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将玉角收回原状,合在双掌里,默运心诀祝祷,全身上下泛出一片柔和的浅橙色光芒,照得房间里十分奇瑰,幸亏是白天,外面的人也看不见,否则免不了一番惊世骇俗。
丁柔使用先天卦术前后共花去两刻钟,开门出来时额上微微沁出一层汗迹。
陶勋迎上前心痛地看着她,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紧?”
丁柔笑着说:“不累,不打紧。我已经算出来了,是蒙卦,应其彖曰∶山下有险,险而止。”
孙思正自言自语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照卦相来看,李掌柜的魂魄没有走远。不过这个山字怎么解?难道跑到附近的山上藏下了?”
围观的人说道:“老神仙,最近的山离这里也有二、三十里地,李掌柜的魂魄能跑那么远吗?”
还有人道:“老神仙神通广大,何不再算一算他跑到哪座山头。”
众人对孙思正期望值高涨,充满期待地盯向他。
孙思正演先天神卜术的本事远不如丁柔,连她都没有算出来的事,他自忖更没有把握算出来,不禁面露难色。
陶勋笑着替他解围:“我师傅是在同你们说笑呢。按卦相来看,李掌柜的魂魄肯定没走远。李夫人,请你将家中凡是跟山有关的东西全部找出来,最好是尊夫贴身常用之物或者卧房之内的东西。”
李氏赶紧回屋翻拣,有的妇人想过去帮个手,孙思正马上喝止,只准李王氏一个人在卧房里寻找。不到一会儿,倒也翻出来一大堆东西。
孙思正一样一样地翻看,找了半天一样也不合式,抬头问焦急中的李王氏:“令夫可有随身的物品随葬?”
李王氏惊呼了一声:“老神仙不提醒我就忘了,丈夫生前有一块翠玉锁片最是心爱,曾说过就算到阴间也要用它陪葬,那锁片上可不是雕了一座山么。”转身便到棺木处取来玉锁片。
孙思正接在手装模作样地看一遍后递给陶勋:“徒弟,你们看看如何。”
这件玉锁片两指高、三指宽、三分厚,正面雕刻一座高山、瀑布、流水、亭台等图案,十分生动细致,背面刻有“寿山永迩”四个字,周围都用篆文装饰。
看到这些篆字,陶勋和丁柔的眼睛顿时一亮,两人同时轻呼道:“无量镇魂符,这可对了。”
李王氏激动地问:“是不是我丈夫有救了?”
“李夫人,玉石是天生仙石,尤其这块玉锁片的用料是上等仙翠玉,最能安魂、镇祟、驱邪、避鬼,玉锁的背面刻的东西也不简单,叫做无量镇魂咒,能将魂魄收留十年不使消散,这块玉锁片肯定是哪位得道仙人所传,虽然没有其他大用处,却能保佑佩戴者平安,尊夫的魂魄肯定进到玉锁里了。只要我师傅略施小术,李掌柜就能还魂回体活转过来。请大家帮忙将李掌柜扶到卧房床上躺下,再请李夫人拿些朱砂、黄纸来。”
孙思正依前面的架势作起法,先烧了一道“上元破咒符”,然后施法术顺利地将老李的魂魄拘了出来推回本体,再将陶勋亲手画的“太上甘露返魂符”烧到水里,让李王氏给他灌下去。
过了一小会儿,只听见李掌柜脏脘之内一阵响动,他的全身随之由白转黑再由黑转白,反复了三次之后他放出一个又长又臭的响屁,喉咙咯噔响了一声,然后猛地坐了起来喊道:“好山,好水!”
所有的人一阵欢呼,猛赞老神仙法力无边,热情的人们将孙思正团团围住,上百双手往他身上又摸、又扯、又拽,只差没有张口咬。
孙思正挤到屋外掏出一把符纸眉飞色舞叫卖,人们已经把他当成了神仙降世,对他拿出来的符咒也不管有没有用,只要是符就买,有钱的人更想将他身上的符全包下来,谁让他的符那么便宜呢?才两文到五文钱一张。
屋里只留下李氏夫妇和他们的亲友,几个亲友冲上前抱住李掌柜喜极而泣,令他不知所措,好半天才从他们口中知道自己七天里的状况。
他将信将疑地说:“我明明只不过做了个梦,梦到一座非常巍峨的高山,远望山上景色异常秀丽壮美,山前有亭台飞瀑、流泉,还有一局未下完的残棋,我看得正入迷,一声霹雳响过就醒来了。”
李王氏泣道:“老神仙说你的魂魄附到你贴身的玉锁片上面,你仔细看看,梦里看到的景致是不是和玉锁片上的一模一样?”
李掌柜拿过玉锁片仔细观看,同梦中所见一一印证,这才相信妻子、亲友所说的话,赶紧翻身起床出屋向孙思正拜谢救命之恩。
闻讯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孙思正被围在正中无法脱身,顾不上这头。
陶勋过来将李掌柜扶起道:“李掌柜,我师傅带我们云游天下就是要广积善缘,增长功德,能够救你回魂,也是有缘,道家讲究洒脱,你此般俗礼,反而不美。我们先进屋,我师傅还有几句话要我代他问你。”
一干人回屋落座,陶勋问道:“李掌柜,你昏迷之前的几天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比如说邓三少最后一次来纠缠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急,慢慢想。”
李掌柜神情尴尬一阵,仔细回想半天才道:“仙长连这事也知道。唉,家门不幸。邓三少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对内人纠缠不休,我被逼急了,发狠说死也不会照他的意思写休书,他便派人天天到店里捣乱,害得我生意也做不了。最后一次闹事的时候他本人没来,而就在出事前两天,他手下污蔑我卖的油吃坏了他的肚子,非我要赔。其实哪有那回事,我卖的油都是自己亲榨,我家也是吃同样的油,况且那个撒泼的人根本就没到我店里买过东西。
我当然不依,就跟他们争执起来,他们仗着人多砸了我店里的桌椅,其实那些桌椅已经被他们砸过好多次了,我都懒得换新的,后来他们要到后面作坊砸东西,亏得我舍了性命挡住他们,才没让他们得逞,否则真要砸掉我的饭碗。他们闹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两天也没来过。我被他们纠缠不过,已经打算卖掉这间店,投奔别处讨生活。发病那天,我起床算帐,不多久突然觉得心悸莫名,然后头痛欲裂,很快就来到那个梦境。”
“你再想想,那天你们推搡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不知道小仙长所指的是什么事情?”
丁柔解释道:“譬如遗失贴身心爱之物或头发、指甲被扯掉之类的事。”
李掌柜拍掌道:“小仙长一提醒,我就记起来,他们扯破了我的衣服,将我脖子抓出血,还拨了我一绺头发。”
丁柔道:“那就是了,他们那天来闹事必定是为了取得你的身体发肤之物,但是要施降术还必须有你的画像和生辰八字,画像倒还好办,他们如何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呢?你再想想,最近有没有人向你打听过你的生辰八字?”
第十一章 邓府闻秘(上)
李掌柜苦思一阵丝毫没有头绪,直到眼睛无意间瞟到两人身上衣服,才猛地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就在半个月前,青虚观的玄元道长来买香油,我因为邓三少纠缠的事心烦,报了生辰八字请他帮我算一卦,他说我即将有血光之灾,嘱咐我千万不能出门。青虚观的道长算命一向很灵验,我自然不敢违背。莫非他们从玄元道长那里知道了我的八字?”
陶勋笑着对李掌柜道:“你猜得也许对,不管怎样,县城里你都不能继续呆下去,你先将店里的事托付给亲友照看,暂且领尊夫人回娘家借住一段时间,半年之后再让人来打听消息,好决定是不是迁回来。”
说完后,陶勋就着刚才让人拿来的朱砂和黄纸画下六道符篆,对李掌柜道:“这六道符你们每个月烧一张,一般的人算不出你们的去向。”说到这里,陶勋忽然眉头一皱,止住话偏头看往屋外。
丁柔顺着他的目光穿看人群望过去,看见一个白净的中年人正往里瞧,目光甚是锐利。那人很明显感应到了陶勋和丁柔的目光,转身挤过人群离开。
陶勋回过头问道:“李掌柜,你对一个四十岁上下、五尺九寸高、略胖、白净皮肤、八字胡、右眼下有两颗黑痣呈左高右低排列的汉子有没有印象?”
“咦?小仙长说的不是邓三少的长随吗?您看见他了?”
“李掌柜,麻烦转告我师傅,我和师弟一块儿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请他在你这里稍等一会。”说完之后立即同丁柔一起闪出房门,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
两人追出门后立即施展出匿形术跟在那名邓府长随身后,这种匿形术和普通隐身等法术不同,仅仅令施术者和周围环境相近似而达到不被人注意的目的,并且有隐藏身体气息的特殊效果。
邓府三公子的长随十分警惕,曾多次回头观察。出了北城门,有人已经备好马匹,那人骑上马飞快地往北驰去。
陶勋和丁柔用缩地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跑了一刻钟,穿过一片树林,拐到一个高大的门楼前,这座门楼修得十分有气势,整个用青砖砌就,飞檐上有瑞兽装饰,盖着绿色琉璃瓦片,正门上方镶嵌红底金字“宁园”,大门上方两端悬挂分别悬挂两个宫灯,上面写着“邓府”两个大字。
那人下马将缰绳甩给迎上来的守门人,急匆匆地走进去。
陶勋和丁柔悄悄绕到一处无人的地段,施展穿墙术溜进院内。两人早已经用灵识锁定了那个长随,很快找到内堂一个小院落,看见一个房间的门打开,那人恭恭敬敬地站着向屋内的人汇报。
陶勋拉丁柔悄悄地在院里一棵大树上藏住,观察那间房子。两人听见那个长随将李掌柜家发生的事讲述一遍。
“他妈的,哪来的野道士竟敢坏本少爷的好事。”屋内的邓三公子怒冲冲地骂起来。由不得他不恼火,按照原计划在李王氏将李丈夫下葬后,他们将用法术使李掌柜在坟里还魂,使他被活生生地憋死在地下,然后以此为把柄要挟李王氏,不怕她不乖乖就范,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被拆穿,白忙活一场。
房内短暂地安静了一会,有一人发问道:“他们救活李掌柜的每个过程你有没有遗漏?”
“回仙长,绝对没有遗漏。哦,对了,那个年长道士在外面卖了好多符咒,小的也相机挤上前买了两张回来。”那名长随掏出两道符正要递上去,眼前黑影一闪,一名道士出现在面前伸手接过两道符仔细看起来。
道士大约五十岁,须发飘飘,红光满面,显得很精神,只可惜眉间窄了点,跟鼻梁搭配在一起衬得整张脸略显凶相。
穿着鲜亮锦缎衣服的邓三公子踱过来,很好奇地凑在道士身边问:“玄元道长,你瞧出些端倪没有?那个道士的法力和你相比谁更高一点?”
“三公子,他画的平安符和禳病符中规中矩,功底扎实,附在上面的道力元气祥和、厚重,这样的灵符只卖五文钱,可真是太糟蹋、太浪费。”
“道长的意思是说那个道士法力高强?”
“高不高强也要看在哪方面。”玄元不置可否地道:“他能看破我下的降咒,能让李掌柜的魂魄归位,能画出这样的灵符,他办到的这些算不得多难。”
“什么事才算难?”
“能算出他的魂魄去处,能破掉我的降咒,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如果那个道士最多只能画出这样的灵符,那么做到这两件事的人必定不是他。”
“道长,算出魂魄去处的是他的小徒弟,画符破掉降咒的是他的大徒弟。”
“张庆德,你刚才怎么没说这些?”邓三少不满地诘问。
“不要责备他,”玄元摆手道:“徒弟能办到的事情,当师傅的也一定能够办到,这是一般人的常识,老张有所疏忽也很正常。莫非……那个老的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凌蒙子符元堇、邵伯清、龙伯阳,这三个人的名字我好象在哪儿听过……我得回去问问师兄。”
院门外响起脚步声,一名戴着四方帽的老者走进屋里,他六十多岁,皮肤保养得很好,三绺花白长须,两只眼袋很深,给人很威严的感觉。
看到老者进屋,屋里人纷纷行礼分别唤道“爹”、“邓公”、“老爷”,原来这人就是邓宏景。
邓宏景径直走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来,黑着脸对邓三少道:“孽障,你做的好事。”
邓三少语带惶恐地道:“爹,孩儿不明白您指的何事。”
“畜生,你爹虽然老了却还没有死,你做的事情哪一件瞒过我了?滚,给我滚到内堂的天地君亲牌位下罚站一个时辰,好好想想我指的哪件事。庆德,你去监督少爷,不许他偷懒。”
两人灰溜溜地走后,邓宏景用埋怨的语气对玄元道:“道长,你怎么和那孽障混到一块儿?还被他撺掇管那种闲事。”
“呵呵呵,邓公呀,年轻人风liu一点也很正常,一个平头百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令郎高兴就好。您忙活了一辈子,无非也就是为子孙后代能世世享福不尽。我是闲着没事好玩才帮令郎的忙,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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