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自责道:“烟波,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了。”
这时陆秋寒从大堂里出来,对二人笑道:“大当家的跟压寨夫人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可惜夫人今日还是功亏一篑没把这牌坊立起来啊!”
江烟波的一张脸却刷的一下变的惨白。
沈二原本对陆秋寒就没有什么好感,只是一向觉得若是对付负她,未免让江湖人笑话自己欺侮无父的孤女,这时见江烟波的脸色如此,当下怒喝一声:“滚!”
陆秋寒木着脸扬长而去。
沈二低头安慰江烟波道:“好了,回头我替你出这个恶气便是。”
江烟波垂泪道:“她骂的没错,我本来就是存了这个心思。”
沈二自责道:“都怪我没明白你的意思,让你在你爹面前为难了。”
江烟波抽咽道:“你陪我去湖边送送我爹好吗?”
沈二一笑道:“好,你忘了,我刚说的,都依你。更何况于情于理我们也都该去湖边送送岳父的。”
两人来到湖畔,却见江进德已经上了离开君山的快船。江进德正站在船头,离岸行了七八丈远。
江烟波又膝一屈,对着江进德离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站在船头的江进德瞧见了湖岸上行礼的江烟波,反而转过了身,离开了船头。
江烟波身子一颤道:“爹爹再也不会愿谅我了。”
沈二关切的说:“要不要我把船叫回来。”
江烟波一颤身子,而后说道:“不要,我现在早已经没脸而对爹爹了,我来只是想让我爹看到,我来送他了。”
直到江进德所上的快船变成黑点融入在水天之间。
沈二揽着江烟波微微发抖的身子道:“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江烟波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若现在跟爹爹回去了,就算他因为你的恐吓不敢执意的让我打去这个孩子,可对于我这么一个耻辱,爹爹又岂能容忍,想要抹去这个污点,可以有无数种的“意外”,因而我不想跟爹爹回去。若让爹爹认为我是被你劫掠而来,而非出于我的本心,那爹爹也只能说我命不好,若是让爹觉得你待我并不好,那他更会觉得我是因为先前听了他的话,才遭这份罪,就会多可怜一些,如果我是为了救他处境变的更糟一些,他就更能谅解于我。可让爹爹知道我是自己心甘情愿留在你这里的,你待我还不错,那就会让爹爹觉得我是淫荡无耻的贱人了。”
沈二郎把揽着江烟波手臂加了两分力道,又是心疼又是不解的说道:“做父母的不应该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的更幸福吗?”
江烟波勉强笑了笑说道:“但爹爹更看重名节啊,宦官人家都是这样的。”
沈二郎皱了眉:“原来你竟是这样认为的,既然你如此看重名节,那日在医馆里为何还会那样大胆勾引于我。”
江烟波听他提起那件事,脸上腾的一下红了,恼羞成怒的挣开了沈二的手臂说道:“我就是不知羞耻了,我就是想吃甘蔗两头甜了,我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了,你想怎么样?!”
沈二郎一下子爽朗的笑了起来:“那好啊!我想跟你一起不知羞耻行不行?我想跟你一起想吃甘蔗两头甜,这甘蔗哪头不甜咱扔哪头,我想跟你一块去立牌坊行不行?!”
江烟波听了这话想笑,却又觉得心中怒气未消,于是强板了脸站在那里。
沈二郎上前在腋下一探,江烟波再也撑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江烟波才和沈二在湖边打闹了好一会,才一同离开了这里。
在沈二的特意吩咐之下,晚饭丰盛了很多,江烟波也实在饿的狠了,将饭菜都吃了一些下去,蒸得鲜嫩晶莹可口的湖虾也合江烟波的味口,便也吃的不少。沈二见了这才心中稍稍放心。不妨最后一道鲜鱼汤刚一端入,江烟波哇的一声,反把先前吃的都又吐了出来,把沈二给吓了个不轻。
反是江烟波说道:“不妨事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现在闻不得鱼的味道了。”
沈二心中一颤,问道:“就因为我上次用竹篙扎鱼?”
江烟波手锦帕擦着嘴道:“自那次之后,只是闻不得鱼的味道,还不至于会吐,今天这也是我现在的正常反映,过几天就会好了,难闻的紧,你且出去,让我收拾一下。”
沈二把拽她了起来说道:“我们先出去一下,这里自有人收拾。”
于是两人出了门去,自有负责打扫的妇人进来收拾。
沈二关切的看着江烟波道:“我们去让二哥来看一下好不好?他的医术很不错的。”
江烟波看着一脸担忧的沈二安慰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过是有身子的人的正常反应,用不着麻烦了。”
沈二抑郁道:“烟波,为什么直到此刻,你还要如此拒我于千里之外?”
江烟波闻言身子一颤,口中勉强搪塞的说道:“哪有,是你想多了。”
沈二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以后想吃什么你就说,不吃什么你也先告诉我。”
江烟波摇头道:“现在除了鱼也没什么不吃的了。”
不一会厨房又做了饭送来,这次江烟波只捡清淡合口的吃了一些,晚上与沈二睡了一床,江烟波把头搁在沈二的右肩之上,轻叹:“你真傻!”
沈二一笑,揽着她的后背道:“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江烟波这几天也累极了,闻言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沈二召了君山上大小所有头目,将君山水寨寨主的位子传于了四当家王争,直把陆秋寒给气的鼻口生烟,她深知王争性子阴沉,又是君山上元老级别的人,绝没有沈二那般容易为了名号而容忍自己,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因为他上君山不比自己父亲浊世龙晚。
这日下午,去送江进德的快船回来了,其中一个小喽啰去见了沈二,吱吱唔唔的说道:“大当家的,小弟有件私事,想单独跟大当家的说下。”
江烟波立时说道:“那你先出去吧,我想是歇一会。”
沈二看着江烟波笑道:“无论公事私事你直说就是,于我而言,没有要瞒夫人的事。”
小喽啰无奈只得说道:“是江大人让小弟给夫人私下带一句话。”
沈二大笑道:“这么说来要回避的是我了!”
江烟波白了沈二一眼,而后又对那名小喽啰客气的说道:“有劳大哥了,不知我爹说什么?”
那个小喽啰赶紧恐慌的说道:“夫人可别这么客气,其实江大人这句话我不太明白,他说待瓶沉簪折日,勿做瓦全之事。”
江烟波听后先是一呆,而后问道:“还有别的吗?”
那小喽啰摇头道:“没有了。”
江烟波向他道了谢。
小喽啰退去后,江烟波又泪如雨下的哭了出来。
沈二皱眉道:“什么瓶沉簪折日?”
江烟波只得解释道:“瓶沉簪折是白居易诗里的一个典故,说的是一个女子,为了情郎背着父母私奔而去,却为夫家所嫌,却又因无处可去,悲羞难归,不得不忍气吞声,苟求瓦全偷生。”
沈二给她拭去泪水柔声哄着:“我没听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为难的,你只管说出来,便是天大的难事,我也能为你办好。”
江烟波垂泪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爹今捎这话给我,是说终有一日,我会为你所弃,到了那时候叫我不要还想着贪生,还是直接死了干净些。”
沈二叹气道:“还是信不过我?”
江烟波微微摇头。
沈二把她揽入怀中说道:“烟波,什么时候觉得跟着我不快乐,想回家的时候就说一声,我送你回家。”
江烟波伸手按在了他的口上,幽幽说道:“你没听我爹爹说吗?我已经回不去了,他嫌有我辱门楣,再也不会要我了,以后我就跟着你了,我们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若你有一日,真的嫌我了,不如一剑杀了我干净。”
沈二一回身,把江烟波压在身下,看着她那双如泣如诉的泪眼,狠声道:“真个是把我磨碎了蒸熟了炸透了,让你吃到肚子里,都不会明白我的心吗?!”
江烟波伸手捧着他那削瘦的脸颊颤声说道:“爹爹曾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娇。女人年老则色衰,色衰则爱驰,而慕色则是男人之天性,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便已是君子之德,今日你如此待我,我不顾先贤警世,人言可畏,爹娘教诲,托一生于你,我这一生幸与不幸全在你了。”
沈二正色道:“烟波,你极为敬重你父亲,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说他的不是,但在你眼中,我就真的与这世上的庸碌之徒没有什么分别吗?今生能得你相伴,我便再无他求,世间男子纵有喜新厌旧之徒,那也只是别人,不是我沈二郎!你只管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都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江烟波嗯了一声,搂上了沈二郎脖颈之中……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烟波突然被两个洞庭水寨的喽啰给拽了起来,四下张望,却不见沈二的影子。江烟波被二人连拖带拽的把她给拉到了水寨大厅,十几位当家一字排开,四当家的说道:“就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陷害了大当家的,今日定要杀了他给大当家的消恨雪耻!”
七当家的听了这话,手持快刀一步步向江烟波逼近,江烟波四下相顾,却不见沈二的影子,只得一边恐惧的向后退着,口中一边慌张的说道:“你,你不能杀我,我肚子怀着你们大当家的孩子,就算不为了我,为了这个孩子,你也不要杀我。”
这时边上的陆秋寒开怀笑道:“肚子里的孩子?!你陷害大当家的时候,怎么不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一个没出世的孩子,好稀罕吗?实话告诉你,只要大当家的一句话,愿意为大当家的生孩子的女人,得挤满了君山。”
七当家冰冷的刀锋已经逼了过来,江烟波急得大声叫着沈二的名字,陆秋寒冷笑道:“你好笨哦!你觉得我们会趁大当家的在的时候动手吗?”
江烟波冷汗泠泠而下,就在她焦急彷徨之下,却听到父亲在叫自己的名字,江烟波更是大惊,父亲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些人并没有送走父亲,非要把他们父女杀之而后快,江烟波难过的叫了声:“爹爹!”江进德朝江烟波笑了一下说:“烟儿快走!”而后大力推了她一下,却把她推进了一个无底的万丈深渊之中,江烟波冷汗透背吓的一下子醒了过来,却见沈二正在自己身旁叫着自己的名字推自己,却原来是南柯一梦,江烟波长出了一口气,惊魂稍定。
沈二给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心疼的说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江烟波低低嗯了一声,而后小心的问:“你怎么醒了,我吵着你了?我是不是说什么了?”
沈二转了头去道:“我听到你叫爹爹了,你,做了什么噩梦?”
江烟波忆起刚才的梦幽幽叹了口气,掩饰道:“也没什么,睡吧!”
沈二听她这般说,便也不再问了。
又过了两日,别的几十个大小寨的寨主也都纷纷赶了过来,沈二推了年老德高的连环寨寨主为继任总瓢把子之后,沈二便于众人作别,携了江烟波离了君山而去。
☆、第 12 章
却说沈二江烟波两人离了君山,轻舟晃晃悠悠飘离洞庭湖,沈二本想让江烟波好好游赏一番洞庭湖再行离开,无奈江烟波柔肠百结,愁绪满满,哪还有半分游兴,沈二只得带了他逆江而上,离了湖庭湖,一路北上,行了几日,沈二断臂上的伤都已结痂,已无大碍,可却眼见江烟波脸色日差,此时江烟波已经有了孕吐,再加上她又不吃鱼,舟船之上饮食难免更为不周,沈二当即决定弃舟登岸,同江烟波一说,江烟波也无可无不可。
他两人也没有什么事,沈二一意想让江烟波散心高兴就好,可江烟波却是愁眉难展,生生教沈二一腔的男儿铁血男儿骨,皆化做了无可奈何的绕指柔,却也难搏江烟波展颜一笑。
这日两人行至一座小镇,江烟波吐的昏天黑地,把沈二心疼的只恨自己不能代她身受,于是两人便在镇上最大的客栈住了两日。又请了大夫调养,江烟波的身子这才略有起色。沈二这才放下心来。
不意到了第三日刚过午时,一个满身丝履的精壮汉子骑了快马前来订下了整个客栈。不让客栈再接别客,此时昨日的客人皆已离开,今日的客人尚未投店,原也不难,可是只有沈二江烟波已在这里住了两日,却是让店主人颇为为难。精壮汉子一听整个脸都沉了下来:“我家大爷二小姐是什么身份,今晚能住你这里,是你祖上积德烧了高香,崩管什么人,一律给我赶了出去便是。”
店主人见来人说话强硬,又不想得罪了大主顾,虽说他迎来送往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也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