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闻言,竟把头一歪,脸上表情立刻呆若木鸡,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说道:“嗯!你不说我倒是给忘了,今天的药还没吃呢,我得赶紧回去吃药了,要不然,刘医生知道了又该批评我了……”
老头说着,慌慌张张转身进了他那间小破屋。
看着老头慌慌张张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引来两名警察一阵大笑。此时,我和小悦面面相觑的互视了一眼,这叫什么事儿呀。这看尸房的老头,莫不是个傻子?如果真是个傻子,这两名警察也忒不是个玩意儿了,逗一傻子玩儿?成何体统!
那名副队长似乎发现了我们脸上怪异的表情,赶忙收住笑意,露出一脸正色的向我们解释道:“你们两个别误会,我们并不是在拿这老爷子寻开心,他是我们这个镇里五年前一起灭门惨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因为凶手作案时,手段极其残忍,并且死者都是这位老爷子的直系亲属,所以老爷子承受不住打击和惊吓,脑子出了点问题。后来我们向老人了解情况时,只要我们一把脸绷上,老爷子就会吓的又哭又闹,没办法,我们只能这么和他嘻嘻哈哈的,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好意思,让两位见笑了。”
“那你们得到些线索吗?”我见这位警官说话挺和气,就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副队长摇了摇头:“一无所获,这案子至今都还在悬这呢,一提到那个案子,老爷子只会说‘红色’‘妖怪’,‘妖怪’‘红色’。唉,其他的什么也问不出来。那红色还好说,可能是血,那妖怪呢,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妖怪。”
“那他这么又会来这里了呢?我是说,这位老爷爷为什么又做起了医院停尸房的看护员了呢。”我接着问道。
副队长闻听,有些不悦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显我话太多了,不过他很快又向我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后来把他送到医院,希望能够来医院治好他的疯病。老爷子接受了一段治疗之后,病情有了很大改观,医院方面呢,刚好这里缺人手,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把他安排到这里了,一方面给他继续治疗,一方面也让他有个安身之处,儿子老伴都没了,家里就活下他一个,也挺可怜的。我们呢,也希望……希望他看到停尸房这些死尸,能够触景生情的想起些什么。我们知道,这么做,有些悖常理,不人道。对老爷子来说,更是有些残忍,不过,他如果能够因此想到些什么,让我们能够成功把案件破获,老爷子也算是间接的给他们家人报了仇,你说是不是?”
我冲着那名副队长牵强的笑了笑,心想,还触景生情间接报仇呢,你们这招可够损的,而且这么重要的目击证人安排在这里,你们也不怕那名作案凶手前来杀人灭口,老头真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了。
不过,那红色妖怪?会不会就是我梦里那个红色怪物呢?应该不是,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但我可以肯定,老爷子全家灭门,只怕和妖邪作祟脱不了干系,要不然,凭现在警察的那么高明侦破手段,这么大的血案,怎么会拖几年都没被破获?并且还要用上这么荒唐而又下三滥的手段,只怕真的是迫于无奈黔驴技穷了。
我摇了摇头,把自己从思绪中强行拉了回来,自己的亲爷爷现在还躺在停尸房等着自己去哭呢,哪来的闲功夫去哭这些乱坟岗子呀!
停尸房的门,被那名负责做笔录的警员推开了,一股难闻的怪味儿,从里面一涌而出,别提有多恶心,幸好肚子里都东西,要不然我非一口全吐出来不可。我赶忙捂住鼻子,扭头示意站在我身后的小悦,在门口等我别进去。
两名警官,似的对这种怪味没啥感觉,抬脚便进,我皱着眉头跟在两名警官后面,一前一后鱼贯而入。
停尸房里只有一个房间,而且空间不大,由于房间除了门之外,没有一间窗户,并且是一个坐南朝北向,屋子里常年照不到阳光,显得即阴暗又潮湿。
此时停尸房里只有一个一人多高的白色帆布包,直挺挺的摆放在屋里一米多高的水泥台子上,包裹里鼓鼓囊囊的,里面包裹着的好像一具尸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爷爷的遗体了。
两名警官走到口帆布包裹近前,抬手拉开了上面的拉链,然后向在门口站着的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走过去辨认。
此时,我的两只眼睛,莫名其妙的酸了起来,眼泪涌出眼眶,不自觉的划了下来,鼻子发塞,喉咙发堵,两条腿也像灌满了铅水似的沉重无比,想起爷爷生前的音容笑貌,恍如昨日,历历在目。我不敢相信,这个帆布包里躺的就是我爷爷,我不敢相信,我再次见到爷爷会这样一个情形。门口距离帆布包只有几步的距离,我却一步步好像走了好几年的光景,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辛苦,那么伤心……
当我走到帆布包近前时,脸上已经被泪水划满,低下头,泪眼朦胧的向帆布包里看了一眼,我顿觉整个身子如遭雷击,忍不住放声痛哭——爷爷!!
帆布包裹里,正是我离家五年的爷爷,此时那张熟悉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慈祥与镇定,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惧,似乎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两只眼睛更是瞪的大的出奇,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样,嘴巴也是张开到了一个夸张程度,样子十分吓人。不过,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趴在帆布包上,一边喊着爷爷,一边放声痛哭。
此时,那两名警察似乎已经见惯了眼前的情形,对我并没有阻拦,更没有劝解,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等着,静静的看着……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哭的自己声嘶力竭,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冒金星,脑子里一会清醒一会模糊,感觉就要昏厥了似的。直到整个身体也几乎快要虚脱,才渐渐止住哭声。
当我把头缓缓从帆布包上抬起来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小悦也站在帆布包前,哽咽着抹着眼角的眼泪,见我把头抬了起来,她赶忙给我递来一个手绢,让我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把手绢慢慢的接在手里,并没有去擦眼泪,而是死死的盯着爷爷那张死状极其凄惨的脸,紧紧把手绢握成了一个乱团。
就在这时,那名副队长说话了:“年轻人,请节哀吧,既然你可以肯定这死者就是你爷爷,那就请你在这上面签个字,我们也好结案,你也可以把你爷爷的遗体领回去了。”
我冲着那名副队长点了点头,然后缓缓站起身子,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份写满字迹的单子,我此时头脑不是很清醒,晕乎乎的,也没看单子上写了些什么,拿起笔,就在家属签字栏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我刚要把单子递还给那名副队长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头发煞白,正是那名看尸房的老头,就见老头一副很小心,很鬼祟的样子,一步步来到来帆布包前,两眼好奇的向包裹里看了一眼。
不想,这老头看了爷爷遗体一眼之后,竟然大惊失色,失声大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杀了我全家!就是他,红色……红色……红色的妖怪,杀了我全家……就是他……就是他……”
☆、31
看门老头看到帆布包里爷爷的遗体,竟然惊慌失色的大喊大叫,一边叫喊着,一边向后倒退,脚下一个没注意噗通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脸向摔倒在地上的老头看去,就见老头仰躺在地上,手脚痉挛,不住颤抖,就像抽羊癫疯似的,在他裆部,我看到有一片明显的湿痕,显然是被吓尿裤子了。在他嘴里。仍不住胡乱说着,红色,杀人,妖怪,就是他等等之类的字眼,老头沙哑而又断断续续颤抖的声音,在这阴暗潮湿的停尸房中,显得格外诡异可怖,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医院里很少有人走动,并且这停尸房地处医院的偏僻角落,老人的嘶喊,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停尸房里那两名警官见状,他们警惕地互视一眼之后,大步走到老头近前,一人一边,伸起手掺着老头的两条胳膊,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就见那名副队长,小心地向老头问道:“郝老爷子,你不要害怕,有我们在这里呢,有什么话你可以大胆的说,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你告诉我,你肯定这名死者就是杀你全家的凶手吗?”
老头此时似乎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嘴唇哆嗦着,回答道:“不知道,不知道,没有人杀我全家,都是妖怪不是人,妖怪,你们全都是妖怪,就……就……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妖怪,你们也是妖怪,红色的……红色的……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儿子的肠子从肚子里扯出来的,红色……就是他……就是他!”
见老头已经语无伦次,那名副队长闻听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向那名警员使了个眼色,那名警员会意,抱着老头的肩膀,扶着老头走出停尸房,把老头扶进了他那间小屋里,估计要对他进行安慰和开导。
此时,站在爷爷遗体旁边的我,被看门老头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脸上表情也非常不自然,疑惑、尴尬、手足无措,我缓缓把目光从地上,转回到爷爷那张死状凄惨的脸上,泪水忍不住又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呆呆地看着爷爷的样子,脑子运转速度都缓慢了许多,原本刚才见看门老头可怜,想安慰他几句,可嘴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他刚才口口声声指认的杀人凶手,是我爷爷。无形中把我这当孙子的,推向了一个尴尬境地,站不是,做不是,好言安慰也不是,当时若是开口,只怕不免也会遭到老头恨屋及乌的恶语相加,默不作声静观其变,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他说我爷爷杀了他全家,这根本不可能,我爷爷待人一向宽厚,从没有和人发生过口角纷争,又怎么可能去杀人呢。这看门老头就是个疯子,刚才还说我和小悦是什么金童玉女呢,疯子的话,又有几分可以相信的。恐怕因为被我爷爷的死状吓着了,才会这么胡说乱讲的。
那名副队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对我说道:“年轻人,现在情况有些变化,这位死者的遗体,你不能取走了,暂时先存放在这里,等我们证实了郝老爷子刚才的话之后,你们再过来取吧。”
我闻听,有些不乐意,怎么一个疯子的疯话,他们也这么上心,如果那疯老头跑到街上,随便指一个人说他是杀人凶手,这些警察就要把那人抓起来调查吗?更何况,我爷爷已经死了,即便他是杀人凶手,难道一个死人还要被调查判刑吗?我刚想要开口为爷爷辩解,那名副队长似乎有所预料似的,竟立刻先我一步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请你们这些家属务必要全力配合我们,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处理,我们这些执法机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还有一点,你也可以放心,你爷爷的尸体在我们这里不会受到任何损伤,包括这位郝老爷子,我们也不会让他伤害到你爷爷的遗体。”那名警官顿了一下,又说道:“即便你爷爷真的是杀人凶手,等案子查清之后,我们也会让你把尸体完好无损领回的,你们现在,可以回家等我们公安机关的另行通知了。”
不得不说,这名副队长口才极佳,并且语言说服力极强,一通言辞,把我原本想要为爷爷辩解的话,全都又压回了肚子里,我只好默默的点头。其实,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把那疯老头的话查清楚,还爷爷一个清白,要不然,爷爷临了落个杀人嫌疑犯的名头,我怕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拉着小悦,垂头丧气地走出医院大门之后,我站在路旁,透过路边高大的杨树叶子斑驳的缝隙,放眼望向天空,竟是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多好的天气啊!可就在这么好的天气里,我怎么觉得天空中布满了灰暗的阴霾呢?是因为这一路上遇到了太多不顺心的事?还是因为爷爷被那疯老头指认为杀人犯,导致原本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变得十分棘手,变的一波三折的呢?
身旁的小悦见我呆呆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低声向我问道:“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家吗?”
我把目光收回,转脸看着她说道:“不回家又能怎么办?公安局让我们等通知,我们也只有回家去等了,我也想知道爷爷究竟是不是那看门老头所说的杀人犯,毕竟我看爷爷的死状很奇怪,好像生前是被人控过魂,如果被人控了魂的话,真有可能做出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事。不过,刚才被那疯老头这么一闹,转移了我的视线,我根本没时间去细看,后来想看时,又被那名副队长不软不硬的给请了出来,唉……”
小悦点点头,表示赞同,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