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今日咱们先不去真打,要来一次试探?”
程钧道:“第一回自然是试探。”
大宝和尚道:“你说试探,那就是试探。只是试探也有试探的章法——打草惊蛇,敲山震虎,你不打草,不知道草里头有多少蛇。那还试探个鸟蛋?这一回就听我的,咱们现在就去,出其不意冲进去,打他个稀巴烂,放一把鸟火,然后出来,看他烧不烧死,倘若烧死了,那就不用下次再去了,倘若他果然有些道行,竟然不死,咱们就按你说的,再计议计议。”
程钧闻言,忍不住大笑,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那万马寺是你们家的产业,烧了岂不可惜,不如打砸一番也就是了。”
那和尚道:“到时看看再说,这就走吧。”
程钧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衣服,正是那和尚送的僧袍,道:“我这里穿着僧服,你有没有僧帽?我昨天刚去过他们家,转头打上门去倒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装扮装扮,倒还使得。”
那和尚拿出一个僧帽扔过去,道:“任凭于你。这就走吧。”
程钧随手把帽子扣在脑袋上,突然笑道:“慢着,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二十七大闹一场
程钧带着那和尚在森林中穿行,来到一棵大树下,转了一转,从一个隐蔽的树洞之中掏摸出一件东西,道:“走吧。”
那和尚看着,似乎是一个卷轴,因为程钧没打开,不知道里面画的什么,道:“那是什么?”
程钧道:“正要请教大师,你看这东西对是不对?”找到一处豁亮的地方,点着了一支树枝,借着火光打开卷轴,指给那和尚看。
那和尚低头一看,奇道:“咦——地图?”
程钧点点头,这是万马寺也就是紫云观的地图,是冲和提供给他的。这也是他要求冲和做的事情,也是他上次进入紫云观的目的之一。
上一次他收服冲和的时候,就要他做过地图。只是冲和虽然是紫云观的人,但他回来的时日并不长,对紫云观也并不完全熟悉,有几个寻常冷僻和关键的地方,还不能记熟,甚至没机会进入。程钧给了他一天时间,将冷僻的地方逛到,而关键难以踏足的地方,程钧也给了他机会。
就是程钧进入紫云观的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是老道必须要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招待程钧的时候,正好给了冲和进入一些往常难以进入的地方的机会,程钧呆的越久,冲和的时间就越充分,因此程钧不得不多呆了一阵。
等到程钧出来,再过一整日,就是冲和交付地图的时候,两人约定冲和将地图藏在规定的地点,程钧自取便了。
只是程钧虽然取了这地图,却未必完全相信他,只是取来做个对照。本来程钧想让小和尚来对照一番,毕竟他就住在万马寺,现在有了大和尚,这和尚虽然离开了近百年,但事急从权,也能窥得一二。
那和尚果然叫道:“咦,咦,这不是我们万马寺么?”手指在那地图上比划,道:“对了,大雄宝殿之后就是藏经楼、禅堂、方丈室,僧人们住的禅房,我就住在东边。哈哈,这座七层的宝塔还在,那是寺里面最高的地方。他娘的,当初监寺老是找茬让我去扫塔,一扫就是数日,真是混账之极。”
程钧道:“这里面的格局果真与当初一样么?”
那和尚道:“我看着没什么分别……诶,大几十年功夫,连新房子都不曾盖过一间,这混的也是忒惨了。”
程钧道:“寺里面香火不旺盛。”这个想也知道,那紫云观老道占了万马寺,区区两年时间,便得了村民人心,倘若万马寺果然香火旺盛,在山中有声望,又岂会没一个乡民吱一声?
那和尚道:“原本就是如此,万云谷气候合适,里面有几亩好田地。外头都是穷山恶水,寺里的人不必搭理外头的,就有饭吃,谁还把外面人放在心上?说是佛门普度众生,不过是抱着饭碗度自家罢了。”
程钧道:“你说,若是关押一个女子,应该关在哪里?”
那和尚毫不犹豫道:“依我说,必然是这里——”他伸手一指,正是那座宝塔。
程钧点头,道:“我也这么想,想必是关在塔顶上。”
那和尚摇头道:“不是,是关在塔底下。那塔下面有一座地牢,建造的极为森严,阴森恐怖,我曾经进去过一日。当时我就想,杀了我的头也再不想进去第二次。”
程钧心中一沉——那宝塔的底下,藏着他十分关切的东西,他是不愿意有任何人染指的,然而转念一想,又暗道:料也无妨,那东西几百年后才现世,应当不会这时便给人取去,她一个女子被关在塔里,自保还来不及,哪里就会想得什么东西?我怎么也患得患失起来了,莫不是太想要失了平静心?
那和尚道:“这么着,我去闯大门,你去探塔。你看见后面那扇小门了没有?我先从大门进去一刻钟,你在外面听到声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从后面进去,查看那宋道友是不是在塔里。那塔下有楼梯通下去,最后通往地宫。我在时,那地宫只有一道门闩,并无落锁,你应当能打开。但时过境迁,或许他们加了什么禁制也难说。倘若打不开,那就先确定了宋道友在不在里面,然后撤出来,也算得竟全功。”
程钧点头道:“和尚,你武功如何?”
那和尚道:“怎么?”
程钧道:“那里建了一座十分厉害的驳灵阵,你虽然修为搞过了他们,但是进入阵中,法力必然大受影响,还不如武功有用。”
那和尚大笑道:“若问别的,和尚还要犹豫,偏偏这一样问到了和尚的本行,我曾经想过以武入道,若是晚遇到恩师几年,我也突破先天,自行入道了。况且我修为在,身体强健,有十金刚力,就是空着手,也把那万马寺拆了。”
程钧道:“那就好了,我身上寸铁皆无,和尚你借我件兵刃使一使。”
那和尚手中的禅杖一晃,道:“这是我吃饭的家伙,不能给你。我看看还有什么用的上的?”伸手在腰间乾坤袋上一拍,手中一晃,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戒刀,抛了过去,道:“我手里就那么一把法器,旁的都是凡间的铁器。这玩意儿还是我当初刚出山用的,虽然只是一口利器,也比你赤手空拳强,凑合些吧。钉是钉铆是铆,今天日子就挺好,咱们这就冲过去。”
程钧伸手一抄,将戒刀抄在手中,手指在刀背上一弹,发成“铮——”的一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大闹一场。”
万云谷,凌晨寅时初刻。
凌晨时分,正是最黑暗,最安静的时刻,万云谷中只有风声,连一只虫鸣都没有。紫云观中的人也睡的正香,连今日值夜的清风,也歪在门房之中,睡得黑甜。
正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晴天霹雳,春日响雷,震碎了黑暗与寂静。
清风一惊,猛地一抬头,朦朦胧胧之中,只觉得脚下土地都在乱颤,耳边都是轰隆轰隆的响声,连绵不绝。
他一惊,暗道:山崩了!脑袋虽然混乱,但是身子反应不慢,跳下凳子,往外抹头就跑。
刚跑到一半,只听一个怒吼声音道:“他妈的紫云观,有活着的没有?岳华老道,臭牛鼻子,还不滚出来,你家佛爷来了!”
清风又惊又怒,道:“不是山崩,是来了敌人!好大的胆子,敢欺到紫云观来。”他性子本傲,虽然睡梦刚醒乍逢敌人,还有着几分害怕,但更多是恼怒,挥手仓啷一声,从墙上拔出剑来,喝道:“谁敢欺你家道爷!”冲了出去。
刚出门走几步,只觉得不对劲,脚下冰凉,一低头,才发现出来的匆忙,来不及穿鞋袜,就这么光着脚来了。想要回去换,但大门已经近在眼前,门外还有人正在“咣咣”的砸门,想要不回去,但脚下凉的不对劲,心中这么一犹豫,竟是进退不得。
他正犹豫,只听轰的一声,两扇大门飞了出去,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出现,喝道:“慢慢腾腾的,紫云观里都是乌龟不成。”
到这个时候,清风是等不得穿鞋了,喝道:“是你祖宗。”长剑一挑,刷的一声,往那人胸口刺去。
眼见长剑到了那人胸前,清风只觉得一阵不对劲,但是那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手中长剑直直的往前,突然叮当一声,刺到一件铜铁器上面,震得膀臂酸麻。
还来不及看清楚刺得是什么,只听忽的一声风声,他暗道:不好——
但他也只有闪过不好两个字的反应时间,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咚的一声,倒飞出去几丈,砰地一声,大头朝下砸在地上,只砸的七荤八素,不知天地,手中长剑早就不知去向。
只听那人笑道:“我竟不知道和尚有狗吃屎的祖宗——娃娃,把裤子穿好了吧。”
清风勉强翻过了身,趴在地上,想叫道:“谁没穿裤子了,我只是没穿鞋。”手中一摸,摸到了自家大腿,光光滑滑,哪里是布料?再一摸,脸色涨得通红,原来他果然太匆忙,不但没穿鞋袜,下身只有一条亵裤,险些就光了屁股。
他又羞又气,竟一时忘了身上疼痛,只傻愣愣的见那和尚一路踢打,先踹碎了门,又一路踢进了院子,连身影都看不见了,只有乒乒乓乓连声不绝于耳。乱响之中,夹杂着人声,只听师尊岳华道人喝道:“道友是谁?为什么半夜三更进来和我为难?”
这句话正好问在清风的疑惑处——这和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二十八塔下地牢
程钧目送那和尚踹门而入,一面在心中计数,一面侧耳倾听其中动静。
不过片刻,就听里面嘁哩喀喳、乒乓五四,一通乱响,夹杂着和尚嚣张的叫阵,以及紫云观道童的喝骂声,此起彼伏,活活乱成一锅粥。
只是如此,还不够。程钧依然在等待。
等到那老道喝道:“道友是谁?为什么半夜三更进来和我为难?”程钧细听声音,确定是他本人没错,当即脚步一点,飞快的向寺院后面纵去。
当初入道三重,他已经能够踏雪无痕,何况现在。身影在凌晨的黑暗中一闪而没,轻若幽魂,迅如鬼魅。
那和尚自家夸口,说险些以武入道,程钧不知道真伪,但他本人,前世确确实实站在先天的门槛上,离着入道仅仅一步之遥,当初他也曾自傲道:“我这一入修道界大门,真是北国武林之幸,他们头顶上少了一座遥不可及的大山。”
这虽然是自夸,但程钧并非妄人,能口出狂言,自有他狂傲的资本。
譬如现在,在驳灵阵如此限制修为的情况下,程钧身法已经没有丝毫停滞,速度之快,不在轻灵法术之下,至少在修道界入道期中难有他人可比。
到了后面的角门,程钧抬头,发现墙高不到一丈,索性不走门,脚步轻轻一点,已经上了墙,站在墙头俯视院落,眼见里面无人,轻轻落下,也没有踩坏了院中白雪。
他落地的地方,正是后院的柴房和后厨,柴房隔壁的院子,就是禅房。那本是寻常僧人的住所,这时想必已经住了岳华老道的徒弟或者童儿。
抬眼一看,那宝塔正在自己左手边上,要想过去,必然要经过那禅房的院子,倘若是寻常黑夜,就算穿园而过,也未必会惊动旁人,但现在前面打得这样厉害,只怕就难以瞒天过海。不过程钧也不着急,院子里顶天了就是个冲和还有几分修为,也是被他拿住的,不会碍事。其他人不足一哂,就是给发现了,也没什么。程钧脚步轻点,上了房梁,就在房上沿着屋脊一路走过去。
刚进了对面的院子,只听房门一响,从禅房走出一个人来。程钧一怔,矮了身子,坐在屋脊上俯视着他,他在高处,那人又背对着他出门,一时并没发现顶上还有一人。黑暗中,只能看见那人头挽双髻,做童儿打扮,不知道是清风明月,春风化雨当中的哪一个。
正这时,只听门声又一响,一人从屋里探出头来,叫道:“春风,春风,你别去了吧。”
程钧心道:原来是春风。他们四个童儿里面,只有春风老成,还有几分心思。
那春风回过头来,道:“化雨,你回去睡吧,我去那边看看。前面打得热闹,倘若我们都不去看,没得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程钧心中一凛,暗道:这小子倒是反应快!
化雨叹了口气,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怎么样?反正丢不了我们的东西,你理他们做什么?如今师尊在前面迎敌,大师兄想必也陪着,我们哪有什么本领?你孤身一人去探看宋姑娘,不中敌人调虎离山之计,中了敌人一刀两断之计,岂不更惨?”
春风道:“大不了就用师尊赐下来的护身符,我料也无妨。化雨,你若不怕就跟我一起去,疾风知劲草,板荡显忠臣。今天就是立功的时候。清风明月两个一直压我们一头,倘若这一次立下功劳,我们还用看旁人脸色吗?”
化雨沉默了一会儿,道:“功劳不功劳,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