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烫手的山芋,他更加担忧起来。
“石六顺,刚才出去的所有人你都记下来,呆会全部打发到永宁宫。”皇帝冷脸吩咐道。
“奴才遵旨。”石六顺连忙应道,心中的小鼓越敲越厉害,永宁宫是什么地方,他心中清楚得很,那里所有的使唤人,都被刺聋了耳朵,割去了舌头,为的就是不把一些隐秘事透露出去。那自己到时又该遭到如何处置?
“石六顺,你跟随朕已经有三十年了吧?”皇帝瞟了一眼身边那个浑身发抖的人,似笑非笑地问道。
石六顺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不计其数的头。“奴才打十岁起跟随皇上,至今已经三十一年了。求皇上开恩,奴才绝不会在外边胡说八道。”
“三十一年的荣宠不衰,太监里边你已经是头一份了。”皇帝似乎是有些感慨,“石六顺,你似乎在六宫副都太监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十年了,该是挪动一下位置的时候了。”
石六顺心中一寒,看来自己这次是真的难逃此劫了。到了他这份上,挪动位置只能往下到底,哪还有上升的,毕竟六宫都太监万福是当年太后身边的老人,几十年侍奉从未出过差错,皇帝绝不可能轻易撤换了他。
“万福已经老了,一直占着那个位子也不是道理。朕准备在京城赐他一所宅子给他养老,至于你,就准备接任六宫都太监吧。”皇帝有些好笑地看着瑟瑟发抖的石六顺,先给一棒再给个甜枣,这才是驭下之道。
石六顺愣住了,他压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摊上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主子,他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今天得了这个一个天大的彩头,他怎能不喜?半晌,醒觉到自己失礼的他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奴才叩谢皇上恩典,只不过,奴才一向没有什么功劳,突然提升奴才的位置,恐怕别人那里会说闲话,还请皇上明鉴。”他聪明得很,自己现在这个位置就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再往上挪,那可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到时一旦摔下来,可是连个响声都没有。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帝只是一笑,“就凭你跟了朕那么多年,一点差错都没有就是功劳。后宫娘娘那里你只要谨言慎行,她们也不敢拿你怎样,至于那些敢不服你的奴才,你给朕好好拿几个作靶子,杖毙几个胆大的,朕看还有没有人敢犯了上下间的规矩!”
“奴才,奴才遵旨。”石六顺被皇帝的杀气给吓着了,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
“好了,刚才那些人你去处置了,朕要一个人好好静静。”皇帝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傍晚,瑜贵妃就得到了消息,勤政殿今日当班的一众太监和宫女全都黜落到了永宁宫。这个消息让她有些心神不宁,听说是皇帝派到福建的人回来了,难道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让皇帝能如此生气的事?虽然对于风无痕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在宫里这个地方,母以子贵,他比无惜先封了王,别人都会将他的一举一动看作自己的授意,若是真出了什么纰漏就糟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柔萍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其他的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神秘兮兮地关上房门,脸上尽是喜色。
“这么神神鬼鬼的,闹哪一出呢?”瑜贵妃有些不解,她倒是想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如此闹腾的事情。
“娘娘,好消息啊!”柔萍几乎是贴着主子的耳朵道,“今儿个下午,听说皇上去找皇后单独叙话,把坤宁宫里的一干下人全都撵跑了,然后两个人在里面嘀咕了近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皇上脸色铁青的,外边的奴才还说皇上和皇后在里边吵得极凶。”
“帝后吵架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也让你这么乐呵!”瑜贵妃早知道皇上和皇后只不过是外面存着一副和气的样子,因此也是不以为意,“皇上又不会为了一丁点小事废后,外间的大人们哪个是省油的灯,一个祖制,一个规矩,皇上还不是得耐着性子听。”
“今次不同。”虽说房里已是无人,但柔萍还是小心谨慎地再查看了一遍,这才又轻声道,“皇上还拘了皇后身边的许多伺候人,连雾衣都是那位主儿摔了东西后才保下的。”
“有这等事?”瑜贵妃这下信了,看来皇后确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若是能乘机把她扳倒,那皇后之位就非自己莫属了,无惜也就能顺理成章地登上储位。“柔萍,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弄清楚帝后间为什么争吵,本宫一定要弄清楚。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浪费了,本宫也对不起这上天的恩赐。”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尽力。”柔萍知机地应道。
皇后贺氏呆呆地坐在妆台前,脑中还是皇帝刚才怒气冲冲的样子。面对着那样的皇帝,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第一次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她连辩白的语句都找不到,只能徒劳地试图用旧情来打动他。然而,在那位天底下最尊贵的丈夫眼中,她看不到一丝怜惜和宠爱,有的只是厌恶和决绝,就在那一刻,她彻底绝望了。
“娘娘,晚膳您一口都没有用,多少喝口水吧!”雾衣此时也是心乱如麻,主子一旦失了势,她这个作奴才的哪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刚才要不是皇后死死地护住了她,说不定此时就要在慎刑司挨板子了。皇帝如此不顾多年夫妻情分,她也为主子感到心寒,可是又有什么法子,皇帝是天,不可违背的天啊!
“还喝什么水?”皇后突然掩面哭泣起来,“他都要废后了,我哪还有心思吃饭?雾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突然扑倒在雾衣身上失声痛哭,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希望。
无痕篇 第三卷 长击 第十九章 围猎
从京城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风无痕终于定下心来。只要自己的父皇还没有撤换福建这几个官员的打算,那自己就可以先拔掉罗家这颗眼中钉,免得他们老是背地里给自己使绊子。其实若论起本心来,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可是,罗允谦的突然重病打乱了一切的谋划,那个野心勃勃的罗允文,气焰实在是太过于嚣张,再加上越家承诺的那些东西,他终于动起了真正的杀机。
“汉卿,该做的都准备好了吗?”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波,风无痕仍然有些紧张,虽然已算计了多次,但万一失败,不仅牵连过大,而且自己也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殿下放心,这些天来,下官已经派人以剿倭之名封锁了各处要道,想必京中的消息没有这么快传回来。”郭汉谨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罗家几乎毁了他的前程,此时此地,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很好,那就立刻派兵将罗家围了,不许放走一个。记住,派人监视所有罗家的商铺,但不得动任何一处!”风无痕瞥了一眼宋峻闲,沉声令道。
“谨遵殿下钧旨!”郭汉谨和卢思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忐忑不安地等着京中来信的罗允文突然听见外界一阵喧哗,立刻站了起来。谁料,仅仅一会儿功夫,几个慌乱的小厮就如同无头苍蝇冲进了这个向来只有执事才能进的家主正屋,让恪守上下之分的罗允文火冒三丈。劈头打了为首者一个耳光,罗允文怒斥道:“你们还有规矩没有?谁让你们进来的,嗯,擅入家主正屋者,杖责三十后逐出家门,你们都忘了吗?”
那小厮委屈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启禀家主,不好了,外面来了大批官兵,将这里团团围住,各房的老爷们都吓坏了。”
“什么!”罗允文只感到胸口一阵痉挛,脸色也变得煞白,身不由己地倒在了椅子上。来得太快了,他死命地抓着胸口,不甘心地想道,要振作,要振作,他不停地告诫着自己,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一仰头倒了下去。这价值百金的药果然有效,转眼间,他感到自己又恢复了气力。
“召,召集所有人在屋外集合!”罗允文沙哑着嗓子叫道,“我倒要看看那些人要诬我罗家一个什么罪名!”
主管此次围捕的是郭汉谨的心腹,游击计昌,在他的指挥下,数百名士兵将罗家团团围住,生怕有人逃出。臬司衙门事先已经得到了确实消息,所有罗家的骨干今日都集中在了大宅之中,因此不虑有重要人物漏网。此时已是夜晚,远远望去,连绵不断的火炬煞是壮观,那些平素出动不多的兵卒们,也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唯恐惹得上司不满。为了这次的行动,他们每人都得了五两的饷银,就为了这个,今晚也得打起十分精神。
计昌正在考虑是破门而入还是喊话的时候,罗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是罗家辈分最高的罗士杰。已经卸下执事一职的他,在家族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不得不首先出来面对这些官兵,尽管他知道能平安度过这一关的希望极小。
“计大人深夜带兵围我罗家,不知所为何事?”尽管已经老态龙钟,但罗士杰的声音在这暗夜中仍然煞是清楚。
计昌不甚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脖子,“罗家勾结倭寇,私收赃物,本官奉钦差大人之命捕拿罗家上下所有管事者。”他的声音一出,兵卒中间顿时发出一片惊叹声,但是随即被一些军官压了下来。
“计大人是否弄错了,罗家与倭国有生意往来不假,但勾结倭寇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若是光凭这么一个罪名要将我罗家老少下狱,那钦差大人未免太莽撞了!”罗士杰的话硬邦邦的,显然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
“大胆!”计昌大怒,声音也不禁提高了,“若无确实的人证物证,本官怎会深夜带兵围捕。若是你们识相就自缚请罪,或许殿下还能给你们留一条生路,若是你们敢负隅顽抗,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他轻喝一声,身后的士卒立即兵器出鞘,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
罗士杰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人证和物证,简直是笑话,单只罗家,手中拥有的福建大小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还少吗?可是,人家摆明了就要对自家下手,他居然连一点法子都没有。
“钦差大人既然说我们罗家勾结倭寇,那我们就束手就擒好了!”罗士杰身后传来了一个疲惫的声音,以代理家主罗允文为首,一众位高权重的罗家执事一个个都走了出来,不少人的脸上仍然惊恐不已。
“罗先生,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得罪了。”见到罗家人没有反抗的意思,计昌也着实松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来人,将他们拿下!”他对左右吩咐道。
“慢着!”罗允文突然大喝道,“依照刑律,非谋逆大罪,问罪前不得牵连家中幼小,计大人此次前来,准备将我罗家妇孺怎么样?”
计昌不禁皱了皱眉头,风无痕的命令相当清楚,带走了罗家主要几人后,将其他人全数先行软禁在宅内,然后分批带走,可是,这怎能让罗允文知道?“罗先生,本官只是奉命捕拿几位,其余一概不知,你们还是当面向殿下问个清楚好了。”他又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罗允文任由几个兵卒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他心中清楚,此时反抗,无疑是为罗家再增添一个罪名,幸好自己还留了一步后棋,那些往日和郭汉谨和卢思芒的书信都早已托人带走,如果此次脱不了身,那两个狗官也绝没有好下场。
顺利地将罗家一众大人物下狱仅仅是事情的一个开始,接下来就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清洗。一个勾结倭寇的罪名,不算最轻也不算最重,然而,这个证据握在那些官吏手中,自然就可以百般变化,可轻可重,只要是他们愿意,就算定罗家一个谋逆的罪名也是简单。至于百姓那里,甚至听说一个被俘倭寇可以指证罗家和不少倭寇都有着金钱上的往来,如此一个八闽豪门暗地里收了那些赃物,这个体悟让老实的人们全都愤怒了。
虽然是蹲了大狱,但罗氏一族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不仅被单独关在了一块,而且伙食什么的也没有比照普通囚徒,然而,家族的命运还是让他们担忧不已。从那些狱卒口中,罗允文已经得知了外界的那些流言和百姓的愤怒,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罗家势力仍大时,那些人敢这么说么?自己的下手还是太慢了,这是他至今最大的遗憾。
咣当,牢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人影静悄悄地出现在了众人跟前,竟是风无痕的侍卫徐春书,这种时候,他出现在这里干什么,就算是提审也不符合规例啊!徐春书似乎没有看见其他人的疑惑,只是冷冰冰地道:“奉殿下钧旨,传罗士杰前去觐见。”
众人尽皆哗然,连罗允文都颇为不安地打量着这个叔父,虽然坚信他对家族的忠诚,但此等危急时刻,他是否会说出些什么来谁都没有把握。“殿下有请,罪民自当从命。”罗士杰不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