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虚影里传来笑声:“别急,女娃子。老夫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人了,留下来和老夫聊聊。”
张萧晗默默地站着,没有吱声,脑海里却和鲛鱼、大鸟沟通着:“你们先躲进白雾里去吧,我有机会再跑进去。”
大鸟首先反对:“不行。不能丢下你自己,再说我进到白雾里也没有用,我也不能动用灵力。”
鲛鱼也道:“我也不能长时间离开水,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
张萧晗有些感动,大鸟和鲛鱼的理由并不充分,鲛鱼可以在白雾里动用灵力,就是可以吸收白雾里的灵气,自然不存在长时间离开水之说。
而大鸟。已经上山了,也知道白雾内没有其它的危险,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可以了。
蓦地,所有的光束都集中在阵坛中心的虚影上,虚影仿佛接收到了无尽的能量一般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即便是虚幻的影子,也能看到双眼的炯炯有神。
这又是什么怪物啊!
张萧晗心里叹息了一声,看着老者只站在阵坛上。并没有出来的打算,稍稍松了口气。
“小女娃,不用担心。老夫我一介元魂,总不能夺了你小女娃的身躯,就算你身边的是灵兽,老夫我也不屑委身在兽类的身体里。”
元魂?这就是元魂?
张萧晗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着说,只好默默地站着。
“上好的材质,通灵体质。啧啧,可惜修为低了些。”老者的语气就像是品评着一件货物。
张萧晗心内一激灵,通灵体质,老者竟然知道自己的体质,他还只是个虚影,只是元魂的存在。
这一心惊,到忽略了老者的语气。
“前辈……”张萧晗迟疑了一下:“你说……”她决定装傻。
“嗯?”老者诧异道:“你不会想要说你不知道你的体质吧,你天生就是一个上好的炉鼎,嗯,让我看看。”
好像全身被透视了一遍似的,一道发凉的气息穿过张萧晗的身躯,极快地从头到脚过了一遍:“五灵根的废柴,不过灵根被改造了,五五归一,不是天生的炉鼎,是服用了异果的原因。”
张萧晗真的大吃一惊了,这个老者竟然只是神念一扫,就看出了自己体质变化的原因,更是一口道破通灵体质的来历。
“啧啧,真不知道这个改造对你是幸事还是不幸。”老者摇摇头,“来,给我说说外面的情况。”
张萧晗稳定了一下心神,在老者面前她有一种弱小仰视的感觉,好像老者只需要动动念头,她就会立刻灰飞烟灭似的。
“前辈,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玄黄大陆,这里是妖兽森林的丹宗。”张萧晗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将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连从储物戒指里得到的上古仙人离开的猜想都一一道来。
老者专注地听着,神情没有发生一点变化,待张萧晗娓娓叙述介绍,脸上才带出一丝怅然,好一会才道:“世事变迁,原来是这样啊。”
又沉静了一会,老者面向张萧晗:“我们修仙的人讲究的是因缘,机遇,我被这夺灵大阵压下有万余年了,竟然不知道玄黄大陆如此没落。”
“夺灵大阵?”张萧晗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小女娃,你我也是有缘分,若是没有你,我怕是还要被压在这个大阵下边,直到元魂消失,这个通天大阵怕是也会再不见天日了。”
通天大阵?张萧晗觉得自己糊里糊涂的。
夺灵大阵她还可以理解,通过从魂魄那里得来的信息她能明白这个大阵的含义,可问题是这个夺灵大阵的下面怎么还会有一个通天大阵?这个通天大阵又是什么概念?通到天上?
张萧晗不由抬头望望天空,刺眼的阳光下,天空也亮得发白,天上难道还会有什么?还仅仅是一个名字。
“你毁掉了夺灵大阵,自然知道那个大阵的邪恶,可是你知道那个大阵为什么要覆盖在我这个通天大阵上吗?”
张萧晗摇摇头。
“说来话长。”老者打量一下张萧晗,叹息道:“你的修为才筑基中期,才刚刚摸到修仙的门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可也只能说与你听了。”
“你口中的上古时代,修仙的生活是你无法想象的,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有灵根,所有人都可以修炼,凡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老者抬头看看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慢慢说来。
“那时候,玄黄大陆才不是这样的,妖兽森林、仙农洞府、迷雾沙漠、死亡山脉,这些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玄黄大陆好大好大,门派也好多好多,我们丹宗也不过只众多大派中的一个。”
张萧晗的头脑中勾勒出一幅地图,神情中带上些向往。
“修士们的等级也不是你口中的这么几个,元婴之上是化神,然后是凝神,再然后就是渡劫,渡劫成功了,便可发动这个通天大阵飞升。”
“你自然是不懂得这些了,不过无妨,现在该没有谁懂得这些了,更别说凑齐阵法所需要的化神期修士了。”老者的声音里带着些遗憾。
停了一会他接着说道:“上古时代,修炼最难的一道坎不是渡劫,而是凝神,多少修士止步在化神期上,只有进阶到凝神期,方可有飞升的可能,针对凝神期的提升,便出现了种种偏离正轨的修行方式。”
说着他指着张萧晗说道:“其中一种就是采补,像你这般体质的女修修炼到一定的程度,便会成为抢手的炉鼎,呵呵,那个时候,你这般体质的女修早早就会被豢养起来,哪还容许你出门乱走。”
张萧晗默然,她已经习惯采补术这个名词了。
“还有就是抢夺,利用功法、阵法生生夺取修士的修为,甚至不仅仅是修为,还有精气,呵呵,修仙的世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就是一个巧取豪夺的世界,即便是老夫我,凝神期的修为,不还是被算计了压在这个大阵之下吗?”
“渡劫成功的修士就可以着手准备飞升了,飞升靠着一己之力可是不容易完成的,于是就有了这个通天大阵,从结丹期修士开始,一层层推动修为,结丹期的修士通过阵法将修为倾注到元婴期修士身上,元婴期的修士在将修为灌注到化神期的修士身上,这么一层层,利用门派的力量推动修士飞升。”
张萧晗听得并不十分明白,但是她没有打断。
“可能够飞升的毕竟是少数,这个通天大阵竟然被那人专研透了,竟然利用大阵的阵法覆盖了另一个阵法,老夫我……也只能舍弃了肉身,保留了元魂。”
提到那人的时候,老者的语气有丝不易觉察的情绪,虽然只稍稍有一点,但是张萧晗立刻就觉察到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啊,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不再恨的痛。
老者默默地望着天空,低声道:“万年了,你该如愿了吧。”
张萧晗略微有些同情地望着老者,他一定也是被最亲的人背叛了吧。
老者慢慢低下头,注视着张萧晗,良久,轻轻叹息一声:“你若是一个男子,老夫必然会夺了你的身体。”
张萧晗没有做声,只是凝神望着老者,夺舍么?不会的,他万余年的时光就那样孤独地度过了,这万余年里,一切想必都该想明白了。
“我的元魂经历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原本就该消散的,从天地之间来,再回到天地之间去,万年了,一切都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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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凤舞风幻儿、森林之树0的粉红,感谢__风锺訫声的打赏,谢谢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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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 倾述
老者一直都站在大阵中心的阵坛上,没有移动过半步,阳光倾泻在他的身影上,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前辈,万余年的时光,足够改变一切了,即便是修士,时间也是他最大的敌人,没有谁能逃过时间的,时间是所有一切的终结者。”张萧晗缓缓地说道。
老者凝视着张萧晗:“你想表达什么?”
脑海里忽然出现前世的点点滴滴,和今世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张萧晗轻轻地说:“活着,就是为了一个过程,一个证明自己活过的过程,不论这个过程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不论它是喜悦的还是酸涩的,活着,就是为了好好体验其中的酸甜苦辣。”
张萧晗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前世今生,她可曾有过知心的人?忽然间心里涌出一阵酸涩来,万年了,老者孤独地活了万年,他又是怎样的毅力活下来的?若是自己,能否忍下来万年的孤独?
刚刚的这些话,与其说给老者,不如是说给自己,自己不就是在孤独地默默地承受着活着的酸涩吗?
“不错,活着就是一个过程,期间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才能品尝,万余年了!”老者感慨道。
“我想了万余年,将我活着的每一天每一件事都咀嚼了多遍,开始,我的心里还有恨,还有不甘,我想咆哮,我想要发泄,可渐渐的,恨没有了,只剩下不甘。可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只要有回忆我就知足了。”
即便说着恨,老者的语气也很平淡:“小女娃。你说的对,时间会终结一切的,只不过我用了近万年才想明白的道理,你小小年纪是怎么想到的?”
张萧晗沉默了一会,她没有倾述的**,她根本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情感倾述出来的**。她的情感,在前世曾经消失过一次,而今生,似乎还没有付出。
可是,真的没有付出吗?
“看来,你也经历了很多啊!”老者轻轻地说道。
张萧晗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她想微笑,可是笑不出来,只轻轻地叹口气:“也许,在百年之后看来。这一切都会显得那么无聊,那么可笑,可是现在,经历的时候,内中的苦涩只有自己才明白。”
静了一会,老者忽然说道:“小女娃。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就不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张萧晗楞了一下,忽然就笑出来:“前辈,我好容易有感而发,也好容易有个可以让我倾述又可以理解我的人。”
老者摇摇头,又摇摇头:“小女娃,你看着太阳,等到阳光不那么足了,我的元神就会消散的,你就不好奇这些吗?”
张萧晗想想说:“开始还是好奇的。可是,前辈,我对未来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飞升的事情我想都没有想过。”
“现在呢?现在不想吗?”
张萧晗仔细想了一下,慢慢摇摇头:“飞升对于我太渺茫了。”
“若是不渺茫呢?有这个机会呢?”
“机会?”张萧晗轻轻地重复了一句:“前辈。不是每个机会都要抓住的,能知道万年之前的一些事情,能想象到万年之前的辉煌,足以。”
张萧晗的声音忽然大起来:“人总有一死,就如前辈所言,从天地间来,归于天地,活着,就是活出一个过程,活出一个自己,过程也许不精彩,但是努力过奋斗过,有回忆就足够了。”
“好一个活出过程,活出自己来,老夫平静下来的心几乎被你说动了,小女娃,你夺舍之前是怎样活着,才有这样的想法?”老者再次打量张萧晗道。
张萧晗微微一笑:“前辈,时间苦短,你真的想听听吗?”
多么奇怪的事情啊,鲛鱼和大鸟紧张地站在旁边,这二人竟然完全说起不相干的事情来,还相谈甚欢,而张萧晗竟然真的说起了她的事情。
张萧晗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出心底的隐秘,夺舍与前世,她原本要一直埋藏在心里的,可是今天她忽然间想要放纵自己一次,想要把不能说于人的隐秘倾述出来。
前世的记忆遥远了,可是还埋藏在心底,回忆起来竟然那样轻易,张萧晗娓娓道来,就像是在讲诉别人的故事。
无论对于老者还是对鲛鱼和大鸟,那都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他们凝神听着,想象着那个世界。
张萧晗不加保留,她讲了她的穿越,讲了那个神秘的面具,讲了她炉鼎的身份,讲了她的奋斗……
她也讲了她所遇见的人,讲了她的希望与失望,她很是平静,她知道,当她将这一切完全讲述出来以后,她将与过去一刀两断。
阳光在渐渐偏移,影子在逐渐拉长,期间鲛鱼回到了纳须瓶里,主峰这片寂静的空场里只有张萧晗清脆而沉稳的声音。
终于,张萧晗停下来,她浅笑着:“前辈,我竟然絮絮地说了这么许多。”
老者抬头望一下太阳,然后说道:“小女娃,我没有想到,在我生命真正消失之前还会听到这些,也没有想到这世界之外还有那样奇异的世界,更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你会这样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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