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让两名强壮些的回纥军士把两名契丹店主和小二给扛上了落雁峰。
江烟波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破衣烂衫的落魄土匪们强忍了笑道:“我呢,绑了两个肉票,借你山头一用,待得了赎金我们一分为三如何?”
万成把话用回纥语译了,那个满头蓬乱了土匪头好半天才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于是一帮子人就这般在落雁峰住了下来。张冠柱和石井轮流下山打探消息,顺道接应王长顺。余下众人每日在山上吃吃喝喝,在江烟波看来已是将就之极,只是勉力凑和而已。山下明明还是初秋,可一声秋雨后,这山里却寒冷不已,虽说黑暗的屋里也是四面透风,江烟波给早早穿了衣服,把她教给猴子或石井,便把自己窝在屋里自己特意让猴子下山去买的锦被的被窝里想东想西的,不肯起身更不吃饭。以致于连早早都会东一句,西一句念叨布衾多年冷似铁,狐裘不暖锦衾薄了。
张冠柱等人看在眼中,虽觉她这个样子不是个事,却又不便劝。
这日后晌石井带着早早出去玩,猴子知道江烟波又是从昨日中午勉强吃了一顿饭后,又是连着三顿没有吃饭了,便去捡了几块土匪婆娘们自己种一些红薯,又回来在江烟波住的那间屋子外面生了一堆的火。秋雨连绵过后,又哪有那么多干柴,于是东一股西一股的烟就乱飘了起来。
浓烟隔着高粱杆子编成的门缝飘到江烟波的屋里后,江烟波被烟呛得直咳,大怒起身,一出屋便沾了两脚泥的江烟波向正在那里加柴的猴子怒吼道:“你在这搞什么鬼?!”
猴子回头笑了笑道:“烤火啊!我们乡下人冬天都是这么过的。”
江烟波两眼翻白道:“四面不着墙的院子里烤火,你有病啊!”
猴子回过头去一边加柴一边笑道:“野地里烤火,一面暖,你没听说过吗?不过我们乡下人也没什么别的追求,就这点暖和的柴禾那也不是天天能有的。”
江烟波为之气结:“那你能去别的地方烤火吗?”
猴子道:“成啊!不过我现在把火弄灭这烟更大,反正你的屋子也进不去了,不如过来烤烤火,一面暖也好过面面冷不是!”
江烟波万没想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猴子竟然这样说,当下沉着脸道:“你故意算计我?”
猴子呵呵低笑道:“别说那么难听嘛,我不过是想让你出来烤烤火,哪像你对当家的那样,你那才是算计呢!”
江烟波晃晃发痛的脑袋,踱步来至火堆旁,蹲下感受那火光的温暖,好半天才怔怔出神的说道:“你还爱风轻轻吗?”
猴子看着火堆说道:“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江烟波苦笑一声:“当日你对风轻轻的爱恋绝不亚于沈二郎对我,若沈二郎也如你一般,我又岂有半点胜算。我这其实也只是在赌罢了。”
猴子专注的加柴往火堆问道:“赌什么?”
江烟波道:“赌沈二郎现在还爱不爱我,赌注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
两人沉默半晌,猴子才道:“你为什么又非要这样逼当家的呢?就像连姐当初一样。”说到后来,猴子的声音已是小了下来。
江烟波怔怔的看着火光道:“我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张冠柱他们四个由得我不去逼他吗?我爹由得我不去逼他吗?”
猴子手中折着还带着湿气的树枝,口中说道:“那你想着这事的后果会是什么样呢?”
江烟波道:“往最好了想,沈二郎能为我反水随我去大宋投靠曹将军。往最差了想,沈二郎不肯跟我走,张冠柱他们杀了那两个辽国人,沈二郎杀了这里除了两个人之外的所有人。”
猴子吓了一跳道:“夫人,做牛做马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不能让当家的把我也给杀了啊!”
江烟波忍不住笑道:“这话你留着跟你当家的说去吧,绑架这两个辽国人,敲诈李元昊,我是主谋,如果他的心是向着李元昊的话,那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唯二能逃过这一劫的就是早早和你了。如果他等的开了杀性,你记得一定不要逃,越逃死的越快,你要抱着早早迎着他过去,让早早大声叫他,你再告诉他老七的还在曹玮手中,他就决不会杀你了。以后早早没了娘,说不定已经有了后娘,你就要多照料她。”
猴子呆了半晌道:“就凭你对当家的这么了解,我觉得你也不该输,那个,你觉得咱们有几分赢的把握?”
江烟波半晌才道:“一半吧!”
猴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解的问道:“知道他们几个是曹玮用来逼你的,那你还让早早每天跟石井混在一起?”
江烟波笑了笑道:“我也得多为早早留条后路啊,虎毒不食子的道理谁都知道,沈二郎虽说不会杀她,但是万一他们在最后拿早早要挟沈二郎,甚至杀了早早垫背怎么办?这会让早早跟他们玩熟了,到时他们可能就会有些下不了手了,可关健时刻的这一迟疑就会为早早赢来生机。”
猴子半晌才道:“平时看你对早早也不是亲得不得了,结果一半的胜算,你就算拿我们这群人的性命去赌,早早明明不会有什么事,你还怕出现万一,要多给她留一条生路。”
江烟波看着眼前的火焰说道:“我们的路都是自己走到这里的,生死由命,怨天尤人不得,可早早不一样,她的生命才刚开始,不应该过早的凋零。”
猴子歪着头想了一会道:“不对!”
江烟波愕然道:“什么不对?”
猴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过早凋零的孩子我见多了,在这们这里还会被骂做是讨债鬼,碰上心狠的人家,还会把孩子的胳膊腿给砍下来,这样,就不敢再有讨债鬼上门讨债了。不过这孩子下辈子再去投胎时,就会生出来就有残疾。早早可以活下来,是因为她有一对好爹娘,无论是跟着爹,还是跟着娘,她都有活路的。”
江烟波听了忍不住啐道:“都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我就不该跟你对牛弹琴!”
猴子做了个鬼脸,自柴灰堆里扒拉出几个烤好的红薯道:“烤的也差不多了,你吃不吃?”
热腾腾的红薯被扒开后香气四溢,江烟波闻到了烤红薯的香气,立时上前抓了红薯,一边剥一边吹道:“吃,每天拉嗓子的谷米饭吃得我恶心死了,人家土匪不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吗?现在我都怀疑这里道底是土匪锅还是吃不上饭的大山里。”
猴子笑道:“这就是吃不上饭的大山里的土匪啊!”
江烟波想也不想的说道:“比君山上差远了,人家哪刮的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不说,吃饭好歹还有个鸡鸭鱼虾,吃完饭还有君山银针,看来以后就是当匪也得到江南去当水匪去。”
猴子哧哧低笑不已,完了说道:“我听当家的说,你不是不吃鱼的吗?”
江烟波呸了一声道:“那是那会,这会来条鱼,我立马把它上火给烤了吃。”
江烟波这边嫌吃住的差,可是那帮子山上原来的土匪却坐不做了,自江烟波上了山,便不许他们再到山下打劫去了。可眼看着山上了存粮自这帮人来了以后,便为之暴减。听里还坐的住,便向这些人回这两个肉票绑了多少钱。那些回纥士兵也与他们知道的一般多,只是这些人却是穷途末路,走一步说一步,也不在意这些。那个土匪头心一横索性直接找万成问去了。
万成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家小姐要了一百万。”
土匪头瞪圆了眼道:“就那两个家伙也值一百万个钱?那可是一千贯啊!”
万成转过头来笑道:“是白银!差不多也就是一百万贯了。”
吓了那个土地匪头瞪圆了眼道:“我的乖乖啊,我这不是做梦吧!一百万两,这一分为三,那是多少来着。”
万成懒得理他,一笑离了开去,剩下那个土匪头回去自己算这一百万两一分为三是多少了。
☆、狐假虎威敲元昊
李元昊看着李德明的斥责,以及由辽国夷离堇派人送给李德明的亲笔书信连同那封勒索信,不由皱了眉,却又不敢怠慢,急忙先回李德明写了一封答辩的回信,派了几个心腹云州将书信交与父亲,别又写信给了已然先于自己回京的卫穆山喜,让他注意自己那两个不省心的兄弟借机生事。
而后李元昊赶忙让自己的亲信照信中所写,去看看是不是在甘州丢了这么两个辽国人,得知属实后,又急忙书写了一封给辽国夷离堇回信,请求辽国夷离堇给自己宽限自己几日时间,并表明一定会给辽国一个满意的答复,再派自己的几个亲信,把信连同这次在甘州府抄出的几样挑出来的珍奇珠宝送往辽国夷离堇处。
而后又让人叫来了沈二郎,把那封勒索信拍给了沈二郎道:“二郎,你是干这个的出身,给看看这封信。”
沈二郎拿起了信看了不由一怔道:“这写的什么,我不认识啊!”
李元昊哦了一声道:“这是回纥文字,是一伙自称入云龙的强盗写给辽国官府的,说他们绑了两个在甘州城开客栈的辽国商人,索要一百万两白银。”
沈二郎大笑道:“穷疯了,两个开客栈的商人就要一百万两?这甘州城有值那个身价的商人吗?再说也没听说过哪个土匪能绑了哪个平头老百姓就能勒索官府的。”
李元昊一抬手制止了他说下去,正色道:“半点不疯,相反还是极高明的人做的,那两个商人是不值这个价,但是甘州城值,这上面还有一句话是,只是我们肯退出甘州城,他们也可以分文不取的放了这两个辽国人。所以辽国夷离堇写来了亲笔信,说如果我们不能保证甘州城辽国百姓的平安,就让我们撤出甘州。”
沈二郎怒道:“放屁,那个夷离堇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们撤出甘州!”
李元昊苦笑道:“夷离堇就是辽国的部落大王,不但有自己的地盘管理,手中还握有兵权,就是辽国皇帝都得让他们三分,再说,这甘州在我们之前辽国打了三次,连辽国皇帝都御驾亲征了,也是无功而返,如今看我们奇袭得了甘州,辽国人又怎么甘心,没事还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而今之计,我们得赶紧救出这两个辽国商人,才能堵了辽国人的嘴。”
沈二郎听罢,也是无奈,皱了皱眉问道:“在哪里交钱?”
李元昊怔了一怔,拿起那封信又看了看说道:“上面没写。”
沈二郎甚为意外,又问道:“限定何时?”
李元昊仍道:“还是未写?”
沈二郎奇道:“世上哪有这等绑票?一不写何地交钱,二不写限定何时!”
李元昊叹了口气:“不是熟手绑匪吧?这也我是我最怕的,如此说来无非三种情况,一是辽国自编自唱了这么一出戏,这是最不好办的,因为甘州的确少了这么两个辽国商人,谁晓是是被辽国掳到自己军营还是已经杀了,让我们永远找不到了。二是我的那两个兄弟不忿我初战大捷,怕我被父皇立为太子,下了这么一个黑手,如果这样的话,只要挖出动手的人,救出那两个辽国人,就又是一个大胜仗。三就更简单了,无非是哪个心有不忿的回纥人要给我显显手段罢了,看他有点眼光的份上,愿意跟我就给他个官做做。”剩下的话李元昊没有再说,因为无论是谁做的,都必定猜到他李元昊肯定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去赎人的。
沈二郎笑了笑道:“那就去那两个辽国商人失踪的地方看看吧,无论是谁绑人,他们都得先踩点,再绑人。只要踩了点,就得留下点什么来。”
李元昊哟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还是做捕头的料啊!”
沈二郎哈哈一笑道:“我是做强盗的料。”
两人带人一同到了那样萧记客栈。一干亲随及投降的甘州新任知州,早已把相关的人都叫了过来。
李元昊问道:“人是几时不见的?”
知州赶忙上前回道:“是四天前,早上起来后,住店的人要算房钱离开,却发现店主人不见了。”
李元昊立时命人从五天到八天前所有在附近出现的可疑人全都排城。八天前正是李元昊破甘州城的日子。
就在众人都忙开的时候,李元昊把那本店中的账本一一翻看,当看到最后一天的账簿时,见不但住房的价钱较之前翻了数倍不止,生意也好的不得了,待看到天字上房只记着一对沈氏母女时,不由愣了一下,这是汉姓,在边关不多见不说,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一对母女投宿也很不正常。一抬头去看天字房时,却见沈二郎正进了那间房,心烦意乱的低下头来,却见天字房的边上是地字房是五个男人。就这时,李元昊听到沈二郎叫他,便走了过去。
李元昊进了天字号,却见沈二郎指着那天字号桌上所遗的落了一层薄灰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