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胜则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
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常胜是在刚刚抵达球队训练基地的时候就被主席先生电话叫过来的，他预感到主席先生叫他应该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也许和昨天媒体报道的事情有关。
所以他将训练直接交给了鲁迪。冈萨雷斯，自己则只身去往主席先生的办公室。
当他推开门，看到弗洛雷斯一副颓势，他心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怕那些媒体说的真的不假。
赫塔费遭遇了一个大的难以想象的危机。
看到他进来，弗洛雷斯也没有起身欢迎，更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陷在椅子中，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他这样，常胜也没吭声。
“你是球队的主教练，所以这事儿我不能瞒着你，常。”陷在椅子中的弗洛雷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了。
“报纸上说的是真的了？”常胜问道。
弗洛雷斯没有回答常胜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银行方面今天上午给我打过电话了，他们有一个小组会进驻俱乐部，开始查账，与此同时，他们会冻结我们俱乐部的资金帐户。也就是说……俱乐部无法按时支付你们的薪水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霹雳一样直接炸在了常胜的脑海中。
截止到刚才为止，债务危机离他都还有些远。
不过当老板说出要停发薪水的时候，他知道，债务危机已经切实地影响在了他的身上。
停发薪水，就意味着他将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当然，如果只是停发他一个人的薪水倒也无所谓，他在股市里还有一大笔钱，这段时间，靠凯特。格雷西以及他的团队的操作，常胜的资产已经翻了好几番。
大不了取点钱出来，总还是能够生活的。
可如果停发球员们的薪水，那就要了常胜的命了……职业球员就算有再多的梦想，也要优先考虑现实的问题。
如果连饭都吃不起的话，还谈什么梦想？
常胜也无法要求他们为了一个了不起的目标去拼。
球员们踢球的第一目的是为了赚钱，为了养家糊口。
停发薪水，就意味着砸了他们的饭碗。
然后还要他们为了升级的而努力，常胜觉得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了。
可以说，一旦银行真的冻结了俱乐部的资金帐户，俱乐部没钱发出薪水来，自己的升级大业，恐怕就要被泼上一盆冰水了……西班牙足坛欠薪严重，时有发生，就常胜知道的都有好几起了，有些是一两个俱乐部欠薪，有些则是数十家俱乐部欠薪。
常胜真没想到，如今也轮到自己的球队了。
他突然觉得很累，想要带个球队完成自己的梦想，追寻理想之路，竟然如此艰难……一开始没有球队愿意要自己，后来好不容易有赫塔费能容下自己呢，又要和青年队的小天才斗智斗勇，斗完了青年队升到了一线队还要接着斗，和那些不听话的主力球员斗，和俱乐部总经理斗，还要和虎视眈眈地媒体斗。
当然了，与人斗其乐无穷。
可是现在他遇到的问题已经不是与人斗那么简单了。
俱乐部的债务危机，这事儿实在是超出了常胜的能力范围。就算他有一个华尔街的金融高手，也处理不了赫塔费的事情。虽说他现在有点小钱了，他不知道赫塔费具体欠了多少钱，可他觉得自己的那点钱与之相比肯定不值一提，而且他也不是活雷锋，干嘛要把自己的钱投到俱乐部里去呢？除非这俱乐部是他自己的，那他义不容辞……他与那么多人斗来斗去的，不惜撕破脸皮，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能够带领球队升级，将赫塔费当作自己的一处根基所在。
他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如今却因为这个他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要毁于一旦。
说实话，常胜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是很难得的。
自他重生过来之后，他还从未表现出心灰意懒来，就算是兜里只有两美元，还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沮丧过。
但是现在，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决定的。
弗洛雷斯也看出来了常胜情绪的低落。
其实他也很无奈，因为实在是没办法。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还不起债了，但只要被让银行知道真相，自己还能拖，这段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比如和常胜续约。但是现在这件事情被提前曝光，银行方面知道了真相，他们很愤怒。为了不让他们所拥有的赫塔费俱乐部资产流失，冻结资金帐户，是肯定要用的。
在这件事情被曝光出来之后，一切便都结束了。
他将在债务到期之后黯然下台，而球队也将因为欠薪而受到巨大的影响。到时候别说升级了，能保级就算是不错的。
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让俱乐部和常胜续约，要不然他为什么如此急切地想要让莫斯科多和常胜续约呢？他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常胜的能力，一个俱乐部分为经营和竞技两个部门，在竞技方面常胜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如果能够留下常胜，就算日后的赫塔费不归他了，那么这支球队的前途也不会太差。
但随着经济危机被曝光，这事儿也进行不下去了。
如果只是财政紧张都还好说，俱乐部分商业和竞技两个部门，一般商业这边的事情不会波及到竞技部门。可只要是欠薪，那就不一样了，不给球员发薪水，还指望球员们为球队拼命效力？
常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主席办公室里走出来的了，他也不记得主席先生最后对他说了些什么。
他的脑子里现在只考虑一件事情——赫塔费已经这样了，自己要何去何从？
他还能带领球队成功冲上甲级联赛吗？国王杯里他又能走到什么地步呢？
如果他要求自己的球员奋力拼搏，而球员们反问自己：“教练，俱乐部钱都不给我们了，你让我们拿什么去拼？”时，自己又要如何回答和面对？
为了梦想？为了理想？
那东西可以吃吗？
他知道很多球员其实都没有理财观念的，赚了多少就花多少，积蓄都没几个的。现在俱乐部不给发工资了，这些人锅都揭不开，那可不是夸张的说法。
皇帝都不差饿兵呢，更何况自己这个主教练？
正在那里情绪低落的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常，我知道谁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看来我们之间的续约谈判暂时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莫斯科多那张说不出是笑还是哭的脸。
对方摊开手，耸肩摇头：“你瞧，我现在都不知道四月份之后我是否还能继续留在这家俱乐部了……”
“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莫斯科多先生。”常胜见到这位令人生厌的经理，之前沮丧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就一扫而空了，反而充满了斗志——绝不能在这个该死的家伙面前表现出没有斗志的样子！于是他冷冷地说。
莫斯科多愣了一下，随后摆手摇头：“你真会开玩笑，常。俱乐部遇上了这么一个大麻烦，我怎么可能兴奋呢？我哭都来不及呢！你瞧，今天可把我忙死了……不说了，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说完，他从常胜身边走过去，匆匆离开了。
常胜转身看着莫斯科多的背影。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平时在俱乐部里见了面，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是绝对不会互相开口说话的，打招呼、寒暄，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但是今天，莫斯科多却一反常态地主动找自己聊，还说了好几句话。
反常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俱乐部陷入了债务危机中，这个总经理却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好像是在期待着这件事情发生一样……他皱着眉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莫斯科多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另外一头。
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莫斯科多这个贱人，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以及未来要怎么做吧。
这才是正事儿。
第一百八十九章心不在焉
从阿方索。佩雷斯球场到拉斯马格里斯塔体育城的路并不长，平时走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走到了，这还是算上了从球场内部走出来的时间。
如果论直线距离的话，两者就更近了。
但是今天常胜却走的格外的慢，并非是因为他在考虑问题，实际上他考虑问题的机会并不多。
因为他一出来就被记者们围住了。
一大早这里就聚集了很多的记者们，他们都是被《卡斯蒂亚人》报的那篇文章吸引和鼓动，打算来赫塔费俱乐部所在地一探究竟的。
虽然他们都得到了莫斯科多的接待，但是莫斯科多这个老油条当着他们的面什么都没透露。
因为他还没和弗洛雷斯谈过呢，如果贸然泄漏什么东西出去，自然就会让人将怀疑的矛头对准自己。莫斯科多只是想把弗洛雷斯和常胜都赶走，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就算日后换了个新老板，他也不担心自己会就此失势。他在赫塔费俱乐部工作了五年，现在俱乐部的管理层中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支球队了。
新老板要尽快熟悉球队的情况，要最快速度掌握球队的方方面面，将球队带上正轨，还有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吗？
所以自己的留任根本不成问题。
为了避免给人留下一个“出卖自己前老板”的印象，莫斯科多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
他不说，一个个饥渴难耐的记者就只好到处找人来问。
莫斯科多也不阻拦，因为这正是莫斯科多希望看到的。
记者们四处找人询问，总能问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这样的话，消息具体是谁泄漏出去的，就不好说了，大家也怀疑不到自己身上。另外这么多记者逮人就问有关俱乐部债务危机的问题，也容易制造一种紧张气氛，让大家人心惶惶，这样会加速弗洛雷斯的垮台。
只要不是破产，不管是银行收回，还是新老板接受，对于莫斯科多来说都没坏处。
其实就算是破产了，莫斯科多也不愁。大不了不在这家俱乐部干了而已，以他的工作经验和资历，再去一家俱乐部做经理，想来也不是难事。
反正他既摆脱了常胜，也摆脱了弗洛雷斯，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这些被他刻意放出来的“猛兽”们就直接拦住了常胜。
当他们在球场外面发现常胜的时候，如获至宝，很快就将常胜层层包围了起来，让他插翅难飞。
当时常胜确实是在考虑自己的未来和球队的未来，不过看到这么多杀气腾腾的记者，他什么想法都没了，现在就一门心思对付这群记者。
“请问常，球队的债务危机是真的吗？”
这是来求证的记者，算得上是小心谨慎了。因为都这份儿上了，很多媒体都已经等不及求证了，直接就转载了《阿斯》报的报道，然后再《阿斯》报的报道基础上添油加醋稍作修改，就变成了自己的“特稿”。
常胜摇头：“找俱乐部经理去，我是球队主教练，俱乐部的财政状况我不清楚。”
他说的是实话，这东西他确实接触不到——如果不是俱乐部经理和老板有意要让他知道的话。
“你的球队现在在联赛中的形势一片大好，在国王杯也闯入了八强……但是现在恐怕你们前景不妙吧……”
常胜抬头看向提问的记者，不是《马卡》报的那个哈维。帕索斯。
“我对球队的表现充满了信心。”虽然常胜内心还在犹豫，但是在记者们面前，他可是从不手软也不嘴软的。
“这不是你有没有信心的问题吧，常？这可是客观规律！但凡俱乐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球队的战斗力都要大打折扣的……”
“是啊是啊，债务危机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到时候如果俱乐部还不起债怎么办？被收归银行？还是直接申请破产？不管哪一种，对球队的成绩都会造成巨大的印象……想一想上赛季的马德里竞技是如何降级的？马德里竞技这么强大的球队都降级了，更何况是赫塔费？”
“联赛还有半个赛季，赫塔费现在领先的那么点分数根本就不够看，说不定几轮联赛就让塞维利亚或者其他什么球队反超了……”
记者们纷纷借提问的理由向常胜发难。
他们平时就看不惯趾高气扬的常胜，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了，非要把他逼到死胡同里不可。
莫斯科多站在球场主体建筑的第三层走廊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下面的广场。
在那里的一角，围满了人。
那些人都是记者，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自然就是常胜。
看着常胜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就像是怒涛中的小船，时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