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最后一张授权书交给了沈末,郑重地拍了拍了他的肩说:“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沈末点点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新,犹豫着问:“你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程新苦涩一笑,看向我说:“对不起,我不是不想想起来,而是现在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想好怎么在保证宽宽安全的情况下,处理好这件事。”
“谢谢你!”我走过去握住他的说,“注意安全。”
这个时候“注意安全”有点儿像句空话,说了以后我觉得空洞无力。
‘我会注意的。”他说完拎起了两个箱子,沈末帮他拎了两个一起往楼下走去,我拿着最后一个,来到车前把所有箱子放进后备箱,他坐到了驾驶座上儿,车子启动了以后才像又想起什么一样,摇下车窗对我说:“老爷子去哪里找何萧,我真不知道,你可以试着想一下,在原来,老爷子和你说起过什么没有。”
我知道他说的原来指的是他失忆以前,也或许是何则林说的,或许是他说的。
车子闪了一下后尾灯驶出了停车场,沈末拿着程新的门监卡对我说:“走,上去吧!”
可是我看着程新义无反顾地离开停车场,忽然心里想到:程新不是别人,他是宽宽的爸爸,我的亲密爱人,我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去冒这个险,如果宽宽看到他出现,找不到妈妈会怎么样?
我一下子就像是从梦游当中醒过来一样,马上抓着沈末说:“把你车钥匙给我。”
沈末一怔,然后立刻明白我在想什么,摇头说:“不行,你不能去,两个人涉险,太不划算了。”
“在这个时候,不能用生意的眼光去看成本和收益。”我说完,强行压下沈末的车钥匙,直接钻进了他的马六里。
程新开出去的时间不长,我一上主路就把油门踩到底。这一刻犹如车神附体,在天色初亮的三环路上,左拐右躲,终于在十几分钟以后,看到了程新的车尾灯。
我知道他和沈末一样,肯定是不同意我跟过来的,看到他以后也不超车,就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对方把地址发给了他一个人,我想了想把手机开到免提给刘天打了过去,他接通电话问:“在哪儿?”
“在尾随程新的路上,他和对方谈了个条件,拿着一部分现金先去换宽宽回来。”我说着,准备报告一下自己的位置。
刘天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说:“你不要去,现在那地方很危险。”
“刘天,我懂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不去,谢谢你关心。”我说到这儿忽然想到他话里的意思问,“你知道接头地点在哪儿?”
“不是我知道,是警方知道,据说已经在那边布了人了,你去真的很危险,而且与事无补。”他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着。
与事无补?怎么可能与事无补。我相信孩子从绑匪手里逃出来的第一个想要抱的就是妈妈,我不能不去,一定要去。
“帮我看好元元和童童,谢谢!”我挂了电话。
程新的车子开得很快,我稍不留神就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放下手机的我,看到在前面的红绿灯他准备向左拐,我现在最右侧车道,想要规矩半线来不及了,找了个见缝插针的机会,我横插三个车道,一把轮别了过去。
还好,险险在变灯之前跟在程新的车后。
我不能跟太近,怕他生疑,也不能跟太远,怕跟丢。第一次发现,跟人也是个技术活儿。
路越走越偏,最后程新把车子停在一个西四环外的烂尾楼底下,我在最后一个拐角停下车,走下来悄悄地看着他。
程新可能是心急,也可能没在意自己身后,丝毫没意识到他后面有我跟着。
他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箱子,然后站在晨曦微露的早晨拨通了电话。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最好出来一个人拿钱,我一个人来的,除了钱什么都没带。”他对着电话说。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把箱子一箱一箱打开,码在车前的杂草的空地。
然后电话里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程新往回走了两步转过身,不过他却对着电话说:“我要见到孩子,否则这些钱我就一把火点了。”
他听着电话,再次说:“孩子但凡受到了一点伤害,你们就什么得不到。你们敢这么做,我就马上报警。你们做这件事,不过是为了钱,我这么听话的给你们钱,也不过是保孩子平安。”
程新每说一句话,我都在猜测对方说了什么,只要听到关于宽宽的任何字句,心都立马提起来,猜来猜去,担心到不行。
天色初亮,太阳从楼群里爬了起来,程新眯眼起看着那个怪兽一样的烂尾楼的门口。
果然有四个人蒙着人脸走了出来,其实一个走过来直接踢了程新一脚,把他踢到半跪在地上,然后他们分开三人去拿箱子,另一个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抵住程新的脸,带着他就往楼上走。
程新临进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我藏身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这一眼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却不得不想他看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不过到了此时,我也来不及多想,孩子或放就在这个八处透风的破楼上,我至少上悄悄跟上去看一眼。
有人说女人是感性动物,一动感情就全无理智。
此时的我大概就是这样,不再去想对方有多少,会对我怎么样,只是想见孩子一面,确认他还安全。
大楼内部还没有打隔断,能看到的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墙面地面,还有承重的大柱子。
他们上了楼梯,我躲在大柱子后面跟了过去,这一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生怕碰出什么不应该有的动静。
谢天谢地,这房子的楼梯修得差不多了,虽然中间有一些空着的地方没灌水泥,但至少踩上去稳稳当当,没有晃悠的感觉。
上到三楼的时候,风渐渐大起来。
烂尾楼还没装上玻璃,冬天清晨的风凉得刺骨,一阵一阵地往这里面吹,地上散落着一些垃圾之类的都被吹到了角落里。
他们在十一层停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急切的爬楼梯还能克制着自己不大声喘气。
十一层更是风大,就像一个柱子顶起来的一个平台,四下都是透风的大风口。
我在楼梯口探头看了一眼,他们在角落里弄了一个被子,宽宽被推得坐在地上,小脸上脏兮兮的,正在那儿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孩子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发红,我一看心就缩成了一团,孩子一定是冻病了。在这种环境下冻了一夜,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也扛不住。
我看到他们都披着厚厚的大衣,宽宽身边也扔着一个,但是孩子没穿扔在地上,自己抱着肩膀坐在一块砖头上。
程新等人的脚步声惊醒了宽宽,他抬头看到程新,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站起来犹豫地叫了一声:“叔叔。”
声音才一出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程新几步跑过去,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宽宽身上,抱着他说:“没事,叔叔来了。”
之后他看向那些人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好好照顾孩子?不行,我要送孩子去医院。”
“哎,那有这么便宜的事,钱才送来了这么一点就要抱走孩子,这孩子这么金贵,我还真没想到,本以为能诈个三五百万花花呢,没想到第一批钱就有三五百万。”戴着面罩的那些人说着。
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正经人,倒像是经常干惯这种事的,而且他们的口音也不像北方人。
程新抱起宽宽说:“我打电话,让他们现在给你们转帐。”
“不用了不用了,忽然发现还是现金摸着更有感觉,既然一夜的时间就能凑齐这么多钱,剩下的也全部用现金付吧。”一个人说。
“是呀,汇过去我们能拿到多少还不一定呢。”另一人说。
这话才一出口,就被另外一人一脚踢到,口中骂道:“就你多嘴!”
程新是什么样的人,马上想到其中关窍,看着他们说:“看样子诸位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看样子雇你们的金主并没给你们多少现金吧,这些钱你们要是拿着,天高水阔,我保证不再追究。”
053 获救(为樱桃5530打赏钻石加更)
“我们这一行是讲道义的,别想在这儿离间。”那些人说着,打开了箱子看了一眼就啪一下合上。
其中一上踢了一脚锁上的箱子说:“老大,这箱子也要好几千块吧。”
他换得了一巴掌,然后闭嘴。程新却在听了这些话以后,抱着一言不发的宽宽往后退了一步说:“你们拿了这些钱走,外面海阔天高,雇主也不一定找得到你们。要是不拿着走,很可能你们最后的所能拿到的更少。这世道,你们是提着脑袋挣钱,你想一下我把钱转到外国的帐户上,和你们还有关系吗?雇主既然能雇你来绑架我的人,就能再雇人黑吃了黑。”
程新的第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打蛇一样打到了七寸上了。
我从刚才的对话里也听出来,这是一群由小混混组合起来的乌合之众,真正的大头儿并不在内。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绑的是什么人,只是依着葫芦画瓢地提条件。他们甚至以为,这些条件只能满足很小的一部分。
“要不这样。”程新摸了摸宽宽的额头继续说,“孩子在发烧,你们也知道这天儿大人冻一晚上都受不了,何况是孩子。你们拿着钱走人,你们每人至少能分到一百万,随便找个小城市活得逍遥自在。我带孩子去医院,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我听得手心里都是汗,心里希望这事能够正常进行了,如果如程新所说就好,至于幕后黑手再慢慢找,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孩子抱回来,送进医院。
那几个人都没说话,从面罩里露出来的眼神显示,他们正在犹豫。
“你们慢慢分,我先走。”程新说着就往外挪脚步。
没人阻止他,我心里越来越紧张,希望这几分钟快点过去,最好下一秒程新就抱着孩子来到我身边。
正在这时,绑匪当中为首那人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他接通了电话。
程新看到这个,脸色一变。
谈判的过程当中,最怕的就有人突然打断,这样你精心营造的局可能一下子就被破了。人在某些时候针被谈判对方调置的一些局迷住心窍,只要中间没人提醒,身陷局里的人体会不到你所说条件和假设可能的各个漏洞。但是,只要有人打断,他们会理智地考虑一下,或者打断了刚才的氛围和气场,一下子就可能功亏一匮。
程新看他接通电话,抱起孩子急步跑到楼梯口。
这时我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跟在后面,他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说:“快走!”然后他转身往后跑去,我知道他在给我带宽宽离开拖延时间。
来不及对他说什么,抱起孩子我就往下跑,后面杂乱的脚步声追了过来,我不敢回头看,听到了程新痛苦的呻吟声。
就在我跑到十楼的楼梯拐角处时,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我知道自己很可能跑不过他们了。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抱着孩子一步两个台阶的往下迈。
有手抓住我的领子,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条件反射一下低头去咬勒着我脖子的手。
那人手上吃痛喊了一声,松开,我用力过猛整个的往前栽出去,脚下同时踩空,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过去。
这所楼的楼梯是没完全修好的,只有台阶没有栏杆,而且层和层之间是巨大的缝隙。我只知道紧紧搂住怀里的宽宽,整个的团起来,生怕磕到他的脑袋,人滚了下去。
并不是滚了一层就停下来,我从中间没有栏杆的地方掉了下一层,浑身的疼在几分钟以后才反应到大脑,我觉得肩膀胳膊后腰额头……身上所有能接触到地面的地方都疼得钻心。
有人从我脚边往上跑,有人在我身边停下来,去掰我的手。我没有其它意识,只知道孩子在怀里,绝对不能松手。
有人说:“一起抬下去。”
然后上在楼层传来了惨叫声,我死死搂着孩子,眼前迷糊一片,不知从什么流出来的血糊了我一脸,眼睛看东西都是带了一层血雾的。
“我们是警察,孩子没事儿了。”有人在我耳边说着什么。
最后一概紧绷着的神经在听到“警察”这两个字时,终于绷到了极限,嘭的一声断了。
我在迷糊中听到何连成一次又一次在耳边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就是睡了一场很沉很沉的觉,我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宽宽在哪儿?”我在没完全睁开眼,有了自主的身体意识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没事,宽宽是感冒,现在差不多好了,你是骨折,踏实养着吧。”沈末的声音。
“程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