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程钧已经把常生放下来,常生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修士,吃吃道:“这些都是上仙么……这么多?”
那骑鹤的修士看了常生一眼,发现他不过是个凡人,登时不放在心上,对其他三人道:“我就是这里的迎宾客褚枋,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要交流切磋修道的法门,还是要换什么材料?道友只管开口。不会令你们失望的。”
程钧见他口若悬河,假意道:“真稀奇,以前我来过这里,还只是一座荒山,如今怎么这么兴旺了?”
褚枋哈哈一笑,道:“我们能聚在这里,也是凑巧。本来这三条山脉散修众多,只是各自埋头苦修,欠缺一个聚在一起的机缘。偏巧这里有人开坛**,大伙儿都出山看个究竟,在山上相遇,一来二去便熟识了。大家都发现,平时只是埋头修炼,闭门造车,实在错失了许多机会。倘若是那大门大派里得了真传的弟子还罢了,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散修,怎能不一起交流交流?因此这个三山会自然而然便形成了。”
程钧道:“我见此地建设的也很好,草花树木,不乏珍稀品种,楼台建筑也很是雅致,某非都是道友张罗来的?”
褚枋笑道:“那倒不是,我等重在交流,说白了,此地又不是自家的洞府,谁耐烦花钱费事?这里是此间主人……此间主人的弟子张罗布置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经过精心布局,那倒是个雅人,与讲道的两个老儿大不相同。托人家的福,咱们也不必坐在荒山上交流了。”
程钧点头,道:“只是不知那上面**的修士讲的如何?”
褚枋道:“谁在乎?”他打量了几人一眼,道:“你们不会是为了听讲道才来的吧?哈哈,别傻了。”他也不顾蒋赵二人脸色,自顾自道:“那两个老儿在这里讲道已经好些日子了,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去听过几耳朵。只是如今,他们再请我们去,我们也不去了。”
程钧道:“讲得不好?”
褚枋笑道:“一塌糊涂。一个唠唠叨叨,聒噪吵闹,一个磕磕巴巴,不知所云。什么时候连话也不会说,就能开坛**了?还不如放一只学舌的鹦鹉上去,怕也比他们口齿清楚些。真连大罗金仙也要笑杀了。”
赵徽静脸色难看,道:“那他们不准备开门立派了?”
褚枋笑道:“开什么门,立什么派?别人讲道,是弟子越讲越多。他们倒好,开头还有几十个听众,一个月内全给讲跑了。现在也就只剩下五六个零星的听众,那也不是为了听讲去的。他们若要立派,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蒋徽龙脸色一个劲儿的发暗。此时终于转为铁青,骂道:“可恶,我们被耍了!”
赵徽静冷冷道:“不必多说了。咱们走。这番真是晦气。”
程钧倒是无所谓,只要这里有人交易,管他什么琴剑宗、琴刀宗。统统来者不拒。见蒋赵二人要走,正要客气道别,只听“当——”的一声,金钟一响,满山俱闻。
程钧一怔。那褚枋道:“那两个老儿开始讲道啦。真是,还煞有介事的敲什么钟,以为还有人会赶去听讲么?”
蒋徽龙哼了一声,道:“走,咱们上去看看。”
赵徽静皱眉道:“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蒋徽龙冷冷道:“上去了,就能看见所谓的琴剑宗的人了吧?咱们跑了这么远,哪能连正主都不见?我要叫他们知道,耍我们奇门弟子,要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联袂而上。程钧转头将一枚玉简递给褚枋。道:“我想找些东西。不知道道友能否帮忙?”
褚枋眼见走了两个客人,心中正感郁闷,见程钧有意交换。登时眉开眼笑,道:“好说。”神识一扫,道:“道友求的这些东西。倒也并非十分珍贵。只是东西种类多,我得多找几个人凑凑。不知能否稍等一两日?”
程钧道:“一两日自然无妨。麻烦道友替我费心,价钱好说。这样,一会儿等我下来……”
褚枋奇道:“怎么,你也要去听讲道?”
程钧道:“我还从没听过人**,总是好奇。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还有这位——”他拉了拉常生,道:“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说着一拱手。和常生两个人也跟了上去。
褚枋看了他们两个的背影,摇头道:“不听人劝,迟早倒运。看你还拖带了一个凡人,就知道是个十辈子倒运的落魄鬼。还有那对男女,也是出门给人一剑捅死的衰样子。罢罢罢,我理他做什么?能做一笔买卖,我管他那么多呢。”
程钧上了峰顶,只见峰顶的平台上冷冷清清,只有七八个修士散坐,不过比之褚枋说的只有一两个似乎稍见体面。蒋赵二人坐了最前排。程钧却没往前坐,寻了一个边角的位置,常生小心翼翼的坐在旁边。
举目望去,只见平台中间搭了个丈来宽的法坛,通体玉石砌筑,晶莹温润,造型也自精致中透着大气,上面摆着碧玉的屏风,宝石花树的盆景,点着袅袅的道香。心中暗道:此间主人处处透出品味来,虽然很好,未免过于雕琢,不像修士超脱红尘的做派。
法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口金钟倒挂,正嗡嗡作响。程钧认得那金钟是一法器,无风自响,不过是修士的小手段,说来也不过寻常。
刚刚坐下,旁边一个三十来岁模样的修士转头看见程钧,挪了挪身子,来到他身边,道:“道友新来的?”
程钧客气的笑道:“是,新来听讲的。”
那修士闻言,眼睛微微眯起,道:“是来听讲的,还是来……”他笑容越发古怪,低声道:“看人的?”
程钧奇道:“什么看人?看什么人?”
那修士见程钧说的正经,不似是玩笑,道:“怎么,你真是来听**的?”说着,不免悻悻,道:“也对,每隔几日,总是有不明真相的傻子被上面的祥瑞霞光吸引,来这里听取道法。不过他们坚持不了一个时辰,就要离开。剩下的么,我们几个,嘿嘿,都是来看人的。”
程钧再次问道:“看什么人?”
那修士笑吟吟道:“一会儿你就看见了。来了。”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而来,眉目如画,冰肌玉骨,乌油油一头长发拖曳在身后,如镜面一般可鉴人影,端的是个出色的美人。那女子上了法坛,敛衽行礼,道:“多谢各位道友光临,有请师尊。”
那修士道:“这么样,为了这位商君柳姑娘,不值得来这里坐一坐么?”
程钧目光在那女子的裙子上一转,道:“这裙子有些意思。”原来那裙子看上去一片素白,但从斜面上看过去,光影浮动,隐隐缂着百花图案,与外面花树和装饰的风格一脉相承。淡素之下,另有一片绚烂风光,灵气暗动,怕是一件不俗的法裳。
那修士道:“别面嫩了,裙子再好,若不是那女子的身材好,能穿出这样的风姿来?我看你也是同道中人,你瞧她哪处最好?是脸蛋,还是腰,还是……”
程钧听得厌烦,心道:看你也是个筑基修士,以你的资质,怕也苦修了几百年光阴,怎的依旧恁的无聊?我看你修为还不如那小女孩儿,离着不过数丈距离,就敢这样胡乱编排,还没被她劈死,也是你走运。
那女子转过身来,请上两个老儿。那两个老者都是身穿葛衣麻袍,一个尖嘴猴腮,干枯瘦小,活似一只活猴。另一个圆头圆脑,双眼发直,看上去颇有呆气。
两人并肩子上来,那法坛的入口稍微窄了些,两个老儿一起上来,有些走不开,却不谦让,反而同时迈上一大步,肩膀一挤,想把对方挤开。两人力气相当,也没分出输赢,紧挨着身子一起进了法坛,分作两边,背靠着背,互不相看。
那白衣女子商君柳看到如此情况,苦笑了一下,道:“请两位叔公**。”独自走了下去,底下一个年轻英俊的修士立刻迎上来,将她请到自己那一席上去。商君柳微微颔首,跟着坐在他身边。
程钧旁边那修士眼睛一直没离开商君柳,这时见了那青年修士,忍不住道:“那个小子,你看见了没有,叫什么高枫的,煞是讨厌。把自己当做了商姑娘的道侣,总是黏着她不放。其实商姑娘根本也看他不上,只是他修为高,因此不得不敷衍。你看见了没有……”碰了碰程钧,只见程钧眼神发直,动也不动,不由得暗道:看这小子刚才故作清高,还以为他是个不近女色的伪君子,却原来也是没见过世面的雏儿。没出息的样子,竟被商姑娘的绝代姿容吓傻了。只是你别发癫,仗着自己生了一副小白脸,就真起了什么心思。那姓高的霸道得紧呢。
程钧确实吓傻了,僵坐位上,手心全是汗水,心中暗自叫道:怎么回事,这里好端端冒出两个元神神君!
二四零琴剑
元神神君,并非玩笑。无论在昆仑界,或者是灵山界,一位元神神君都是足以做一派镇山老祖的存在。而更高层次的大修,基本上都不会履足修界,对于他们来说,修界也已经成了“俗世”,不值得花费心思。
两位元神神君,无论在哪里,都不容人小觑。
若在前世,三两个元神神君还不如程钧的眼,但此一时彼一时。程钧如今筑基修为,别管他前世如何风光得意,在元神神君面前,不过一区区蝼蚁。面对精魂真人,或者说化气为精的初等精魂真人,他还有算计之心,对上元神神君,却不是他能动任何脑筋的。
然而最奇怪的是,穷乡僻壤,为什么会冒出这两个土老儿一样的神君公开讲道,还到处被人鄙视?元神神君这样的大人物,就算不似那些门派老祖一般前呼后拥,也该万人敬仰才是。诚然,这两位卖相不好,元神成就之后,又把威压收敛了,看来就像两个寻常土老儿。但神君开口讲道,讲的必然是真材实料,绝非劣货。就算这些人没有见识,领悟不了其中道法明义,但好歹都是修士,大道入耳,至少也该感觉出些许不同才是。
带着满腹疑问,程钧坐正了身子,这是对讲道之人的尊重。他修道的年头虽长,但也未必比得上许多昆仑界的元神神君,这些神君动辄修炼数千年,即使不曾领悟道法真谛。到达合道的境界,但也有了许多独特见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听这样两位人物讲道。也是极难得的交流机会。
那两个老儿也坐下,对视一眼,那傻头傻脑的老儿先道:“今天是单数日子,轮到我先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另外一个老儿转过头去不理。
那老儿咳了一声,道:“诸位……同道……有礼了。我是琴老。今日我要……要讲徽调琴道……”
他这么一开口,口齿含混。断断续续,程钧不由得愕然。接着就听他磕磕巴巴的讲解下去。听了几句,程钧就已经明白他不受欢迎的原因了。
原来这琴老修得是音修,而且是非常执着音乐的音修。重音更胜于重修,口中尽是晦涩之极的内行话,连程钧这粗通音律又见识广博的修士,都听得一头雾水,更遑论其他。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无论怎么说。这琴老说十句音律。还有一句道法,而且若是细品,确实是高论。但问题是他的表达方式。也就是他的口才。
这老儿不但结巴,说话吭吭哧哧,令人听的好不耐烦。而且辞不达意。他若是直接说简单的道术词语还好,只要一加解释,必定颠三倒四,错乱非常。
上古大修讲道,不仅仅是言辞,还混合了精神震动。直指人心,使得他言语更有说服力。也更能为听讲者所用,那是大修的神通手段。现在讲道者可以采用,也可以纯是口舌。按理说这元神神君,已经可以用精神震荡的神通了,但那毕竟是特别的恩惠,对于底下修士是额外的好处,神君若是不想,自然也可以不用。这琴老就没有采用,只是清口论谈。
只是这老儿也忒没自知之明了,讲道虽然以自身道法见识为根基,但对于修士的口才并非全无要求,不说三寸不烂之舌,至少要通顺无碍。说白了,得会说人话。当然,修士经过多少年苦修,在人前人后经历过多少大场面,到了元神神君,千年的岁月,怎么也该历练出来了。
当然,也不能说没有奇葩,昆仑界的苦修士多了。口条都不利索的神君,程钧也不是没有见过。
这老儿说话的本领,就在中人以下。偏偏还不自知,说起来长篇大论,操着磕巴的语音,用着艰深的词汇,凭着混乱的逻辑,说着晦涩的偏门道法,这样的人能受欢迎,也是奇了怪了。
当然他若是亮出元神神君的修为,即使说话再如何不靠谱,地下也得有千八百人恭恭敬敬的听着,哪怕为了围观呢。但这老儿不亮出自家的本领,讲道法如此颠三倒四,从他刚才和另外一个老儿的言语看,为人也幼稚可笑,没半点高人模样,难怪受了如此冷落。
座下听讲的修士,都是俗流,终究不能期待人人慧眼识珠,倘若真是如此,这些人也不会一大把年纪还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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