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立着,没有说一句话。
风华露出微笑,很是慈爱的微笑,轻手将旖旎拥近自己,柔声道“旖旎,你杀死他了?”旖旎突然痛哭,毫无征兆的痛哭出声,双手紧紧环腰紧抱着风华,泪水肆意流淌滑落在风华的衣衫上。
“义母,为什么我这般痛苦。我应该很快乐,很开心才是,我一直渴望着的愿望终于实现,我见到他痛恨我的眼神,见到他的无比痛苦,见到他粉身碎骨的死去。可是,为什么?我心里空荡荡的,一想这世上再没有这个混蛋,一想到以后,我竟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我很痛苦……”
旖旎边哭边说着,旖旎不是个爱随意宣泄自己情绪,对着别人诉说自己心事的人,跟风华之间的感情,也没到这种深度。但这里没有碧落妃,风华是江湖中,唯一在此刻能让旖旎去宣泄情绪的人,旖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风华脸上挂着浅浅微笑,静静的听着,任由旖旎痛哭的泪水湿透自己衣衫,好一阵子待得旖旎情绪渐渐平服,方才柔声开口道“旖旎,如果能回到过去,你还愿意恨他么?”
旖旎听着风华的柔声询问,定定出神,半响,轻咬着红唇道“如果能回到过去,即使他真的轻薄了我,又对我更不屑一顾百倍,我宁愿杀死他,也决计不要去恨他。本以为,愿望实现的那刻,就是对他怨恨的终结时,可是,愿望实现了,却也不知觉间,丧失了恐怕再也找不回的希望。恨一个人,太可怕,要付出的代价,大的旖旎无法承受。”
旖旎想起母后曾经说过的话,‘如果真有一天,你有机会杀死他,最好,也不要那么做。’旖旎当时不明白为什么,旖旎觉得如今,已经懂了,旖旎却宁愿自己永远不懂。
可是,没有如果,也无法回到过去。
风华柔声道“旖旎,你现在懂了。仇恨带来的快乐,只会在过程,无法释怀的仇恨,如同刻骨铭心的爱一般,只有到你自己生命结束的那刻,才会停止。”旖旎喃喃自语着道“可是义母,为什么那么多的恩仇故事,复仇之后总是无尽的快乐和幸福?偏偏我却,如此痛苦!这好不公平,好不公平!”
风华微笑着柔声道“旖旎,因为你本是个聪明的孩子,因为你不是个自以为是的孩子呵。如果不想那么多,沉醉在自以为是的快乐中,复仇后,你又怎会体会到痛苦?旖旎,你的欲望,太少,你太容易满足了。注定你的心,无法被纷杂的欲望淹没,注定,无法让自己活在自以为是之中。”
“义母,旖旎不懂。”
风华微笑着,语气是满是爱怜的道“活着,是根本。爱也好,恨也好,若是试图追求渴望的结果,本就是一种本心的失控,本就已丧失了自我。完美的结果,永远不是欲望的产物,欲望永远带不来。”
旖旎似懂非懂,旖旎唯一的感受时,因和果,若当初的仇恨不是抱着达到完美愿望为目的的一直追逐至今,那么就不会今天的痛苦。旖旎只能从风华的话中,想明白这些,旖旎知道不止,只是,旖旎也知道,其它的,此时自己弄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旖旎只想知道一件事情。
“义母,旖旎该怎么办?”
是的,旖旎现在只想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旖旎不想一直如此这般痛苦下去。
第三节
风华微笑着拉着旖旎挨着自己坐下,柔声道“旖旎,义母能给你两个意见。一是逃避的办法,旖旎,你很美丽,这世界没有了残韧,你会变的更美丽,无论在江湖,还是回到朝廷,你都能轻易找到一个爱你到千依百顺的男人。”
旖旎轻咬着红唇,思索片刻,摇着头道“义母,旖旎一点也不想,现在更不想回皇宫,旖旎突然觉得皇宫里,很冰冷,哪怕想想,都觉得可怕。”
“那么,你就选择面对吧。从今天开始,你要当一个合格的灵鹫宫弟子,合格的本门新星,新一代的灵鹫宫高手。我会让派内师姐带着你到江湖各地游历,你会见到许多过去见过,或没见过,因为这些事,会想到,明白到过去许多没有想过,或是不明白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你会寻回自我,寻会生活的希望。”
旖旎轻咬着红唇,久久不语,好一阵子后才开口道“义母,可是旖旎也不想,旖旎对义母说的游历一点兴趣都缺乏。”风华微笑着道“旖旎,你要明白,你终究要选择的。哪怕义母现在任由你独自每日如同行尸走肉般晃悠,你难道能这般一直熬到生命逝去那刻么?不能,你也不会,你终究要选择。”
旖旎仍旧无法对风华说的事情产生兴趣,但旖旎却觉得风华说的很对,自己不可能拿般晃悠到生命离去,既然终究要做出选择,不如现在就去决定。旖旎轻声道“旖旎明白了,旖旎听从义母安排。”
风华微笑着道“旖旎,记住,这才是坚强!”
……
久久在奔驰,极快的奔驰,边唱着歌,边飞快的奔驰着。久久已经奔驰了很久,奔驰出了很远的距离,这很无奈,久久想去的地方,非常远,久久不得不如此快速不停的奔驰。
久久要做的事情很急,久久无法不尽可能快的,不休息的,奔驰。
有什么事情是如此急切的?救人,救一个未死将死之人,算不算是一件不得不急切的事情?对于久久而言,这是一件急切的事情。
久久要救的是怀里形如骷髅的依律,依律心脏位置还插了一柄窄薄的短刃,心脏被一柄剑插中,是不可能活的,尤其这柄剑若是已经插进这个位置,足有大半日之久时,更不可能活。
不过,总有很多,让人惊异的变故。依律偏偏,就是创造这种惊异变故的人,心脏被插剑刺入,当然活不了,但是,倘若剑没有刺中心脏的话,那却未必会死了。
剑确实刺进了心脏位置,但也确实没有刺进依律心脏,因为依律的心脏,不在左边。
依律没有死,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活着,只是,中了久久的特殊手法,进入龟息状态,若非旖旎的那一剑,原本依律会瞬间进入龟息状态,根本不会有那垂死般的一幕发生。
依律还活着,当然只有久久知道,因为当时,只有久久会这种手法,也只有久久察觉。
久久要带依律去寻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几大名医,毕竟依律伤的太重,血流失的太多。江湖中有三大圣医,都被传闻,几乎具备起死回生的本事,起死回生,当然是种夸张。
只是,大多数其它名医治不好的疑难之症,在他们手上,却能轻松治疗,这本就可说是种起死回生的本事,因为若没有他们,得了这些症状的人,本就等同是具尸体。
可惜,江湖中的圣医,活着的,都有些怪脾气。
事实上,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若非他们的怪脾气,他们又怎能活如此之久?品德高尚的圣医,江湖中有过不少,其中一半被人杀死,另外近半,活活累死,还有一些,穷死,当然,并非穷困的饿死了去,而是穷的放弃了成为医生。
品德高尚的圣医,实在很难不穷。圣医不是神仙,总会遇到实在无力医治的病症或是伤势,因为他们品德高尚,让人景仰,同时也就没有人惧怕他们,因为他们品德高尚,因此,他们从不收取过多的酬劳,甚至,不收取任何酬劳,他们很难富裕。因为他们品德高尚,也就不会拒绝救治病人,所以不乏活活劳累而死的圣医。
江湖中活的久的圣医,几乎都有怪脾气,怪规矩,几乎都没有真正无亏天地良心的高尚品德。
金圣医,为人治病,所收取的酬劳,向来极贵,有多贵?贵至绝大多数人都无法负担的地步,哪怕差了一文钱,金圣医也决计不会出手救治。但是,金圣医,却很有钱,有钱到让江湖中不少富豪都乍舌的地步。
江湖人都知道,金圣医很多年前已替自己买了身后事,每一年,都会陆续的花大笔金钱,给江湖中的大门派,替自己买一个身后事。倘若有一天金圣医死了,那么金圣医不断增添的可能是杀死自己的名单上的那些人,全部都会死。
所以,金圣医活到了现在,实在没有多少江湖中人敢杀他,敢杀他的人,没有杀他的必要,因为这些人,承担得起治病的钱,只要付的起钱,无论那人声名如何,金圣医都会出手救治。
江湖中有多少人恨金圣医,几乎就有多少人希望金圣医活的久一些,至少要活的比自己久。
杀圣医,为人治病收取的酬劳也不能算是便宜,但是,大多数江湖人,都还是能承担的。但是,凡是上门希望得到救治的人,必须立下一字据,一旦伤好之后,要无条件的为之做三件事。
这些字据,杀圣医都会寄存在江湖几大门派处,他日一旦有人违约,即成了背弃道义的无耻之辈,名门大派的弟子,自然会受到门派的严厉处罚。其它人,也罕有人敢违约,因为若是这般,会有人去追杀,其它曾经立下约定的正道中人会去追杀。
杀圣医也活的很好,同样没有太多人敢动他。
佛圣医,也活的很不错。佛圣医,其实没有什么怪脾气,只是为人固执了点,固执到什么程度?就是从不救治任何声名不佳之辈,佛圣医这样的医生,本来是不该活到现在的。
可是,实在没有多少人杀得了他,甚至没有多少人有杀他的动机和理由。因为能见到他的人就不多,佛圣医,是少林派现任掌门人的师叔,在少林派内,极具威望,罕有下山的时候,江湖中有多少人,能冲进少林派内杀人?
一个连面都难见到的圣医,又有多少人恨他?实在没有多少。
久久并非很有钱,久久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很多钱?久久生活上也根本不奢侈,久久在门派内的地位很高,尽管不理会门派事务,但门派一直会定期存上一笔绝不算少的银子在钱庄,供久久日常所需。
但是凭这些钱,绝对请不动金圣医。但久久第一个找上门的,却是金圣医。
第四节
金圣医,其实是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却又一直单身的女人。
久久跃过金圣医府邸的围墙,轻松抓过一名府邸下人,迫问到金圣医此刻所在的位置,久久推开了金圣医的房门。金圣医抬头,冷眼打量了久久片刻,轻叹口气,缓缓摇头,金圣医能肯定,眼前的女子,根本付不起诊金。
“要救你怀里的活死人,两百万两白银。”金圣医语气冷淡的开口道,这是个骇人的数字,久久笑着开口道“我没有这么多钱,我只有这么多。”久久说着,单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十数张,每张都是千两面额。
已经不少了,只是相比金圣医的报价而言,却只能让人叹息。
“那你就去想办法弄钱,在这女人还没气绝前,只要凑足两百万两白银,我都能把她治好。”金圣医仍旧语气冷淡的道,久久笑着摇头道“那时候她已经死了,而且,我凑不到这么多钱。”
“那就从这里滚出去。”金圣医语气一寒,下达驱逐令。
久久身形一闪,点了金圣医的穴道。“你以为用我的命威胁我就能迫我就范?很多人都这么做过,却没有一个成功过。甚至曾经有一群男人,对我任意欺凌,我也没有屈服,他们后来的下场,很悲惨。”
金圣医的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久久毫不在意,仍旧开心的笑着,开口道“我不是要迫你救他,而是想跟你学习,看怎么才能救她,学会了后,我自己救。”金圣医很想笑,也确实大笑了出声,这实在是非常荒谬的事情,金圣医笑了一阵,突然止声道“你是不是白痴?”
久久的话,实在是只有白痴才能说得出口,救都不肯救,又怎可能愿意教授久久如何救治?实在,荒谬的离谱。
久久没有回答,轻手将依律在房内床塌上小心平放,而后双手探上金圣医的胸膛,将金圣医的衣衫脱尽,双手分别轻按金圣医胸口。“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金圣医有些惊慌,根本不懂久久想做什么,但是金圣医却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未知的危险,总是最可怕的。
久久笑着,回头朝床塌上的依律注视片刻,探手硬生从木柜上拆下一条细窄的木片,木片,被刺入金圣医右胸口,透胸而过。
久久笑着,而后坐下,开口道“她这么流血流了六个多时辰,你的穴道也被我制住,等你也失血六个多时辰后,你再告诉我该怎么救你,这样我就能学会了。”
“疯子!”金圣医此时明白了久久的用意,不由愤声痛骂出声,久久却不回答,身体极有节奏的自顾扭动,嘴里轻唱着歌,不朝金圣医望去一眼。金圣医有些慌张,倘若久久出言要挟,金圣医反而不这般害怕。
但是久久没有,久久似乎真的打算要等六个多时辰后,才开口。疯子,金圣医突然认识到,这女人确实不正常。金圣医不怕遇到恶人,不怕遇到苦苦哀求的人,这两种人都很好对付,因为他们的感情和思维始终有无法摆脱的常规弱点,金圣医自有办法应对。
可是,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