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从那吟唱声中听出了黑暗,那是最为深沉的黑暗,仿佛人心最最阴暗的角落,那股寒意直击心灵,好像幽灵的嘶嚎。
仪式古歌的启奏是兽灵行者的唱声,可仪式之舞过程中的吟唱,完全是兽灵们借助行者之口给予的回答。
焦躁不安,邪恶,黑暗,这种情绪的感染力十分可怕,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死死抓着乌迪尔的心脏。
舞步一踏,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风雪的哀嚎。
行者张大了眼睛,尽管细小的雪粒不断刺入他的眼瞳,可却惊讶得久久不能合上。他半张的嘴巴里传出喘息声来,水汽将扑面的风雪吹散。
答案浮现了。
可他却似乎无法接受。
“兽灵们告诉我,她……回归了,不,她从未离开……走!”他似乎突然清醒,抬起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快走!她需要你!她需要你将兽灵奴役!”
女子的大笑声在冰冻的苍穹响彻。
“哈哈哈哈!太迟了!”那似乎是一个冰中的女子,碎冰从她的脚下一路延伸,铺成一道晶莹剔透的冰桥。
那在薄冰手套中的纤手优雅的一抬,一道冰刺朝他们扑来。
“走!”老者浑厚坚定的声音挡在乌迪尔的面前,乌迪尔此前从未见过灵魂导师战斗,他从来只是进行各种各样古老的仪式,聆听兽灵的声音,或是与死者的灵魂交谈,安抚即将被宰杀的猎物……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属于兽灵行者的战斗。
火焰在他的身体上升起,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凤鸣,将那女巫的寒冰尽数融化,火焰在猛烈的冰雪风暴中摇晃着,仅凭意念之力熊熊燃烧!
“快跑!是她来了!寒冰女巫丽桑卓!”长者大喊,身上的火焰似乎凝成一道火凤,朝那黑暗而冰冷的存在扑去,后者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似乎转为守势。
乌迪尔拼命地向山下跑着,他从未见过长者有如此恐惧的对象。丽桑卓,这个名字他从未在历史或传说中听及,却有一股寒意在心中升起。
他听见一声高亢的鸟鸣,从高高的山巅传来,心中突然漏了一拍,热血滴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好像滴在他的心上。
灵魂行者死了。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兽灵们的悲鸣,沐浴在风雪之中,没有任何仪式,乞求兽灵的眷顾。不羁的能量在他的体内奔腾着,他在怒吼,冰雪山脉为之震颤。
然后,是吞没世界的雪崩。
……
他从一片黑暗中醒来,肌肉发达的胸膛一起一伏,这里是普雷希典的战地医院,隔间那边的病床上,那人正有节奏地呼吸着。
虽然他的眼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面貌也不好辨认,可是野兽从来不以面貌辨人,他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那个把他从无尽黑暗中解救出来的人,年轻的魔法师,他本是迷茫于魔法之路,来弗雷尔卓德寻找灵魂行者指点迷津,却只找到了陷入疯狂的他。
他根据古书的记载,带他到了一个古老的寺庙,在那里,乌迪尔才被引导着慢慢找到了调和之道,尽管体内的兽灵依然日益狂暴,因为这世间日益躁动的黑暗。
他记得李青离开前,说自己将去艾欧尼亚,寻找能够了却内心迷茫的方法。乌迪尔会还那个人情债的,他可不喜欢亏欠别人什么。
直到他从灵体世界感受到,那遥远东方的安静岛屿即将遭受的黑暗与邪恶,他知道,报答的时刻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交接
更新时间2014…5…18 15:51:51 字数:2640
人们欢呼起来,被遗弃的外墙在夜色中燃烧起熊熊烈火,像是一尊浴火的巨人,将诺克萨斯人吞噬在愤怒的烈焰之中。
卡尔玛望着这片景象,不仅惊呆了,并不单纯是由于这禁咒魔法的恐怖威力,她曾经听过一个传说故事。
讲述的是地狱里的恶魔入侵世界,一个高大的巨人挡在人类面前,保护他们不受恶魔伤害,然而最终他遍体鳞伤,筋疲力竭,只得将自己的身躯献祭在永恒的烈焰之中,将来犯之敌焚烧殆尽。
然后……
那只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的开端。
可是在这夜色里跳动的火光之中,她似乎隐约看见了传说故事中所描述的内容。巧合吗?就算传说真的存在,也应该是远古时代发生的事情吧。
不过另一边,瑞吉纳德望着熊熊燃起的火光,满耳尽是诺克萨斯人绝望又痛苦的哀嚎,强大的精神感知力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
那种撕心裂肺的叫喊,绝望愣在原地的喘息声,恶毒的咒骂声……在耳畔萦绕不散。那种临近死亡的恐惧直击内心。
他此前很多次面对过死亡,也多次与死亡擦肩,那种随时可能停止的心跳感……按理说,早就不该恐惧那个老朋友了吧。
可是心中更多的,是无奈,是惋惜的悲痛。
他们都只是无辜者,在这场战争中痛苦死去。有谁真的打心底喜欢战争?又有谁真正迷恋于杀戮?就算是生活在战争军国的诺克萨斯人也不例外,他们心中的狂热仅仅源自于,在诺克萨斯,那是出人头地最直接,也是最能被国民接受的途径。
棋卒。
没有比这个词汇更合适的了,随时可能被吃掉,随时可能被“战略性”地推向死亡。棋卒没有胜利者,胜利的永远是对弈的棋手。
这个世界最奇怪的事情是,永远是少数人在驱使多数人,而且三言两语间,便操纵了众人的命运。
他从城墙默默走下,一步步踏在阶梯的砖石上,从地面传来坚实的反馈力。身后轻盈的脚步声快步追了上来。
“弱鸡?”是阿狸的声音,她试探着问道,“心情不好?”
“还好啦。”他强颜对她笑了笑,告诉她自己没什么事,“总觉得自己这样子像个杀人如麻的屠夫。”
这句话风轻云淡。
“人类嘛,本来就是喜欢自相残杀的动物。”阿狸嘴角弯起一个讽刺的笑,“况且这是反击战啦,如果真的要说是谁不对,那也应该是先动手的家伙不对。”
他默默地往城墙后自己的办公室去,阿狸也只好默默跟在旁边,背后城墙上传来士兵们振奋的呐喊,他们在嘲笑,他们在辱骂自己的敌人。瑞吉纳德走在前面,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单纯地想从这里逃离。
阿狸半低着头跟着他的脚步,九条尾巴在身后耷拉着,几乎快要拖在地上。气氛尴尬得让她也好像噎住了,小脑瓜不停地思考着刚刚是不是有哪句话说的不太好。
“对了阿狸。”走到办公室的木头门前的时候,瑞吉纳德突然回过头来叫她。阿狸脚步一顿,抬起头的瞬间眼睛一亮,竖着双耳朵看着他。
瑞吉纳德被她的这幅样子弄得一愣,差点忘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他抬起手,用手指挠挠脸颊,继续说道:“刚刚那个魔法真是……累死了。能不能帮我弄点夜宵来呢?”
阿狸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失态,扭开脸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嘛……”
“那再感激不过了。”在她想出一个不错的整人条件之前,瑞吉纳德抢过话说道,然后打开门一溜烟便钻进房间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
阿狸双手叉着腰,一脸被戏耍了的怒意,站在门前:“这家伙!”她恨恨地说道,银牙咬着下嘴唇,身后九条尾巴肆无忌惮地摇摆着。
她转过身,准备给那家伙弄点独创的“整蛊料理”,却差点撞到了艾瑞莉娅怀里。
“艾瑞莉娅姐。”阿狸乖巧地叫道。
“那家伙是不是欺负你了啊,阿狸?”
“嗯!”她重重地点头。
……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瑞吉纳德靠着门,自顾自地笑了笑,可是他的脸色突然一僵,不禁感觉一阵难受。
他赶紧抬手捂住嘴巴,冲到桌前,一只手撑着桌子。
可是终究忍不住。
算了吧瑞吉纳德。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谁也不会知道的。
精神力松懈掉了。
他弯下腰,身体半趴在桌子上,“唔啊”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腥臭的味道,黏糊糊地落在地板上。
世人皆知禁咒魔法威力恐怖,却只有魔法师自己才知道,禁咒魔法对施咒者的反噬力有多么恐怖。
作为一个整天只要背咒语魔阵就可以应付的魔法师,瑞吉纳德之所以也认真地锻炼了肉体力量,就是为了抵抗这反噬。
他不禁苦笑,趴在桌子上好一会没能直起身子来。
要赶快把血迹处理掉才好啊。
……
阿狸感觉心里忽然痛了一下。
从那留在瑞吉纳德体内的印记传来的,分明是一种残酷的痛感,感若身受,她捂着胸口,紧眯着眼睛,喘着气。
“怎么了阿狸?”正在一旁教阿狸的艾瑞莉娅关心地问她,刚开始她只是指点阿狸该怎么做,后来还是决定直接帮她做好了,让阿狸在一旁看着。
“没……没什么啦,艾瑞莉娅姐你继续说好了。”她露出一副乖巧的表情,抬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
“嗯……真的没事吗?”艾瑞莉娅很大姐姐的样子问了一嘴,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刚才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做啦,小蛋糕什么的,作为夜宵再好不过,而且方便,果酱也没必要放太多,像这样的一勺就够了,虽然少了点,但是放多了反而会腻,不如这样。哎,阿狸,你有没有认真听啦?”
她看着依然是捂着胸口的阿狸。
“嗯,都听到了啦,一勺果酱嘛。”
“对了还有这个,”她把烘烤好的蛋糕从炉子上端下来,然后走向从刚刚就一直吊在一旁,在火上的陶水壶,此刻那盖子正被蒸汽不停顶动着。她戴着手套,把水壶连同挂着它的吊索一起拿下来。
然后她把盖子打开,立刻便是一股香气充满了食堂的厨房。
“这是什么啊?好香的味道!”阿狸兴致勃勃地凑了上去。壶内的液体是深棕色的,热腾腾地冒着气。
“是咖啡啦。嗯……类似于我们这边的茶吧,不过喝的人可不多哦,据说喝这种东西,是海那边人的习惯呢。要不要尝尝?”她一脸坏笑地看着阿狸。
“要。”
答案在意料之中。艾瑞莉娅倒出半杯来,递给阿狸,阿狸鼓着腮帮子吹了半天,才终于凑上去喝了第一口。
然后……
她紧皱着眉头,“怎么这么苦……”
艾瑞莉娅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不禁恶作剧得手地咯咯笑起来。“就是这样子的啊,所以啊,这种东西要加一半的牛奶的,还要再加糖。嗯,那个弱鸡的话,要加很多哦。他喜欢甜食,这点真是像个小孩子。”
她一边说,一边加工着咖啡。
“真是麻烦呢,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却还要加好多糖,真是奇怪的逻辑。”阿狸嘀咕着。
“好啦,差不多都告诉给你了吧。以后就由阿狸你来照顾他咯,一定要让他好好休息,虽然我每次说他都当耳旁风,不过也许阿狸说,他就会乖乖听话哦。”
“那家伙,才不可能呢。”阿狸撅起嘴巴,哼哼着说道。
然后她端着那几块小点心蛋糕,洁白的尾巴一勾一卷,便提起那壶艾瑞莉娅调好的咖啡,往那边走去。
艾瑞莉娅望着阿狸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算是交接完了吧?以后终于不必为那个家伙犯愁了吧?
艾瑞莉娅想着,心中倒是蓦然生出一种落寞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峰会
更新时间2014…5…19 20:03:30 字数:2308
诺克萨斯人迅速撤退,守军在墙上欢呼作一团。
外墙升起的火焰一直燃烧了四五个钟头,没有人知道白袍魔法师用了什么神奇的魔法,竟然能让那砖石建筑的城墙像一堆浇了油的干柴似的燃烧不止。
城墙上三千多名战士们终于能有片刻的安静,有的人三三两两倒在地上,裹着毯子,有些则晃荡着去食堂找夜宵吃,还有些席地而坐彼此开着玩笑。巴顿从士兵中间经过,从这个手里接过一只苹果,从那个手里接过一块面包。
这样子简直像是过年。
经历了昨夜的苦战,他只觉得能再次在城墙上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脸孔真好,当然,这还不是最后,也许到了城破那天,所有人都得死。
守住普雷希典之墙,这本就是天方夜谭。
时间慢慢流逝,破晓忽至,清晨的阳光慢慢照亮了沉睡着的普雷希典,外墙的火焰已经熄灭,从焦黑的砖石表面升起缕缕黑烟。
快到中午的时候,卡尔玛与瑞吉纳德被叫到城墙上,他刚刚终于好好地睡了一觉,精力充沛地来到墙上。外墙焦黑的骨架已经在诺克萨斯人的投石器配合下拆掉了一部分,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进攻,不过入口终究狭窄了很多。
这正中瑞吉纳德下怀。
这样能通过的诺克萨斯人会更少,他们的人数优势会被削弱,普雷希典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