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直到浑身脱力才猛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的是叶子的脸。
叶子在南市,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有些疑惑,想转头看看有没有别的人在身边,却发现脖了根本转不动,就像被固定起来一样。
叶子看到我醒了,马上惊喜地按住我的手说:“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样子,有一些东西慢慢涌到我脑子里来。
婚礼,何萧,宽宽出车祸……
我一下子想起来,反手抓住她问:“宽宽怎么样?”
“宽宽没事,倒是你伤得比他要重,别激动,我去把宽宽抱过来。”叶子轻轻拍着我,把我的手放回被子下面。
她脸色不好看,像是连续几天没睡样的样子。
我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慢慢回过神来。那天眼前突然变形的世界是因为车祸,我和何连成心急如焚的往医院赶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那何连成呢!他怎么样?!
叶子过了十几分钟以后抱着宽宽走了进来,小家伙儿看到我马上扑到我怀里,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从头到脚,只在额头上看到了一小块儿纱布,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看到了放心了吧,宽宽没事,当时是脑袋被磕了一下,血糊了一脸比较吓人,所以他们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说得比较夸张。”叶子说着把宽宽放到我身边,小家伙儿用胖乎乎的小儿按着我的脸,小嘴糯糯的叫着妈妈。
我用仅能动的一只手抱紧他,眼泪一下就迷糊了眼睛。
“好啦,你一掉眼泪再吓着孩子。”叶子小声提醒着我。
强忍住眼泪,我在宽宽凑过来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亲,问:“何连成怎么样?我记得当时他就在我旁边。”
叶子看着我说,眼神躲了一下才说:“他没事,你安心养着吧,等你和宽宽亲热一会儿,我把孩子送回去。”
“他伤得重不重?”我继续问。
“比你要重。”叶子飞快地回答以后,才笑着说,“放心吧,好好养好身体才能去看他,他还在重症监护室呢。”
“有没有生命危险?”我再次追问。
“没有,你放心。”叶子很快的回答。
虽然她的回答很流利很快,眼神也没再闪烁,但是我我还是觉得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她看到了我的眼神,马上安慰我说:“好啦,好好养身体。现在三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你呢,那两个在知道你出祸的第一时间就从日本赶了回来。这几天在医院也没少熬,刚才去睡了一会儿。等下我把元元和童童叫进来。你可别哭,你一哭两孩子还不都得哭成泪人儿了。”叶子叮嘱完,把宽宽抱起来对他说,“咱们出去,让妈妈休息好不好?”
“不用不用,我好久没见他,让我抱一会儿。”我忙说。
“只有一条胳膊你好好歇着。”叶子横我了眼,宽宽乖巧的朝我说了一句妈妈再见,就被叶子抱了出去。
元元和童童进来看到我也是满眼的泪,元元抱着我的胳膊小心地问:“妈妈好点了吗?妈妈疼不疼?”
“没事,妈妈都好了。”我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刚才叶子虽然没说我昏迷了多久,于我来说,重新醒过来就像一个世纪没看到孩子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要担心。”我摸着他们的小脑袋,问:“妈妈没事儿了,宝宝去睡一会儿,等一下再过来陪妈妈。”
两个小家伙儿眼睛都有点红,一看就知道没有睡醒。估计是知道我醒了,马上就跑过来看。
“不,要陪着妈妈。”童童摇了摇头,还是站在病房床头上,一个劲儿的看着我。
我身体的知觉慢慢恢复了,觉得无处不在疼,每说一句话牵得嘴角疼得难以忍受。
“妈妈是不是很疼?”元元看到我的表情问。
“没事。”我刚才知觉没全回来,到了这会儿每说一个字都是疼的。
不由自主,我就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就吓了一跳,左边半边脸包得跟粽子一样。
“我的脸怎么样了?”我心一下悬空,惊声问叶子。
她把我手从脸上拿开说:“别担心了啊,都是表层伤,医生说基本上都不会留疤的。”
“去看何叔叔了吗?”我拉拉他的手,问。
“看过了,何叔叔比妈妈伤得得重,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下床,我刚才和弟弟还去看了。”元元看了叶子一眼,认真的说着。
“宝贝,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有点怀疑。
“嗯。”他认真的点头,干净的眼睛看着我说,“妈妈好好休息,何叔叔好了就能看到你,一定会开心的。”
元元最后一句话打消了我最后一点疑虑,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又在床边玩了一会儿,简单说了几句从日本赶回来的过程,然后叶子看到我神情有点疲倦了,笑着把两个孩子领了出去。
我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身体上的疲乏难以抵挡是什么感觉,几乎是在两个孩子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就迅速睡着。
睡梦之中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莫名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人的身体有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非善意的注视会让被观察者迅速发现。我就是在睡梦之中,觉得一直有人在注视我,才一下子从沉睡当中醒了过来。
我睁开眼看到了一对注视我的眼睛,那是何萧。他看到我醒过来微微一笑说:“你醒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警惕起来。
“来探望你,顺便和你谈谈。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恢复得还不错。”他自己拉过椅子坐在我身边,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施然削起皮来。
“你找我想说什么?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拜你所赐么?”我看到他满脸的风轻云淡,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我再在能动的话,一定会把手里够得到的东西全砸到他身上。
“不小心出车祸,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那天忙得不行,何连成故意踩着我的底线,把于淼从外国接回来,我当天在和白露解释,忙得焦头烂额的。”何萧看着手里的苹果,细致削着皮,削过的皮打起卷垂在他手里。
“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没关系?”我反问,“宽宽的鉴定报告你没动手脚?你没故意在婚礼上先用鉴定报告让何连成心神不宁,再用车祸引发他情绪失控?”
“他定力不够,与我有什么相干?再说,你没觉得他在怀疑你吗?要是他能肯定孩子是他的,任由谁拿出鉴定报告,他也不会怀疑一分。他心动,心一动就乱了。”何萧还是那副施然淡定的样子。
“宽宽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他提及宽宽,我就想到了他在何连成面前撕掉的那份鉴定报告书。
“我没做手脚,就是拿了一份宽宽是何连成儿子的鉴定报告,准备去给你们送一份大礼的。谁知他会错意了,把于淼接了回来。”他说着停下来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威胁,马上就换了剧本,把那个能证明宽宽是何连成亲儿子的鉴定报告撕了。果然,他一下子就失了分寸。”
“何萧,你真阴险。”我被他成功激怒。
事实简单得可笑,他利用了我们之间那一点看似微不足道的不能确定和怀疑,就成功把一件清清楚楚的事情搞到了这个程度。
“与其这样骂我,还不如你去想一下何连成为什么对宽宽的dna鉴定那么在意?他根本就不是完全信任你。”何萧抬眼看我,“他不信任你到不敢在我之前,带着宽宽去做鉴定报告。”
“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我声音完全冷下来。同时心里真的重重松一口气,毕竟宽宽的事尘埃落定了。等何连成醒过来,我要告诉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让他安心。
166出院
何萧来探望我绝对不是善意的,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像一个胜利者来向失败者揭露事情经过的样子。
“你不提我差一点忘记了,我来是为了说一个正事。”何萧把削好和苹果放到桌头小桌子上,稳稳妥妥的把水果刀起来,才看着我继续说,“从今以后,何氏就只有一个继承人了。”
“你说什么?”我下意识反问。
“哦,不对,依然是两个,不过别一个是刚学会走路的宽宽。”何萧嘴角轻轻上扬,一抹尘埃落定的浅笑出现在他脸上。
“何连成到底怎么了?”我在这一刻麻木了。
“看来没人和你透过这个气儿,那我做一回好人告诉你吧。你们的车子从桥上冲下去的时候,何连成被护拦上的三根钢筋对穿了腹部,肝、脾、肺都严重受损,抢救无效死亡了。不过还好,他还留下一个小儿子。”何萧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
“不可能。”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眼睛里能看到的就只有红色,一片血雾在我眼前弥漫开,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的,唯一的念头是:这是假的,何萧故意刺激我的!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总之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对你是不是够好,在别人还在费尽心机瞒着你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个和你说出了真相。实话实话,很多人都是多事,有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还不如早点面对。对不对?”何萧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说,“别用那样吃人的眼神看我,我是真心为你好。”
“何萧,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我拼尽全力才让自己勉强再次能说出话来,每说一个字牙齿都上下打颤,自觉得下颔骨咯咯作响。
“不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巧合。”何萧看我声嘶力竭的样子,摇摇头说,“你想知道一些其它的事吗?要是想听就安静下来,要是不想听我也懒得多嘴。”
我不想听,我恨不得再在就把眼前这人撕成碎片,可是我竟然还是冷静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说吧。”
“漂亮,女人韧性果然比男人要好,这件事竟然没把你逼疯。”何萧把椅子往后拉了一些坐下来。
“你说!”我彻底沉静下来。何连成既然已经不在了,我还怕什么?何萧还能说出比这件事更震撼的吗?他既然肯说,我就要知道他背后到底都做了什么。
“何连成在你出现之前是无懈可击的,工作能力很强人又聪明。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个花花公子,其实不然。我一回国就开始调查他,发现他所有暴露出来的弱点都是无懈可击的。直到后来,你出现了。”何萧用慢悠悠的语气说着,“其实我并没太刻意,但是事情就按照我预想的方向发展了,也算是天意吧!”
“天意个狗屁!”随着这个声音,门被推开,一身米白的沈末出现在门口。他先认真盯我看了一眼才问,“他都告诉你了吧?”
“是,我都说了。”何萧看着沈末笑了起来,“她该知道的都知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都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沈末对何萧不假言辞。
“好,细节方面你要是想知道,随时给我打电话。”何萧向我说完,站起来转身离开。
“沈末,你让他把话说清楚再走。”我叫住沈末。
“他想说的我都知道得很清楚,我告诉你更真实的情况。”沈末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问,“你为什么不哭?知道何连成的消息以后,你为什么不哭?”
“我哭有用吗?我能把何连成哭过活过来吗?”我连问两句,直愣愣着眼睛看着沈末。
“好。”沈末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我们都瞒着你,是想等你好一点再和你说明这一切,怕你才苏醒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能不能让我静一会儿,等到我全愈了,再问你当中的细节。”我慢声向沈末说着,最后看着他略带惊讶的脸说,“不用担心我,三个孩子呢,我没那么脆弱。”
我不是不知道心疼,而是在从何萧嘴里知道这一切时,疼在一瞬间变成了麻木。我没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在这一瞬间我真的冷静下来了,冷静得几乎不见任何人性。
何连成竟然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我前所未有的积极接受治疗,恢复得很快。脸上的伤果然如叶子所说,都是表层伤,等到出院的时候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叶子看我精神还好,抱抱我的肩膀说:“脱胎换骨一样,皮肤更细腻了。”
她是想开个玩笑,让我放松下来,我却失去了笑的能力,勉强牵扯了一下脸上的肌肉,自己都觉得笑得僵硬。
“别勉强笑了,比哭得还难看。”叶子揉了揉我的脸说,“何家也真是挺有意思的,从你住院到出院,连一个露面的人都没有,唯一出现的就是那个死对头何萧。”
我没法指责何则林的作法,如果换我在他的位置上,我应该会更恨在披着我身份的人。
宽宽伤好得快,何则林已经派人把他接了回去。那个时候我还在床上躺着不能动,曹姨坐在床头陪我说了半天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