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任何消息都不能走漏一个字出去。”何连成又叫住他叮嘱了一句。王启笑笑说:“何总,您就放心吧。这事儿关乎我以后的身家性命,敢嘴不严么。”说着他就离开了。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已经知道何连成的意思,他想让我假装贤惠儿媳妇。
“送进去吧,什么都不用说老爷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何连成催促我。
我觉得迈不开步子,这样去讨好一个人,我从来没做过。总觉得假惺惺的,自己都有点儿受不了。
083我替你俯低迁就
“去吧。”何连成用手轻轻推了我一下。
他是个高傲的人,如果不到非如此不可的地步,绝对不会这样刻意讨好一个人。我觉得他在给自己找生路,希望能够留下蓝华。记得他说过,在董事会上何则林的风向很重要。
“我知道这样做有点自私,但是于公于私,我都想你和他关系缓解,不必亲如父女,至少能和平相处。”何连成低声说。
宽宽在他怀里,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高兴得没心没肺。
“好。”我深吸一口气,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拿着手里的食物和汤水大步走到何则林病床前。进门之前,我先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个笑,回头对何连成低声说:“万一,他把东西扔出来,你记得抱孩子躲开。”
“不会的。”何连成微微俯身,在我额角吻了一下说,“放心,不会的。”
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笃定,抱着断士断腕的决心,推开了病房门。何则林显然是刚睡醒,眼睛还微微有点红,先把目光定在我身上看了一眼,然后转到了我手里的东西上。
“我手艺不好,胡乱做了点儿吃的,您别嫌弃。”我忙说。
何则林眼里有一种叫惊讶的东西一闪而过,然后就是淡淡的冷漠,看了一下床头柜,那意思是让我先放下。
我把东西放下,一样一样从包里拿出来:“我叫连成进来陪您吃东西?”
他点了点头,在我走到门口时,才在我身后轻声说:“谢谢你。”
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不平静,心里感叹于何连成小心计的立竿见影,同时又觉得心里有点微微的窘迫,毕竟这件事是在做假。用虚假来换取一个老人的心软,我一瞬间觉得自己卑鄙起来。
推开门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何连成抱着宽宽,我快步走过去低声在他耳边说:“忽然觉得这么做不太好,万一……”
“亲爱的,看你的眼神,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他顿了顿又说,”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我或者你,更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我只是想让老爸早点康复出院。心情好的时候,病也会好得快,对不对?昨天晚上我一下飞机,就看到你的信息,突然之间觉得怕得要死。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恨他了,即使他把一切给了何萧,不给我继承权,不让我插手公司事务,我也一点都恨不起来。”他说得很快,最后很轻很轻的在我耳边轻叹了一句,“他是我爸爸吧。”然后拉着我,走进了病房。
真正感动我的是他最后一句轻不可闻他是我爸呀,忽然我就明白了他心里的感受,顺从地跟着他进去,笑着从他手里抱回宽宽。
何连成把床上的小床抽出来,然后放好,把那些王启打包过来,假装我做的饭一样一样摆在小桌子上,对何则林笑着说:“我特意嘱咐乐怡在家里做的,她手艺不好,让阿姨帮着忙一起弄的,你尝尝。”
何则林应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对我说:“抱着孩子站着多累啊,坐下吧。”
我觉得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这是他第二次对我和颜悦色。第一次是在翰华的时候,他找我谈话,让我离开何连成。
我毫不作假,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从我这里看过去,何连成神色温暖,表情里都是深深浅浅的关心,他把东西摆好,自己拿着碗筷盛了一小碗汤,端着半弯着腰对何则林笑着说:“忽然想起来,我小时候生病,你连哄带骗逼我吃药的情形。”
何则林也笑了笑,张开口喝了一口何连成递到嘴边的汤,汤一入口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眶有点红,说:“多久没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你以后记得回家吃饭,阿姨烧菜挺好的。”何连成心无旁鹜,一心喂何则林吃饭。
屋子里光线柔和,弥漫着饭香。他们两人的眉眼都松懈下来,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宽宽最不耐别人吃饭他在一旁看着,看到那边吃了小半碗汤,还没他一口顿时急了,在我怀里猛地往上蹿,大声哦哦哦地叫着。
他的声音果然把那一对父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何连成看着自己儿子的急切样,笑着说:“这些你还不能吃,等下再给你弄吃的。”
“什么不能吃,鱼汤孩子不能喝么?”何则林突然开口,说着推开嘴边的碗,“你给乐怡盛一碗,让她喂孩子。”
何连成应了一声说:“老爸,你这是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吗。”
宽宽一看成功让那边停了下来,觉得自己这一招挺管用,又咧着大大的笑冲着何则林大声哦了一下。
何连成瞥了他一眼,迅速盛了一碗汤端过来,递到我手里,然后点了点宽宽的额头说:“小东西,知道要吃的了?”
他语气里都是宠溺。小宽宽看到吃的来了,哪肯再理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我手上的小碗上,伸出小手就去抓碗。
我把他手按到怀里,用一只胳膊圈住,拿起小勺吹凉了汤喂他喝了一口。
何连成喂何则林吃饭很是用心,两人之间气氛终于重归融洽。小宽宽在我怀里喝了一小碗汤以后,还要吃被我拦下。他人小脾胃弱,再吃下去怕消化不良。
“连成,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昨天晚上你在这儿也没睡好。”何则林温和地说。
“乐怡带孩子先回去,我在这儿陪你。”何连成的语气不容辩驳,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收捡好,“老爸,你明天想吃什么,我让乐怡在家做好送过来。”
“随意就好,家里烧的青菜都比外面的好吃。”何则林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才说,“让阿姨做好送过来就行了,她带着孩子做什么饭呢。”
何连成把东西拎好,小桌子收回去,把纸巾之类的收到塑料袋里对何则林说:“老爸,我出去扔垃圾,顺便送送她俩,你等我一会儿。”
“宽宽,来让爷爷抱一抱。”何则林忽然叫住我。
我看了一眼何连成,走过去把宽宽放到何则林的怀里。宽宽应该还记得昨天见过这个人,脸上的表情没那么抗拒,只是笑得不似在我怀里那么开心。
何则林同他逗玩了一会儿,才说:“乐怡白天也要上班,先回去休息吧。”
我听着他话语间微不可察的关心,忽然心里很酸,这种感觉毫无来由,却让我觉得有点难过。
抱着宽宽走到外面,何连成跟在我身后。等到了距离病房稍远一点的地方,我站住抬头问何连成:“这样做不合适吧,用假的换真的,怎么换得来?”
“总要有一方先俯低迁就,你不愿意做我替你做,放心好了。我对老爸真没别的企图,只是希望他同意我们两人在一起,真正接纳你和宽宽,然后快点康复。他这样子,我也难受。”何连成抵了抵我的额头,在宽宽脸上关了一口才又说,“你先回去吧,明天这个时候再来。”
“好。”我应道。
在这一个瞬间,我被何连成再次感动。他心里是希望两全齐美的,即使不插手何则林的商业帝国,他也想与老爸和睦相处,让家像个家的样子。
细想回去,何连成在与我住一起以后,肯定不经常回那个家,每天到点儿回的是我们的小家,何则林一个人在那个大而冷静的别墅里……想到这里,我心猛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回。
何连成的小妈怎么没有出现?
我几乎在想到这一件事的同时,马上给何连成发了信息,他过了很久才回复我——这件事回去再说。
在看到他的回复以后,我隐约觉得有一种不安,但现在也不便继续追问,只得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到了第二天,我要是再打让王启打包好送过来就有点太不是人了,决定自己下厨看着食谱儿做汤饭。
下午三点我从公司回家,在阿姨的指导下做了三菜一汤,全部做好放进保温饭盒以后,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我给何连成打了电话,知道他已经到医院了,抱起宽宽也赶了过去。
何连成看到我手里提的东西明白了一切,伸出大长胳膊把我和宽宽一起抱在怀里,重重地拥了一下说:“谢谢亲爱的。”
“你与我客气什么,进去吧。”我轻声说。
来到病房,何则林看到小宝就是精神一振,先把小宝要过去陪着玩了一会儿,何连成把我带的东西一样一样儿拿出来,对何则林说:“老爸,乐怡可是亲自下的厨,我都没这口福呢。”
何则林看了我一眼,又瞅了瞅完全变了花样儿的饭盒,脸上忽然浮出促狭的笑问:“昨天不也是亲自做的吗?”
“昨天是阿姨帮忙做的,对吧?”何连成抢先替我回答。
何则林微微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话,嘴角的笑意却没散去。他这一次连小宽宽也不让我抱,自己拢在怀里,一边吃一边喂。
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绝对没给孩子喂过饭,看着他拿勺子的姿势,我都有点害怕,站在一旁担心吊胆,生怕他一个力度把握不好,烫着孩子或者是把勺子送到孩子口腔深处。
小孩子吃东西难免洒得到处都是,何则林的胸前一会就掉上不少了食物残渣,还有汤汤水水,何连成看小的吃差不多了,不等我提醒,把他从何则林怀里捞出来,往我怀里一塞说:“吃相也不知道随了谁了,这么急。”
何则林忍不住一笑说:“随了你了,你小时候就这样。我和你妈忙,不怎么管你。每次你吃东西都像是抢回来的一样,又快又急。”
何连成大概也很少听到自己老爸提及老妈,笑着问:“那时候,我妈也不怎么管我吗?”
“你出生的时候,我们事业刚起步,没过多的精力照顾你,你差不多是阿姨带到了四五岁。”何则林笑道。
“那我可真没宽宽幸福,乐怡恨不得天天把宽宽带到身边。”何连成用一种嫉妒的口气说。
084明媚的开始
何则林是什么样的人!他都快成精了,何连成一开口他就知道目的何在,笑着没接他的话,装作不经意地说:“听说昨天你在会议上与那几个董事意见相左?”
“他们都极力主张蓝华宣布破产,我不同意。我一心一意做起来的公司,因为一个失误就要倒闭?”何连成反问。
“开公司看的就是利润,利润不好迅速斩仓有什么不对?”何则林接过何连成递过去的毛巾,擦干净了手说,“我下楼散散步。”
“医生不是说让静卧休息吗?”何连成扶住他问。
“放心吧,你老爸不是纸糊的。”何则林拍了拍他的手说,“让乐怡陪我下去,我电脑里有几份文件,你按我刚才和你讲的意思批复一下,明天一早他们就要用到。”
“爸,你可别……”何连成听到他指名让我下去,马上警惕起来。
“别什么?”何则林抬眼问他。
“没事,咱们下去。”我打断何连成的话,他要是说出“别刁难乐怡”这句话,我这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男人虽然不像女人那么小心眼儿,但是对于把儿子从自身边拐走的,又没好感的女人,也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何连成一眨眼明白我的意思,笑着说:“别散步时间太长。”
何则林笑笑,和我一起出了病房的门。
这里的住院部楼下绿化很好,人工堆山做的小湖景公园,花树林立,每栋楼三五层不等,每层只住一个病人,病房堪比总统套房。
帝都的初夏,气候刚刚好,各色花树开得正艳。我们走在湖边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他在我身前半步,小宽宽好奇地盯着这个头发花白,这两天出镜率超高的老人,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从树下经过,低低的枝桠擦着我头顶过去时,他总会伸手揪一两片树叶,一刻也不愿意闲着。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绕湖半圈以后,有一个木格亭,他回头看我一眼说:“坐一会儿?”说着他坐了下来,我也在距离他三尺来远的木头条凳上坐下。
“乐怡,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近情理,怎么都不肯接纳你,不同意你与连成的婚事。”何则林看着我,很平静地问。
我想了想说:“不,我理解您的想法,您觉得我配不上您儿子。”
依稀记得何则林与我某次谈话中说到过,他儿子应该有更合适的妻子。
“不是,你弄错了。”他伸手接过宽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