生人,让您过两天再看,看来是我的错了,您的身份不同寻常呢。承天观那边刚刚散了,就有人传信,说您可以上去。这是您的令牌,也是进入紫霄宫的凭证,您拿好了。或者今天晚上自己上去也行,或者明天早上等着鹤童子来接您也行。”
程钧点头接过,就见上面写了“九雁山剑阁”几个字,注明了自己的身份。就听后面再次传来通的一声,有人叫道:“妈呀——”惨叫声如龙吟不绝,端的惨绝人寰。他立刻道:“现在可以上去了么?那我现在上去好了。”
当下也不再多说,微一拱手,驾起飞剑,一路往上飞去。
飞到半途,紫霄宫还隐藏在云间,不见踪影,就听身后有人道:“好啊,你一个人自己上来了。”
程钧转过头,就见一人站在空中,一身白衣在夜色中分外刺眼,正是那姓林的。这时他目光如电,冷冷的看着程钧,道:“这位道友,你倒是悠闲得很。刚刚你去哪了?咱们俩一起下楼,怎么你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刚刚我遭到别人围攻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还大喇喇的出现在我面前,你是故意给我难看么?”
程钧啼笑皆非,更兼没头没脑,心道:咱们有什么交情,值得你说这样的话?笑道:“那道友觉得,刚才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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