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儿低着头,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五姑姑说的是。惠儿知道了。”
徐其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前世的时候没少教惠儿趋利避害,可惜这孩子被乔氏调教得很了,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就跟傀儡戏里面的傀儡似的,谁都可以欺负两下。教她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她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事到临头,还是不敢按照徐其容教的去做。
徐其容跟这样的徐惠儿实在聊不起来,又知道这个时候放惠儿走,她铁定又回去乔氏面前立规矩了。
于是干脆对虞夏道:“你让婆子们把东西给各房送去便是,我乏了,不想去了。”见徐惠儿神色失落,不由得有些好笑,忙道,“惠儿去我院子里玩一会儿好不好?或者跟我一起去找二姐姐玩,她一个人闷得很。”
徐惠儿忙点头:“都听五姑姑的。”
徐其容思考了一路,觉得自己都跟徐惠儿聊不起来,徐其锦跟徐惠儿就更聊不起来了。到时候自己跟徐其锦言笑晏晏,这孩子插不进话难免伤心。于是干脆带了徐惠儿回枫桦院。
徐其容想了想,叫翡翠去书房准备,既然两个人没有什么可以聊得起来的话题,那干脆一人一支笔写字好了。
徐四老爷是个从不苛刻自己女儿用度的父亲,更何况,徐其容和徐其锦亡母沈氏,也是个有钱的主。因此,徐其容和徐其锦的小书房里,笔墨纸砚样样不缺,还有不少徐四老爷专门淘来,适合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看的书和话本。
徐惠儿就不一样了,连新衣服一年也做不了几身,哪有闲钱自己买笔墨纸砚!就是公中发的那些,还会被乔氏要去一些画花样子呢!
因此,一进徐其容的小书房,徐惠儿眼睛都不够用了,一会儿看那藏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一会儿看那笔架上一排的毛笔,一会儿看那随意搁在桌子上的几块好墨,一会儿看那厚厚一大垒的宣纸,宣纸又分好几种,适合画画的,适合写大字的,适合抄经文的,适合临摹拓写的……
徐其容把之前抄的经文收起来,吩咐翡翠去再搬张椅子来,转头便看到徐惠儿这满眼羡慕渴望的呆样,不由得心里一酸……她真的没想在徐惠儿面前炫富啊!
徐惠儿见徐其容看向她,脸一红,抿着嘴小声道:“五姑姑真厉害!”
徐其容想了想,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厉害了。见椅子也搬来了,便招呼徐惠儿坐上去。亲自给徐惠儿挑了一支笔,道:“你要写字还是要画画?”
徐惠儿看了看笔,没忍心拒绝,想了想,便道:“我看到五姑姑刚刚抄写的那些经文,是给四祖母抄的吧?听说后日是四祖母的道场,惠儿也想给四祖母抄一卷经文,就怕抄不好。”
徐其容点点头:“抄经文不看书法,心诚就好了。”然后对翡翠道,“你再去取一本金刚经来,给惠姐儿。”
徐惠儿感激的看了徐其容一眼,小声道谢。
徐其容叹了口气,好好的孩子,被养成什么样了!又想着,既然徐惠儿抄经文,应该足够安静,不会影响到她。那自己也抄经文好了!于是又吩咐翡翠:“点香,让小丫鬟端温水来给我和惠姐儿净手。”
徐惠儿有些讶异,她也已经开始启蒙了,知道抄经书应该焚香沐浴,但是想着,真的抄经书了哪有书上写的那么麻烦,有纸有笔心诚不就够了!现在见徐其容吩咐丫鬟点香端水来,才知道书上原不是随便说的。对徐其容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敬意。
徐其容被徐惠儿那满怀敬意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却也不好说什么,怕吓着她了。只好努力让自己忽视。
抄写完经文以后,徐其容又留了徐惠儿吃午饭。吃完午饭,徐惠儿怕自己影响了徐其容午休,忙告辞离去。徐其容也不留她,她想着关于过继这件事,还是应该去问问姐姐,看她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一进徐其锦屋子,便见徐其锦坐在床上,靠着软枕,正在一块丁香色的锦缎上刺绣。
徐其锦听到动静,见是徐其容来了,把针往线团子上一别,笑道:“刚刚想叫你来我这边吃饭,没想到你跟惠儿在一起玩。”
徐其容拣起徐其锦的绣活儿一看,原来绣的是经文,道:“刚刚去了大伯母房里一趟,顺手把惠儿给带回来了。”
徐其锦眉一挑:“那是个可怜的孩子。还是你有耐心,我是跟她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徐其容心里苦笑,她也跟惠儿玩不到一块儿去好么!一起抄经书还没什么,道吃饭的时候,惠儿一副坐立难安战战兢兢不敢夹菜的样子,看得她憋闷不已。
想起上午的事情,徐其容不敢大意,思索了一番,笑道:“没有陪姐姐吃午饭,就陪姐姐睡午觉好了。”
徐其锦忙摇头:“我还病着呢,把病气过给了你可不是玩的!”
徐其容想了想,也对,便道:“那抱一床被子来,我睡在这外面的榻上。”
见徐其容这么坚持,徐其锦有些诧异。但是妹妹愿意跟自己亲近,她还是极高兴的,想着徐其容一个人在扬州呆了几个月,她便不忍心拒绝。便真的让丫鬟抱了床被子来,看着徐其容脱了鞋子和外面的衣服,亲自帮她压好了被子,这才作罢。
徐其锦睡觉的时候不喜身边有丫鬟婆子守着,见两姐妹准备开始午睡,便放青纱帐的放青纱帐,用布遮窗的遮窗,都弄妥当了,便鱼贯而出,留下俩丫鬟在门外守着。
等人都走完了,徐其容抱着被子起身就往徐其锦床上爬,一边爬一边道:“咱们一人一床被子,没关系的。”
徐其锦无语:“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老实!”
因为徐其容穿得少,徐其锦也不敢跟她拉拉扯扯,怕她着凉了,忙帮着徐其容把被子拖上床来,让徐其容躺好,压好被子。
徐其锦正把被角扎进徐其容的身下,便听到徐其容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你知道爹爹过继四哥哥的事情吗?”
徐其锦一愣,收回手,一脸严肃的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谁告诉你这个的?”
徐其容想了想,觉得还是耍赖比较好回答这两个问题:“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徐其锦皱了皱眉:“爹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想着过继四哥哥?过继了四哥哥,要是以后我们有弟弟了怎么办?再说了,四哥哥整日斗鸡走狗,爹爹才看不上他呢!你快别胡说了,爹爹又不傻。”
徐其容摇头:“爹爹没这个想法,别人不一定没有这个想法啊!”说着,便把今日遇到徐佑,然后自己又跑去水月轩打探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其锦听完后,表情非常古怪:“就是我屋子里被大房安插了人,你怎么会往过继这件事情上面想?”
徐其容一本正经道:“这是女人的直觉,你看看,我又没有猜错!”
徐其锦呸了一声:“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女人的直觉!”笑骂之后脸色一沉,道,“大伯父一家人要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未免也欺人太甚!他凭什么认定咱们爹以后就不会生儿子了!真要是到了非得过继那天,族里那么多好孩子,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徐佑身上!”
“那眼线……”徐其容想了想,决定再相信徐其锦一回,咬牙把虞夏跟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姐姐,你会像娘一样疼我、照顾我,对不对?”
第三十一章 换丫鬟
更新时间2015…4…9 17:01:36 字数:3082
徐其锦听了这话,眼睛一酸。自己妹妹还这么年幼,母亲刚走没多久,就要面对这后宅见不得光的阴私。更可恶的是那别有用心的人,自己和徐其容嫡亲的两姐妹,也要这样来挑拨。
徐其锦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她脸上布满了恨意,语气却是温和的,想来是注意着不要吓到徐其容。
“我昨日确实有吩咐陈妈妈过去探望你。昨日晚饭前,陈妈妈跟我说你跟爹爹闹别扭了,我有些担心。”徐其锦小心的观察着徐其容的反应,见她并没有露出怀疑她的神色,才继续道:“我只知道他们往我院子里放眼线,却没想到连陈妈妈也是他们的人!现在居然连你屋里的人都开始动了!”
徐其锦咬牙切齿:“等有一天,我非让他们知道我徐其锦不是好惹的不可!”
徐其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亲姐妹相残,怎么样都好。
见徐其锦反应这么大,徐其容不由得关切道:“所以说,姐姐你知道你院子里的眼线是谁对不对?”
“你该问问我,这院子里有谁不是别人的眼线。”
徐其锦淡淡的一句话,徐其容听得心头一跳:“为什么会这样?”
徐其锦叹了口气:“你没发现么,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基本上已经被换光了,就剩下陈妈妈还在身边,没想到,原来陈妈妈也是他们的人!”
不对啊!风和院里面的丫鬟婆子,明明就是她所熟悉的啊,比她自己枫桦院里的丫鬟婆子还要熟!
想到这里,徐其容脸色难看起来,要是风和院里的丫鬟婆子真的是前段时间换进来的,那她前世,岂不是一言一行其实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难怪自己前生莫名其妙就被名声尽毁,莫名其妙就成了害继母滑胎的恶毒女子!甚至后来跟徐四老爷关系日差,说不定也有她们的功劳在里面。
徐其容本想问徐其锦,为什么一院子的丫鬟婆子说换就换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前世的丫鬟婆子不也换成了这些人么,就连从小带大自己的奶妈妈都被换掉了!
徐其容气得牙根痒痒:“他们怎么敢!爹爹呢,爹爹为什么由着他们胡作非为?”
徐其锦叹了口气:“你刚离开家,我便病倒了,大病一场几乎死掉,大伯母说是丫鬟婆子没照顾好,趁着我还病着,就建议叔祖母给我换人,爹爹一个男子,哪里知道后宅这些弯弯绕绕,只当人家是为我好呢!”
是了!徐其容想起来了,自己前世从扬州回到京城,就大病了一场,徐其锦是在自己快痊愈的时候病死的。这么算来,自己病一好,那些人就赶紧把伺候过姐姐的丫鬟婆子换到枫桦院了。
要说姐姐的死没有蹊跷,她是万万不能信的!
徐其容正要说话,忽然见徐其锦对着她摇了摇头,然后便听到窗外一个小丫鬟细声细气的声音:“姑娘,姑娘,五小姐,五小姐。”
徐其容诧异得很,谁在那地方喊她们做什么!声音这么小,要是不注意,根本听不到。
然后便听到吱呀声,等一切复归宁静,便看到那罩着窗户的布被掀了起来,冷风扑扑的往屋里灌!
徐其锦冷笑:“她们就是巴不得我病死才好!”
徐其容眼睛瞪得老大,没想到那要害她们的人,胆子大到如此地步!难怪姐姐老是生病。
不对,徐其容想起来,昨日她从风和院回去之后补觉,一觉醒来,窗户也是打开的,冷风直往里面灌!难怪她前世回到徐家没多久就病倒了!
这些人未免也太恶毒狠心,自己和姐姐不过是两个小孩子,都要用这种阴狠的手段来对付!
徐其容忍不住向徐其锦确定:“是大伯母对不对?”
徐其锦冷笑:“且等着看吧!”一边说一边把床脚叠着的一床褥子堆到外面,多少能挡一些冷风。
徐其容看着徐其锦熟练的做这一切,忽然有些心酸,如果她们的母亲还在,她们何至于让人欺负至此!
徐其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但至少是不蠢的。重活一世,才知道自己上辈子活得多么糊涂!
徐其锦捏着徐其容的脸蛋叹了口气,安抚道:“没事,有姐姐在呢!回头你让水儿来风和院送东西,我想法子把她留下来。姐姐这里乱一点没关系,你院子里却是不能留那些乌七八糟的人的!”
徐其容听了心里一酸,对啊,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有姐姐呢!比上一辈子,已经好了太多了。不管怎么说,她这次要保住姐姐,不能让悲剧在这辈子发生。
到了傍晚,徐四老爷回来,果然给徐其容带了个大风筝。徐其容看着那个描着美人的风筝,仔细一看,竟是徐四老爷的手笔,再看着徐四老爷那一脸温和的笑,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也是,自己现在还不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徐其容,徐四老爷怎么会要自己死呢!只怕,此刻徐四老爷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想要自己这个小女儿的命吧!
徐其容仰着头问道:“爹爹给我带了风筝,给姐姐带了什么?”
徐四老爷笑道:“你姐姐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拉着风筝跑来跑去不好。爹爹给你姐姐带了陀螺。”
徐其容嘴角直抽抽,拉着风筝线跑来跑去不好,拿着鞭子抽陀螺就好了?!
徐四老爷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皱了皱眉:“你自己玩去吧,爹爹一身土,沐浴更衣去了……等过了你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