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行事不算过分,官衙也懒得多管。
三毛子是时迁记名弟子,勉强算是江湖出身,行事讲究规矩,颇有分寸,名声虽然不小,官府案底并不多。昨天三毛子手下,按例收取保护费,索要额度不大,寻常商人不愿惹这个晦气,一般不与他们计较。
姜边这人自小有些自卑,所以自尊心很强,吃软不吃硬,若是好言说合,姜边也不会较真。昨天出面的恰恰是几名年轻人,说话有些狂妄,遇到性格执拗的姜边,便似针尖对麦芒般,很小一件事折腾得不小。
姜边是文史专业弟子,又占着理,口才很好,引经据典,驳得那几名青年哑口无言。那几名青年辩不过姜边,恼羞成怒,撕了姜边摊上的字画不说,还想动手教训姜边。
因为最终没有动手,这事就称不上件大事,三毛子听说此事,也是一笑而过。今晚正逢一名师兄生日,三毛子便带着几名手下前来捧场,其中一人便是昨日与姜边争执的为首者,不料正被姜边瞅见。
此时天色抹黑,时家馆舍亮起了灯笼,内外顿时灯火辉煌,只见人影幢幢,显然生意不错。张靖一伙人来势汹汹,动静儿极大,馆舍大堂有不少未入席的客人,一齐往这边看来。
“国学四侠!”
“那孩子是周复土家的!龚射声家的也在!这是黄巾纨绔子弟闹事,还是躲远些好。”
在这吃酒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人也有,国学四侠近期风头正劲,不少世家子弟都认识,客人中还有军方子弟,一眼便认出周树等人。甚至有位虎卫营都伯,隔着好远,就认出张靖和姜边,连忙避入房中。
国学四侠的名头先在国学传播,后来外面不少武艺不错的年轻人被请到国学约战,去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垂头丧气。国学四侠从组建以来年余未逢一败,成员又是官宦子弟,在洛阳已经小有名声。
除了休沐日,国学四侠很少离校,名声虽然响亮,但是识者不多,馆舍内的世家子弟听到这个名头,挤在前面争相目睹。有人悄声问道:“中间那两人是什么人?”
友人悄声答道:“左侧那人就是俊俊侠,右侧那人我也不认识。”
昏黄的灯光洒在张靖身上,白皙的皮肤似乎变黑,五官线条显得很硬。馆舍内本来和谐的场面,被张靖冷若寒霜的表情影响,周围场景变得有些诡异。厅堂里人皆看出张靖为首,视线大多停在他身上,原本喧嚣的前堂顿时静寂无声。
张靖目光如电,环目四顾,左侧姜边用手一指,道:“就是那人!”
张靖循指望去,只见柜台前边空余处,懒散地站着四个人。一人三旬左右,身材肥胖,与龚省有的一比;另外两人比胖子年纪略小,一人麻脸,一人很瘦;姜边指的那人特征更加明显,年纪不到二十,头上只有很少几根黄毛,与秃子无限接近。
张靖直奔秃子而去,步伐又慢又稳,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张靖不敢轻敌,前行之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人很有经验,周树、刘开、龚省排成半弧形,护住张靖左右后三个方向,其余人在后方形成一个半圆,将围观者拦在圆圈外面。
“原来是昨天那小子叫帮手来了。”秃子说完,扭头对柜台掌柜悄声说道:“通知老大,点子找上门来了。”
那胖子嘿嘿冷笑一声,道:“杀鸡焉能牛刀,这几个毛头小子交给我了。”
胖子这厢指着张靖口吐狂言,迎着张靖走向前来,脚步声很重,每走一步,地上都会轻微一颤。张靖路过一张案几时,顺手拿了一根筷子,离胖子还有三四步时,长身如电,转瞬间已经靠近,朝着胖子脸上就是一下,只听一声人的肉响,筷子贯穿胖子的脸颊,从左颊进去右颊出来,豁出两个巨大的孔洞,几乎能看见胖子整幅牙床,霎时间,鲜血迸溅,继而响起胖子呜咽的痛呼。
张靖对欺行霸市的无赖地痞十分反感,若非顾虑法制,在大庭广众之下影响太大不好收场,张靖刚才那下没准儿就能弄残这个胖子。张靖生猛的这一插,真是残忍至极,大堂里一时怪声不断,胆小的世家子弟不由失声尖叫,甚至还有当场吓哭者。
张靖只用一根竹筷重创胖子,一鸣惊人,其余三人不由又惊又怕,吓得退到柜台后面。姜边看着过瘾,指着那秃子添油加醋道:“就是这秃子口角很不干净,父母姐妹没有不骂的,这张嘴脏得很。”
第二卷夺谪篇VIP卷第32章惩无赖残暴血腥!
掌柜这时早已跑到后面报信去了,张靖缓步上前,秃子三人见无路可逃,结成三角阵,各自提了一把案凳作为武器。】八】八】读】书,。@。∞o三人嘴里咋咋呼呼,不断吆喝谩骂,但是其中流露出的颤音,已然暴露了三人内心强烈的畏惧。说起来,这些人也是普通人出身,平常溜门撬锁打闷棍,调戏妇女欺凌弱小是行家里手,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秃子三人背靠着背,好似张靖统领兵马围攻他们一般。殊不知这种结阵最不实用,不管张靖进攻哪个方向,其余两人很难策应,还不如各自为战。不过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即使应付得当,三人合力也不是张靖对手。
张靖向前迈了几步,距离三人五六步时,指着秃子,道:“跪下自掌一百记,以掉两颗牙齿为准,可以饶你一次。”
地痞无赖在外面混,最讲究脸面,左边麻脸见张靖目中无人,出口狂言,不由怒由心生,将案凳往张靖身上一扔。本来张靖火力对准的是秃头,这下麻脸引火烧身,只见张靖侧前一步,出手如电,势大力沉,看不清楚用的什么招式,麻脸汉子已经凌空飞起,张靖一掌劈在麻脸脖颈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凌空的麻脸脖子歪到一边,奔着秃头撞去。麻脸身体的冲击力很大,撞在背后的瘦子和秃子身上,三人顿时滚落一地。
张靖下手很有分寸,麻脸脖子歪在半边,身子因为背后有人支撑没有落地,嘴里不断溢出鲜血,向外吐了一口,竟吐出两颗碎牙齿来。张靖一个箭步上前,抓着麻脸头发一扯,麻脸身子宛若稻草一般,一下子飞了出去,与那边半死不活的胖子撞在一起昏了过去。
张靖指着秃头,慢慢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秃头和瘦子身在柜台内,方才被撞得滚了一圈,却没受伤,见两个同伴惨状,早已吓破胆子,但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已然处于绝地。瘦子为人刚直,还是在籍民兵,平时最重义气,见已无退路,牙齿一咬,向张靖对冲而来,到了近前猛击一拳。张靖往前缓步而行,见瘦子行的是军伍技艺,右手抓住他攻来的手腕,施一巧劲,并未伤他,而是卸下他的手腕。既而听见噼里啪啦的骨裂声,只见瘦子立即软了下来,在这瞬间工夫,张靖已将他的四肢关节均卸了下来。
“你……不能杀我,我是皇甫族人,我赔钱……”秃子不知只被卸了关节,感觉四肢一痛,手脚已经不能动弹,以为张靖下了狠手,这会儿已经吓得失了魂魄,几乎失去理智,惊恐地大喊道。
张靖与张角合魂得益良多,张角前生不知经历过无数血战,最是明白如何给人心理压力,方才场面血淋淋的,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实际上数人伤的并不重。但在外人看来,这根本不是来打架报仇,分明是来杀人泄愤。在这种心理错觉下,秃子自以为性命难保,条件反射下,就抬出了自家身份。
洛阳皇甫家族族长是旧朝车骑将军皇甫规,长子皇甫健、次子皇甫伸皆是营将,与何苗关系紧密,属于洛阳系核心。但是皇甫家对上黄巾系怎有胜算?不用说别的,周树都敢整治何家嫡子何保,张靖又怎会顾忌皇甫家族?
张靖抬步上前,一耳光抽中秃子的左脸,抽得他身子一歪,半空里血雨喷洒,红白飞溅,牙齿夹在血中喷了出来。秃子重重的摔在墙上滑落下来,在地上挣了一挣,想要爬起来却浑身无力,望着张靖正用眼恶狠狠瞪着他,头一歪竟然昏了过去。
地上血污腥膻,张靖身上却是滴血未沾,围观人群皆是一幅表情,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骇人的场景,大长着嘴却发不出声来,甚至有人站不稳,退到墙角或扶在案几上。张靖制造的这血腥场面,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太大,用文字很难形容众人的感觉。
秃子昏了过去,张靖找不到主儿,见掌柜探头探脑过来,指着掌柜道:“你,去喊三毛子来,三毛子名声挺大,没想到真不够种。”
掌柜战战兢兢,正在盘算如何回答,门口传来洪亮的声音:“国学四侠,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这是正规经营的馆舍,请你们出去!”
张靖循声望去,但见门外走进一行人来,领头的是位红脸老者,大高个儿,卧蚕眉,须发半白,气宇轩昂,显得威风凛凛。
“时老虎来了,这国学四侠怕是要坏。”
“这年轻人武功虽高,对上时老虎,肯定要吃亏。”
“少年太残暴,这下子有的受了。”
“时老虎已经金盆洗手,怎会再下场?”
“那也未必,这是时老虎的店铺,有人欺上门来,怎会忍耐不发?”
“三毛子也是个软蛋,惹了祸还要连累师父。”
……
店堂里人见状,立时议论纷纷。史阿熟悉洛阳堂口情况,说三毛子手下没有扎手人物,并没有将时迁计算于内,就是因为时迁已经金盆洗手。若是张靖没有踏入时记馆舍,就是在门前将三毛子打死,已经金盆洗手的时迁也不会出面干涉。时家馆舍是时迁的产业,时迁不谈江湖事情,只谈上门闹事,时迁因此出手,别人却挑不出什么刺来。
张靖听到众人议论,再看这位老者威势,便知今日有些轻敌,只听史阿之言,没有提前探道,误入了时迁的地盘。若是时迁因为三毛子出手,违了金盆洗手时的誓言,以后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但是时迁出手惩治上门闹事者,江湖中人也不好说时迁违誓。
张角前半生行走江湖,经验丰富,张靖与张角合魂,早将优点继承过来,脑中转得飞快,当下哈哈大笑,道:“这次之所以上门,无意打搅馆舍经营,而是过来寻人。这人匪称三毛子,不知与老先生有无关系?”
第二卷夺谪篇VIP卷第33章面对老虎也不惧!
直到现在,张靖也不知三毛子是时迁记名弟子,但是时迁将馆舍开在三毛子地盘上,两人定然有所关联。℃∮八℃∮八℃∮读℃∮书,。⌒。o≈张靖此言直奔要害,首先说明这次是行江湖事,并无打扰馆舍生意的念头,让时迁失了出头的借口。同时点出所寻之人是三毛子,若是时迁与三毛子有关系,即使在这馆舍之中也不能出头。
时迁听闻有人在馆舍闹事,早已问明其中缘故,此时出头说话,避掉江湖恩怨不谈,只说馆舍生意,就是欺负国学四侠年少,想借这个由头出手。不料张靖人小鬼大,一席话下来,挤得时迁没有借口出头,又无其他奈何张靖的手段,顿时下不了台,脸色涨红,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张靖没有将话点开前,时迁若是报官,众人无话可说。这次张靖将话点开,时迁想要报官也已晚了,江湖恩怨有套不成文的规律,时迁是江湖出身,若是报官让官府捉了张靖等人,同样坏了江湖规矩,自此不容于江湖。
馆舍掌柜伙计见时迁出面,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上前救助伤者。张靖前时不管不问,但在众人上前救助秃子时,张靖道:“余人与此事无关,你们救人我可以不管,这人不行。若是你们不想惹上闲事,就别动此人。”
刚才情景太过骇人,张靖话一出口,秃子身边众人如避蛇蝎远远躲开。张靖耳力不低,方才听众人议论,心里大约有了数,迎着时迁踱步上前,道:“听说三毛子是老先生的徒弟,老先生要替他出头?”
时迁刚才说话时动了一番心机,不提江湖中事,本以为国学四侠年少气盛,不懂江湖规矩,理论时寻个由头出手。不料为首这位少年有智有勇,上次问话已不好回答,因为伙计救助伤者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得以蒙混过关。张靖却知其中关节,步步紧逼,让时迁一时左右为难。
时迁若是认了三毛子是徒弟,今日便不能出手,只凭三毛子这伙人,肯定讨不了好去,此事传将出去,时迁声名就会大落。三毛子只是记名弟子,未行拜师之礼,不认三毛子为徒弟,从道理上也说得过去,但是即使这样,于事又有何补?时迁不能出手,几名武艺不错的大弟子,或是从军在外,或是担任商家护卫,或是受雇探险队,身边竟无一名可用之人。
正在时迁左右为难之时,身侧一人走上前来,走到张靖面前,道:“何方来的野小子,时老面前怎敢放肆?”
众人定睛看时,见是一名年约四旬的壮汉,有认识此人者不由惊呼出口:“何彪?”
跟随张靖一同来的同学,身材最为魁梧者,姓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