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放出神识穿过轿帘和盖在新娘头上的盖头,沐婷(丁柔)那清美无伦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缩:“原来不是她!”
在旁人的催促下陶勋回过神来按礼仪领新娘进门,到了新房门前陶勋先进去,走到新房的东南角,早有仆妇将水分和毛巾递到新娘手中,陶勋比划了一下算是盥洗,然后两人移到西北角换过来由新娘盥洗一遍。
接下来在旁人的引导下两人坐到新床上,陶勋坐在东侧、新娘坐在西侧,司仪命人送上来酒食,两人如前依序互相进馔完毕。
在司仪的唱礼声中,两名侍女各捧一只卺瓢走进来,将酒倒进瓢里,然后送到新人手上。
观礼的众人兴高采烈地看着一对新人就要喝合卺酒了,却听见丁柔忽然说了一声:“且慢!”
众人俱是一愣:这不符合礼数呀。
丁崇的脸瞬间憋得通红,气鼓鼓作不得声,丁夫人尴尬地对女儿道:“婷婷,别乱讲话,婚礼还没行完哪。”
丁柔不快地道:“女儿知道礼还没行完,不过喝完合卺酒女儿就是陶家的新妇,乘未饮之前有句话不吐不快。”
众人大哗,交头结耳地小声议论起来,丁崇的面子上过不去,又不好发作,只好沉声道:“女儿莫耍小孩子脾气,有什么话等行完礼之后再说不迟。”
“父亲大人莫要生气,女儿今天被抬进陶家大门自然应该行完嘉礼,不过要让女儿喝下合卺酒,须得陶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一下连橙眉真人也忍不住了:“婷儿莫要胡闹,休要节外生枝。”
“师父请恕徒儿无状,您知道徒儿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今天我已经坐到了新床上,可是您看陶公子愁眉苦脸的模样,您教徒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呢?”
陶勋意识到自己的确做得不对,怕引起众人不快,连忙长揖向丁柔赔罪:“娘子教训得是,是小生错了,请娘子原谅则个。”
“要我原谅你也很容易,我坐轿子坐累了,脚有点麻,麻烦相公帮我将脚抬到床上来。”
橙眉真人叹了口气:“唉,该要发生的总是要发生,挡也挡不住。”
蓝眉真人、赤眉真人好象早知道会如此,只看着陶勋默不作声。
丁崇夫妇还要阻拦,被橙眉真人挡住:“小孩子胡闹而已,不要紧的,很快就过去了。”
突然遭遇丁柔出难题,婚礼是大礼,每一步骤都要应吉时,不然如果不尽快将合卺酒喝完,误了吉时不说,余下的仪式也不好进行,要是僵在这里,陶家可要闹大笑话。
陶勋只好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走到近前,俯下身握住丁柔的双足。
丁柔脚上穿着绣鞋,必须脱掉鞋才能将脚放到床上,可要脱鞋就必须先将她的双脚抬起来。
陶勋微微用劲试探一下,果然丁柔的双脚如铁桩一般纹丝不动,显然运注上功力,这是成心要给他难堪,若是日后传出去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连妇人的脚都抬不起来,叫他如何在外人面前抬得起头?
陶勋肚子里暗暗嗟叹:这个姑奶奶的确不好惹。他顾不上顾忌峨嵋派诸仙,迅速地运转元功将仙力灌注于手臂,然后轻轻往上一抬,丁柔的双脚立即被他抬离地面。他不理会身旁几人的惊讶目光,继续专注于手头工作,将她的双脚抬起放到床上并用她的裙边盖住。
在外人看来,自然只看见陶勋轻松地完成了新娘子出的题目,观礼之众轰然叫好,一个个巴掌拍得山响。丁崇夫妇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以为女儿突然转了性,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失礼。
只有峨嵋派众人才知道刚才丁柔玩了什么花样。如蓝眉真人、橙眉真人、赤眉真人等长辈原本想在局面难制之时暗中帮陶勋一把的,竟然没有想到他居然毫不费力地破掉了丁柔的千斤坠。
他们都知道陶勋曾学武,但这仙家的千斤坠和凡间武学的千斤坠功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仙家道术唯有仙家道力可破解,从其举重若轻的表现来看,陶勋的道行应当不浅。
峨嵋诸仙在惊讶之余,不由得从头检讨以往对陶勋的看法。只有橙眉真人预料到婚礼上会发生意外,可她怎么也算不出来具体经过,而且她的预感告诉她,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
司仪开始唱礼喝合卺酒,丁柔犹豫一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酒。
两人正要喝下去,门外传过来惊雷似的吼声:“陶勋,你给我滚出来!”
再蠢的人也知道门外的人来意不善,婚礼之上戏码迭出,看热闹的人大呼过瘾,纷纷拥向门外。
但门外的人却走进院来,两个人气势汹汹地挤开人群站到院子里。
两个人陶勋都认识,一位是秦详,刚才的吼声就是他发出来的;另一位身穿道袍、两根背带交叉在胸前、背上一柄深灰色的长剑和一只斗笠,手中一把拂尘,宽额俊目,五绺长须飘洒于胸前,可不正是崆峒派玉机子么。
陶勋这一下明白了为何上回击退秦详后会隐隐觉得不安。白虎在秦详的眼皮子底下救走法元暴露了形迹,所以秦详才会在孤云山附近逗留不走,眼下玉机子肯定是听到秦详的挑拨前来寻仇。
玉机子看见峨嵋派等人从房里走出来颇感意外,问道:“三位大师也在里面,你们怎么和妖人混到一起。”
蓝眉真人施礼道:“原来是玉机子道友来了,今日是鄙门弟子大婚之日,我们几个做长辈的前来观礼。不知道友所谓的妖人指的是谁?”
玉机子回了一礼才道:“我指的自然是陶勋。”
蓝眉真人道:“恐怕道友有所误会吧,陶勋是本门弟子的夫婿,人品端正,何以谓之妖人呢?”
秦详插话道:“他庇护邪教妖人,和他们是一伙的。”
赤眉真人不满地道:“不知这位小哥姓甚名谁,是何辈份,贫道也好称呼。”
玉机子回头狠狠瞪了秦详一眼,骂道:“没大没小,长辈们在说话,哪轮得到你张嘴,你没瞧见他们生气了么?还不快退下。”他虽然骂了秦详,言语里倒有回护之意,众人如何听不出来。
玉机子接着介绍道:“这是鄙派掌门师兄的弟子秦详,初次履世,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贫道回去后一定禀报掌门师兄责罚于他。”
赤眉真人嘲笑道:“不敢当,有些日子没见,没想到贵派的道法精进如斯,连长幼尊卑之序也看得淡了,离大道无为的至高境界不远了呀。”
玉机子老脸一红,这事己方理亏在先,他不好发作,强自咽了口气才道:“赤眉道友放心,鄙派门规森严,自有处置之法。倒是贵派门人与妖人交往之事恐怕今日要查个清楚吧。”
“也好,这里说话不方便。”蓝眉真人回头对陶骥道:“老施主,我想这位道友可能误会令公子,不知可有空闲房间让我们安静地谈谈以澄清误会。”
陶骥见情形对儿子不利,心里担忧,好在对方只有两个人,而自己这边有五个得道的剑仙,料想应当没事,连忙唤家人腾出后厅,将众宾客请到前堂休息。
第十章 翻出旧帐
陶勋、丁柔和峨嵋、崆峒等人来到后厅分宾主坐下,蓝眉真人施展法术在房内布置了一层法界,以免外面的人闯进来和屋内的事被外人看到和听到。
待布置妥当后,玉机子道:“蓝眉道友、橙眉道友、赤眉道友,贫道前日得到秦师侄的报告,说他在孤云山遇到邪教妖人,正要除魔卫道之时被景云府陶勋不分青红皂白地出面干涉,陶勋与那名妖人是旧识,一意偏袒于他,最后还与妖人联手对付他。
秦师侄一时不慎,还被他们两人将掌门师兄亲亲赐的赤阳仙剑击毁。贫道气不过,所以带着师侄不远千里赶来讨公道。却没想到原来众道友和陶勋之间还有这段香火渊源。峨嵋仙法天下第一,秦师侄败在陶勋手下倒不算输得冤呀。”
蓝眉真人装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转头问陶勋:“陶公子,对于玉机子大师所述之事你有何辩解?”
陶勋道:“秦兄的仙剑的确是弟子击断的,不过此事还有另有一段隐情。”当下将秦、孙两人的恩怨起始经过详细地道出来。
橙眉真人在旁证明:“法元脱离四神教之事贫道可以作证,劣徒丁柔和樵隐师弟的徒弟王远江当日的确亲耳听到法元立誓不再为非作歹,且立毒誓之后上天降下晴空霹雳应兆,如若他这些年真的有过劣迹,自应有天谴将他殛毙,如何还能活到现在。”
陶勋接道:“秦兄在官步镇的玩笑之举,弟子也已经多方核实过,玉机子大师亦可亲自前往查证,法元所说绝无虚言。”
秦详早就在肚子里暗暗叫苦了。他在陶勋手下吃了大亏后,不敢到师父玉神子面前告状,就是因为他知道玉神子心思缜密不会轻易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而玉机子师叔脾气暴躁、嫉恶如仇又很护短,所以他才找到师叔哭诉,极尽歪曲捏造事实之能事,将罪过完全推到陶勋、法元身上。原本利用师叔的火爆脾气再加上他在旁边煽风点火,完全可以不给陶勋和法元辩护的机会,将两人解决,结果没有想到陶勋和峨嵋派有如此渊源,峨嵋八眉一下子来了三位,这下他的如意算盘便必然落空,真相被揭穿,后果很严重。
果然,玉机子早已气得额上青筋暴露,反手一记耳光将秦详打得在地上翻出几个跟头,怒骂道:“逆徒,师兄门下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等回山之后要你好看。”
骂完秦详,玉机子回身客气地向众人行礼谢罪:“贫道听信一面之词,差点犯下大错,对陶公子不敬,在此赔罪。本门弟子的劣迹,贫道回山后必定禀明掌门严加惩处,绝不宽贷。不过赤阳剑乃掌门师兄亲手炼制,虽然不是什么精品,鄙派之人倒也敝帚自珍,陶公子毁坏此剑之事,贫道不好向掌门师兄交待。”
橙眉真人道:“贫道最近刚好炼成一柄亢阳剑,留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改日遣人送到崆峒,就算做替陶公子赔罪吧。”
玉机子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客气一番应承下来。
陶勋见一场危机就此解除心下暗暗松口气。
孰料,玉机子转过头对他说道:“陶公子,不知法元道友现在何处?能否请出来,贫道有件事须得问问他。”
陶勋心中一紧:他多半是要打听白虎的事,白虎的事牵连到六合仙衣,而六合仙衣现在在自己身上,自己得到六合仙衣的经过太过曲折离奇,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实在难办呀。
玉机子看到陶勋犹豫,便催道:“若无不便,请陶公子将法元道友唤出。”
崆峒派也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大门派,玉机子本人更是门中要人,蓝眉真人怕扫了其面子无法收场,也劝道:“陶公子,你就将法元道友唤过来吧。”
陶勋无奈,只得命人将法元叫进屋内。
玉机子先是客气地为秦详之事向法元道歉,然后问道:“贫道听说一个月之前秦详欲对道友不利时,有一头白虎出现救走道友,请问可有其事?”
“不错,那天的确是一头白虎突然出现将我救走。”
“那么请问道友可知那只白虎现在在何处?和它同行的可还有其他人?”
法元人老成精,凭直觉知道这个问题不可轻易回答,便推脱道:“那日我被白虎救走,逃出百里之后佗与我分手不知所踪,我并未看到还有谁和它同行。”
玉机子目光一紧:“道友所说可是事实?”
法元觉得对方眼中精光重逾千均,有如利刃一般似乎刺穿他的心脏,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道:“贫……贫道所……所言,句……句句是实。”
峨嵋八眉、崆峒玉机子俱是修仙界翘楚辈,目光、见识何等老利,自是一眼看穿法元胆虚、口不应心。
橙眉真人叱道:“法元道长,修仙道者不可说谎,否则恶业积累易取劫数,你有何隐情不能说出来的?”
法元在玉机子的威压下强自支持,额头汗珠大串冒出,却再不开口。
玉机子按捺不住怒火,踏前半步冷哼一声,眼睛里迸出一束白光直射法元。峨嵋诸子冷眼旁观,并不阻止。
法元的真元被锢,无法躲闪,在白光的照射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将与白虎有关的事完完整整地全部讲出来,其中自然包括与陶勋有关的一切。
陶勋在一旁看着干着急,暗叫不妙,六合仙衣的事恐怕瞒不住。
玉机子获得自己想要的讯息后没再为难法元,收功起功放他离开。然后对陶勋道:“原来陶公子已经收伏白虎,请公子放它出来,贫道心中有一惑必须当面问它,事关重大,不能迟疑。”语气咄咄,殊不客气。
蓝嵋真人见事情已经超出原先待处理的范围,不欲因此生事,出言解劝道:“玉机子道友,今天是鄙门丁师侄和陶公子的婚礼,斯事亦甚重大,万不可误了吉时。既然白虎已被收伏,左右不惧它再逃跑,唤出它出来问话何妨推迟时间,先留下来喝杯喜酒沾个喜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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