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宋继柳觉着,象有个什么东西,在胸口上剧熟地涌动,闹得血管里的血,也加快了流速。继而,心里又油煎火燎,阵阵剧疼。
他望望重伤的李老汉,瞅瞅怀里的李美林,心中内疚地想道:“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责任是什么?不就是保护老百姓的生命?保护国家的利益吗?”他想到这里,恨不能闯到鬼子、汉奸的近前,把这些害人精千刀万剐,剁成肉酱。
沉静了一会儿。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抚磨着李美林的头,亲呢地小声地说:“孩子,別哭,咱们的中国人给你父亲报仇!”
宋队长这句充满了父辈感情的话,在温暖地抚摸着李美林那颗受了很大创伤的心,并使他立刻长了精神。李美林扑闪着一双泪眼,射出两道希望的光泽,急切地问他的亲人:“长官,这是真的吗?”
“这就去!”宋继柳道。
“我也去!” 李美林道。
宋队长当然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允许孩子参加为他父亲报仇的事,是对孩子最大的安慰。况且,硬不让他去,这在情理上也是说不过去的!
因此,他以充满信任的语气,爽快地答应了李美林:“好!咱一块儿去。”宋队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又问:“李美林,这个院门口上,有敌人的岗不?”
李美林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好象没有。”
宋队长觉着奇怪“咦?不对吧?这些小鬼子怎么能不设岗?”
李美林解释道:“鬼子把门给锁上了!”他见宋队长听后,陷入沉思。又补充说:“小鬼子可刁啦!他们在那大门洞子里设上指挥部以后,把四邻八家搜了一遍,扬言不留一个喘气的!”
一边的队员都向李美林看着。
李美林说着说着,嗓舌高起来。宋队长忙将手掌从上往下一压,示意他声音再低些。美林领会了他的意思,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悄悄低语的劲儿,接着说:“他们搜完后,把各家各户的角门儿全上了锁……”
“怎么没搜着你呐?”
“当时我没在家。俺大大死活就是不肯走,留在了家里。我担心着父亲,是以后跳墙过来的。”
宋队长点点头。继而,他盯着南面这堵高高的垣墙,出起神来。看样子,他要在这堵墙下功夫了。
过了一会儿,负责在角门以里担任警戒的相小站,一招手把相小墩叫过去,他让相小墩替他一会子儿,自己来到宋队长跟前建议说:“队长,那边有个梯子,我搬来上去看看?”
宋队长朝横倒在墙根底下的梯子望了望,没回答这个老队员的请示,扭过头去又问李美林:“房顶上有岗不?”
“路南那个房上有岗!”李美林轻轻地说。
宋队长一听,心中暗想:“看来上房是不行的,我们一露头,就可能被敌人发现了,势必被围在这个院子里,那可就被动了。”
他想到这里,又打量起那堵垣墙来。世间事物,对人的利弊,都是由特定的条件决定的。而且还要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化。就拿这墙头来说吧,目下,它却成了前进的障碍物!
这时,宋队长面对高墙,心急如火,恨不能一膀子扛倒它,飞身窜到敌人面前,打他个措手不及,杀他个落花流水!
但是,愿望不等于现实。当前无情的现实是,这堵又高又厚的新墙,是推不倒的!怎么办?扒吗?来不及了!而且,在目前的情况下,扒墙,也是行不通的!因为那会打草惊蛇的!
怎么办呢?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宋队长突然发现垣墙根底下有个小小的出水口。好一个小小的下水口呀!它,使宋队长的脸上,腾地浮现出一层似有似无的快…意。
这时,只见继柳想了一阵儿,转过身去跟李美林商量说:“咱毁掉你这堵垣墙行吗?”
胸中滚沸着报仇情绪的王小淡说:“长官,打鬼子嘛!哪有不行的呢?”
宋队长满意地点点头:“太好了!”
接着,他从腰里摘下五颗手榴弹,捆绑在一起,塞进水眼,又让得要找来一条长绳子,拴在拉火索上。而后,他把徐大个叫到近前,耳语几句,又回过头去面向大家说:“注意我的命令!”
第 十 一 章 报仇雪恨
随着宋队长的手势,人们都躲避起来。大个子一拉绳子,五颗手榴弹一齐爆炸了。
一声撼天震地的巨响,一根烟柱直上蓝空,一片火光烧红了半边天。那堵又高又厚的垣墙,呼呼隆隆地倒塌在大街上。
大街上,黑烟滚滚,黄尘飞扬,黑烟黄尘混淆摻杂搅在一起,形成了一团很大的浓雾般的烟幕。这烟幕,迅速地向高空升腾,向四外扩散。
被炸碎了的墙块,变成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形形状状的土坷垃,一齐飞上半空。一会儿,又先后落在地上,摔碎了。
这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直吓得鸡飞狗咬,猪叫马嘶。就连停落在村边树头上的大乌鸦,哇啦地叫着,飞得老远老远的了。
正在大门洞子里喝酒的坂垣征、濑谷、刘黑七,还有那些鬼子,被这意想不到的、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声吓昏了,震傻了。在他们的感觉中,仿佛是天崩了,地裂了,一切的一切,全完蛋了。
在手榴弹爆炸之前,宋队长的心头上,一直象压着一块石头。现在,他心头上那块石头,已经熔化了。他把握着大刀的手臂猛力一挥,向他的战友们发出了一声爆雷般的大吼:“弟兄们!冲啊!”
宋队长这热烘烘的声音,通过士兵们的耳朵,流进他们的心窝。这吼声未落,宋队长又腾身来了个箭步。这时,只见他就象被弹簧弹出去的那样,嗖的一声,蹿出了被炸开的大墙豁口。
指挥员的命令,指挥员的行动,把队员们同敌人的仇恨和纪律性,统统地调动起来了。徐大个子和相小站、相二利、相小墩、戚万红等等,还有那个带着炽烈的复仇火焰的李美林,都象那一支支离弦的箭头,一个紧跟一个地飞了出去。
他们,有的一手端着匣枪,一手舞着大刀;有的一手举着大刀,一手握着手榴弹,一边争先恐后向前飞奔,一边亮开嗓门儿齐声吼喊:“冲啊!杀啊!”
“捉活的呀!”
“缴枪不杀!”
这些吼喊,带着愤怒,充满力量,恰是一支按照突袭的旋律谱成的胜利的前奏曲。这吼喊,冲破了翻翻滚滚的浓烟飞尘,象春蕾一般在高空滚动,象闪电一般冲向混乱的敌群……
徐大个子向来是一声不吭,打仗也是紧咬着牙闷着头地干。可是今儿,也破例地吼喊起来。他那喊芦,活象落地的霹雷。在这吼声震天的时候,突击队的勇士们,又让那匣枪和手榴弹一齐向起来。枪声、喊声和爆炸声的声音搅在一起,再叫那闪着寒光的大刀片子一衬,更壮大、声势,增加了威风。
这时,镇边也传来了一阵阵枪炮声和喊杀声。这是四十军参谋长他们在策应助威。
这么一来,酒没喝完的坂垣征、濑谷、刘桂堂以及鬼子兵们,全都轰的一声炸了窝!到这时,他们那“皇军”的威风,还有那“武士道”精神,以及刘黑七那狗仗人势的劲头,也不知全都跑到哪里去了!从他们那一双双失神的眼里反映出来的,只剩下了失魂落魄的惊骇和面临死亡的恐怖!
先说濑谷,他吓得不知所措了,呆若木鸡似地站在原地。就象个胆小鬼闯下了大祸正在等着必将到来的恶果。你看!两道酒腥臭气,从他那探着长毛的又黑又大的歪鼻孔里冒出来,吹动得小胡儿一股劲地乱哆嗦。
一颗颗黄豆粒大的汗珠子,从他额角处那紫黑色的伤到尽头以后,又都噼里啪啦张落地下,全摔得粉身碎骨了!
再说刘黑七。他吓得好象浑身的骨头散了架,东倒西站立不住。可是,他那两只白多黑少母狗眼儿,却突然飞动起来。你瞧!他忽而左顾右盼,忽而东张西望,转着圈子在旮旯里乱瞅。显然,他正在急迫地寻找一个比较理想的葬身之地!
如今,面临着死亡的刘黑七,突然产生了一种恼恨的心情。他恨什么?人家不恨天,也不恨地,只恨他那“老黑七”的老爸,把他这身子生得太大了!要不然,屋里那个老鼠洞,岂不是他天然的避风港?
至于那个坂垣征,素常里的那股骄横傲慢不可一世的狂气劲儿,眼时下也蓦地全无影子了!他,吱啊吱啊地乱叫着,活象嘴巴里塞了个大驴的放水工具,也不知他哇啦个什么……
这时,小鬼子的士兵,也不例外地全是你挤我撞,南窜北逃,乱钻乱跑。有的,把那顶着钢盔的脑袋瓜子,钻进一个大草垛的缝隙里。有的,赛匹惊骡子似的,懵头转向地跑到街上来了。
也有的,刚刚蹿出大门洞子,脑瓜子就碰上了正在硝烟中突噜突噜飞过来的枪子子,他那笨重的身子,象个醉汉似的趔趄了好几下子,而后吭噔一声来了个仰八叉,哑然无声地躺卧在地上,纹丝不动了。
还有的,正跑着跑着,从翻翻滚滚的烟云雾海里闪出一道银色的弧光,大刀砍进了他的脖子!那鬼子的脑瓜儿侧歪在肩膀上,他头顶上的钢盔,张落地下,骨骨碌碌滚远了。
一场冲杀战过后,惊魂稍定的敌人开始了有组织的抵抗。他们各自找了个蔽身之处,拉栓顶火儿,砰呀砰地放起枪来,手榴弹爆炸掀起的烟尘正然渐稀渐淡。
各种声音的枪声又又渐密渐浓,巷战正在进入一个更加激烈的新阶段。
一个隐蔽在茅厕后头的鬼子兵,正瞄着在那边和敌人拚杀的宋队长准备开枪。李美林发现了,他一溜风烟奔过来,从鬼子的背后砍了一刀。只见,那鬼子,翻滚着,嚎着。小美林见鬼子没有死,他挥臂举手,又是一刀,大声地叫着:“再叫你打俺大大!”
接着又是一刀:“再叫你侵略中国!”
李美林正然挥刀战斗,突然从那边射来一颗子弹!不过,这颗子弹,并没打中李美林,只是在他的衣角上穿了个透眼子!
那个射出子弹的鬼子,拉栓顶火儿,正要再打第二枪。被我们的徐大个子发现了。
徐大个子一见李美林正处于危险中又知他没有战斗经验,便立刻扭转了冲杀的方向,箭步如飞,朝着这个正向得要射击的鬼子扑过来。
一个中国人,只有在殊死的斗争中,才能真正显示出他的胆量和智慧,他们手中的武器,也只有在惊心动魄的战场上,才能充分发挥出它的威力。
你就看这位正向敌人猛扑过来的徐大个子吧——他一只手里端着匣枪,匣枪喷发着仇恨的火焰,火焰盖得敌人抬不头来,他的另一只手里舞着大刀,大刀带着一阵钢风正在呼呼作响,嗖嗖闪光!
徐大个子这种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气势,把那个貌凶胆虚的鬼子吓破了胆!再加上徐云夺那势如雷鸣、经久不息的吼声:“杀——!”
更吓得那个鬼子三魂出了壳,五官失了灵!
你看那鬼子,尽管枪膛里已经压上了子弹,尽管枪筒子也已经探出了墙,可是,手在颤抖不听他使唤,闹得他始终未能把枪放响!
这个坏东西怕大个子那喷着火光的枪!他更怕大个子那闪着塞光的砍头大刀!他还怕徐云夺那种迎着他的枪口猛扑过来的英雄气概,无畏精神!
因此,坏东西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徐云夺,茫然无措了,只好用上了他那最后的绝招儿——把枪一扫,掉头就跑!也不知是因为他已经眼花缭乱,还是怎么的,只见他跑着跑着,被一个只有仨拳头大的坏地瓜绊了一跤,他跌了个驴屎蛋,来了个驴打滚儿爬起来又跑……
这个鬼子在没命地跑着,李美林的追腚枪在他的身后响着。正在这时,有一个身着伪军服装、满面红光的人,突然闪出墙角,出现在鬼子的面前。
小鬼子一见这个“伪军”,立刻感到那飞失的真魂又回到了他的身壳,他惊声喜的放声嚎叫道:“你的快快的,快快保护我!…… ”
鬼子正叫到劲儿上,一下子不叫了!
这又是为什么?因为他的狗头在那个“伪军”的刀下搬了家呗!
“伪军”为什么杀了他?原来这个“伪军”不是刘黑七手下!
他是谁?他是庞炳勋的临时手下,是化了装的中国军人——徐大个子!
徐大个子这一刀,就将鬼子那个滚蛋圆的脑袋瓜子儿削掉了,活象一落地的皮球!这个无脑袋的东洋鬼子,象头死猪一样,吭噔一声摔了个倒栽葱,四脚拉叉地趴在了屎坑里!
这时,西边不远处,战斗正在激烈进行。巴勾儿巴勾儿地响着枪声,子弹,吱溜吱溜地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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