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柔可夕心下紧张,倘若风流以旧情迫残韧,那残韧该如何是好?却没想到,风流真正代传的话竟就此一句,而且还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这问题,却是有意义么?
残韧语气平静的道“回去告诉风流,我确实已经娶柔可夕为妻。”“是!小人告退!”来人闻言的同时称呼已改,却是未动作,沉声道“残公子,秦王爷另有话让小人代来。秦王爷说,原本受残公子父亲逝世前托付,为残公子安排了一段姻缘。秦王爷想问,如今这还有无必要?”
残韧瞳孔猛缩,愣住半响,方才舒了口气沉声道“回去禀报秦叔叔,不必要了,残韧已娶柔可夕为妻。”来人这才真的转身离去。
父亲真的已经去世了?在残韧心里一直只是猜测和估计,如今看来,风流秦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隐瞒着,难怪过去风流秦竟然从不为父亲的事情打探,父亲怎会替自己安排成亲对象?
自己的性格,父亲是十分清楚的,绝不会无故做这种安排,除非有父亲认为必须安排的理由。
残韧凝视着身侧的柔可夕,轻手将柔可夕拥入怀中,“他,真的逝世了……”柔可夕,原本心下别的想法,因为残韧的这话,却是在也不顾得多想,静静的靠在残韧怀中,希望自己的体温,能让残韧微微颤抖的身体,尽快平复下来。
此时,烈日高照。
风流很烦躁,从风流接到残韧的传话后开始,就非常烦躁。残韧不会回来风流王府了,因为残韧的态度很明白,真的承认,那个血银手是他的妻子。残韧过去连妾都没兴趣纳,因为练功的缘故更是对女人没有浓厚欲望。
如今,却真的承认另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那只有一个原因,残韧很喜欢那女人。风流不会认为残韧是爱上了那女人,残韧不会爱别人的,残韧不会违背他叔叔的教导。
可是,能让残韧喜欢的娶之为妻,已经足够了。至少对风流而言,是如此,因为如此已经足够让残韧再不会回来中秦。风流开始恨自己,若不是当初胡闹想让残韧和阑风晨有些什么,残韧也不会因为阑风晨的缘故被迫从军。
也不会发生如今之事。风流,后悔了……
烦恼的其实不止风流,还有秦王爷,此时秦王爷独子在书房,书房内的蜡烛早已燃尽,房内一片黑暗。秦王爷的脸也因此,陷入了黑暗,看不到秦王爷的脸色。
“我终究还是没能报答你的恩情,没能完成你唯一的托付,他日若是再生些变故,让我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啊……”
……
南风国吴城残府,这日很忙碌。因为柔可夕又要领军赴前线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和事情,非常多。
柔可夕心情很不愉快,不是因为又要踏上征途,而是因为残韧不去,而且残韧说,不会为她送行。柔可夕觉得,残韧是心下不满所致,不满柔可夕又要远离。
柔可夕已然穿戴一身军铠,只是没戴头盔而已,事实上柔可夕从来就不戴头盔。柔可夕穿过外厅,花园,轻手推开内间的房门。残韧神色平静的捧剑静坐,残韧在练剑。
“相公,夕会尽快回来伴随你左右的。”柔可夕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残韧这是,若是介怀某件事,很难用言语能让他释怀。当然,残韧极少为什么介怀。“确实不想你离开,不过这是必然的。所以,我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怪你。只是我实在没兴趣去前线,那种地方实在太吵闹了。”
原本柔可夕是想残韧跟自己随军出发的,只是让残韧挂个虚职。不过残韧一直不同意,王矿外出了,柔可云和王辛早已外出到了南方战线,即使残韧不去,也没有谁会责问。
柔可夕自然没有了让残韧必须去的理由。
残韧见柔可夕仍旧静站着,神色恬静,凝视着自己。不由轻笑着起身,将柔可夕拥进怀里,轻吻了口。“虽非一般材料,不过终究还是挺硬的。”残韧轻小着说,打量着柔可夕一身铠装。
“不送你,是因为怕到时候你破坏了过去树立的威信。”残韧轻笑着道,心下终究生出不忍之情。柔可夕闻言这才露出微笑,让残韧静静的拥抱半响,几翻回头的步出内房。
残韧独自静坐,心下却是别有所思。这便是妻子么?应该是,难怪妻子的名分这般重要,竟会让自己做出一返常态的事情。那么爱一个人或是恨一个人,一定更可怕,叔叔说过,会丧失自己……
……
柔可夕一脸冰冷肃然,骑着高头大马,单手轻举,一挥。“出发!”队列整齐的士兵,在吴城街道两侧无数人的欢呼声中,踏着步朝东门步出。不片刻已将身后朝廷送行的管员,远远抛开。
白发苍苍的南风国承帝,望着消失在视线内的英姿,语气唏嘘的道“可柔世家真是代代出英雄。可夕这孩子的成就比之无月当年更为卓越,便是她母亲,也要逊色三分。未能嫁入皇室,真是让人遗憾。”
一旁时候着的一名宦官闻言接话道“皇上,可柔世家代代忠心为国,哪怕未入皇室大门,却也是朝廷之福。皇上又何必为此感怀。”承帝轻轻点头,神色间终究有一抹遗憾之色。
不过跟随承帝有一定年月的宦官却是知道,承帝年轻的时候便倾心柔无月,只是最后却未能如愿。柔无月的脾性却是极倔强,承帝当年根本不敢以身份相迫,否则极可能闹出人命。
那绝非南风朝廷之福。就是因此,承帝一直感怀可柔世家的女子性情刚烈,代代英姿不凡,一直为可柔世家几代出色女将无一嫁入皇室而深感遗憾。承帝已经快死了,现出老态的人,很少能活过十年,承帝原本以为柔可夕有机会成为皇室的人。
谁知道,却突然冒出来个人,夺取了柔可夕的芳心。让这遗憾,终究成为了永远,承帝,难免是唏嘘多了些的。
甚至,让承帝返宫后,仍旧对此念念不忘。
“你很快就不必为此唏嘘了。”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在承帝书房内响起。皇宫中,绝没有一个女子敢用这种语气对承帝说话,因为,这女子绝不是皇宫内的人。
这女子确实不是,这女子穿着的服饰,是江湖中一个门派所有,闻名江湖的传承几千年的大派,灵鹫宫。“来……”承帝惊慌之下欲发声叫喊,仅仅喊出一个字,而且,轻的连承帝自己都几乎没能听见。
“你的生命快要结束了,而我的,也快了。生命即将逝去的时刻,一直让我无比恐惧,可是我却终究不可能逃过那一刻。我自己知道那一天要不了多久就到了,因为最近,他总会在梦中深情的看着我。”
女子神色冰冷,绕着被点穴的承帝轻轻踱步。
承帝惊恐交加,不能动作,不能言语的滋味太可怕,承帝恐惧中却更是疑惑,江湖中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虽然历往又不少江湖高手曾经为利益或是别的,试图影响朝政,但是没有一个能逃过被其它江湖高手惨杀的命运。
这种追杀,是真正全江湖性的,江湖中人以江湖人身份参与朝廷之事,多少年来都是江湖中第一大忌!
女子眼神冷漠的注视着承帝,“我从来没有如此痛苦过,我的生命,快走到尽头了。我从来没有这般后悔过,过往所失去的一切,到了这时候,竟然发觉,完全没有意义。当我死亡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这一生,竟然没有得到过任何东西,最希望得到的,却失去了。”
“我想你也能体会到这种滋味吧,不过你的体会一定不如我深。因为你没有我如此强烈的恨!是什么让我如此痛苦,让我虚度一生,我就恨什么。就算我快死去,我所恨的,造成我一切根源的,也必将因我的恨而毁灭……”
“赞叹吧,在你即将逝去的最后岁月中,你也能看到一场无比精彩的戏,虽然你日后再也不可能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你都能看到,听到,感受到。那非常的,精彩……”
承帝眼中的女人,如同妖魅,尽管这女人如此美丽,承帝真的说不出话了,但却偏偏十分沉重的站直了身体,承帝甚至声音洪亮的命令侍侯的太监传达自己的旨意。
承帝的意识,最后晕了过去,只因为听见自己对太监所传达的那旨意内容……
女人的身影,早消失不见了。就如同从没来过……
第十节
生活是琐碎的,对于更多的人而言,甚至说很难有人能逃离这种琐碎。残韧想逃开这种琐碎,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首先必须自己放弃欲望,所以,残韧从来没有什么刻意的欲望追求。
换句话说,其实也就是没有生活目的人,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叫没有上进心。
是的,知道残韧存在的,大多数人眼里的残韧,就是这样的。自从柔可夕出发前线后,残韧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环境仍旧是那环境,宁静,然而这宁静中却少了种充实。
于是残韧想做点别的事情,残韧会的东西并不多,残韧更不可能会替自己找事务处理。残韧当然是继续铸造,那是从小学到大的技能。不过铸造也好,或是奏琴也好,都仅仅是因为残韧喜欢,对于这两者技艺本身,残韧是没有任何目的和追求的。
也因为如此,残韧才踏出了残府大门,才听到铁匠铺里不时来往的某些人口中提起的自己,一条跃过龙门的鱼,一个除了享受什么也不会的男人。其中的味道,有鄙夷的耻笑,有无所谓的平淡,有带着妒忌的讥讽……
残韧听的很清楚,不过残韧毫无所谓。自小认识风流后,类似的嘲笑,早已经听的麻木了,听着这些言语,残韧早已经没有了任何难受,愤怒,或是冷笑。
琐碎的生活中,言语的交流永远是宣泄自我情绪的最佳方式。
“今日我想借用你的店铺,我想铸造东西,但只想亲手铸造。”铁匠的身材向来魁梧健壮,残韧第一趟见到一个比自己还瘦得多的铁匠,当然,这前提是残韧如果能算是铁匠的话。
“五百两一天。”铁匠不冷不热的道。这不是笔小数目,至少残韧觉得铁匠开价非常贵。
官员,其实不等于有钱,朝廷的俸禄虽然不少,但绝对无法跟随便一个出色商人的收益比较,一个出色商人拥有的金钱,绝对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官员的俸禄。
不过凡是为官的,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收益。况且,最主要的是,拥有权利的官员,很多东西根本不需要花钱,总会有人以各种借口送上门。因此,哪怕俸禄实际上并不多,生活上绝对过的比一个出色商人更好的多。
可柔世家当然不是权高位重四个字所能概括,可柔世不同于一般官员,不但有权,更有钱。不过那跟残韧没有太大关系,可柔世家不是残韧的,也不是柔可夕的。
所以残韧有理由觉得贵,“说说你收价的理由。”残韧思索半响后开口道,铁匠这才正眼打量起残韧,露出一丝微笑道“第一,我的炉子和工具全南风国也未必有第二家能媲美;第二,哪一天会售的出去一柄极品兵器,你无法肯定,我也不能,也许就是租给你的今日,会让我错过一笔大利润。”
残韧打量了眼铺里各式兵器,这是间罕见的铁匠铺,一间只卖兵器的店铺,其实该叫兵器铺来的更恰当。“我要见见你的炉子和工具。”铁匠自信的道声好,领着残韧进了内间。
铁匠有自信的理由,“五百两,这店铺一日时间归我使用?”残韧语气平静,似是确定,“不错,你应该明白这铺子值这个价。”残韧从怀里掏出银票,数着,递上。
“这里是五千两,我用十天。”铁匠仔细鉴别真假后收入怀中,残韧露出一丝微笑道“当然,这十日内这间店铺倘若有生意,所得利润也该是归我。”铁匠愣了愣,想说什么,欲伸入怀里的手却是凝住。
五千两,以年平均收益而言,已经抵得上三个多月的生意收益。但是铁匠说的不错,倘若是碰着一笔大生意,那么一笔的利润也许就已经接近这个数。这是一个让人很难取舍的问题。
“你总该做些取舍,这该是个有趣的选择。”残韧微笑着脱去外袍,略为活动身体,步入内间锻造房。这是个件容易取舍的事情,铁匠的犹豫,只是因为原本自己天平上的重量稍微轻了那么些许。
情绪的犹豫,有时候不会改变决定。
所以残韧已经开始了锻造,铁匠没有离开,而是在一旁观看,残韧无所谓,残韧不是对技艺有追求的人,并不考虑自己从父亲处学来的很多手法和知识会否被人偷学了去。
“我租给你,不仅因为钱。如果不是觉得你是个喜欢锻造的同道中人,我绝不会租给你。”铁匠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神色平静却份外投入的残韧,似乎想找些话题,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来你是个非常不喜欢说话的人。”铁匠顿了片刻,再次开口道,残韧仍旧没有回答。
“看来我错了,你是个真正不喜欢说话的人。”铁匠站在残韧身侧,彻底放弃跟残韧交谈的希望。一个真正不喜欢说话的人,不需要一个聊天的台阶,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和热情而改变不想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