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的这四名游客,吓得呜哩哇,喊声破天,那副苦不堪言的狼狈,和接受电刑的俘虏没什么两样。
悬鸦的身子,虽然也在颠簸的木板上起伏,但他却狠劲用阿卡步枪的枪头戳磨着石阶,极力压制门板飞冲起来的速度,并控制好方向,防止飞冲的门板跑偏,撞向石阶两侧的大石或巨石像脚趾。
黑色金属制成的枪管儿,在青灰的石阶上擦出道道火花,悬鸦此刻极度吃力,他仿佛握在手上的不是阿卡步枪,而是一头岩浆里蹦出的火兽怒牛,要把门板顶翻,而悬鸦双手正死死抵住怒牛的犄角。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只要悬鸦失手,门板真会掀翻起来,把上面所有的肉身摔个稀巴烂。
那只叫“潘毛”的南非大花豹,从我们几个上来时,吃了光头丢给的一块牛排后,并没满足地走开。它还慵懒地趴在石阶中段一侧的大石上,等待光头回来时再丢一块牛排,才肯让大家平安无事的路过。
可是,当满载活人的门板快冲到石阶中段时,那只肥壮硕大的南非花豹,腾地站立起四肢,眼露凶光。
大花豹身居食物链高端,在自然界中,也算得灵性之物。它能识别出人的状态,准确地说,是猎物的状态。人在极度恐慌时,由于神经和毛孔急速变化,身体会分泌出一种特殊味道。
草原上那些大型食草动物,被猛兽捕食追杀时,也会释放类似的味道,而这种味道,在某种程度上恰恰刺激了猎杀的兽性。这就好比人在运动时,会被强烈的乐感激发出潜力。
飞冲下去的四个游客,濒临巅峰的恐惧和惊叫,严重刺激了本就极富攻击捕杀性的花豹。眼瞅着石阶上比牛排吃起来还有趣儿和过瘾的五尊活物即将靠近经过,南非大花豹的晶黄瞳孔急剧放大,两条结实彪蛮的后腿开始下蹲,做好扑叫掠食之态。
“潘毛要吃人啦,蜘蛛侠快打死它!”坐在门板上飞冲的印度男子,再也经受不住惊恐,终于强忍着剧烈颠簸的痛苦叫喊出来。
印度男子哪里知道,悬鸦当时已用尽全力,控制着飞冲的门板,只要稍稍受到干扰,整只门板便会掀翻,这可比给花豹扑上来咬死一个人要严重的多。
悬鸦毫不理会印度男子的呼救,更不理会那只眼见就扑抓上自己头顶的大豹。因为他知道,石阶上端的我,会把这种小如蝇头的麻烦轻松解决掉。
第四卷 斗岛 第四百九十四章 荒诞的夸奖
“嘣”一道白炽火线,从石阶上端直接迸出,擦着悬鸦肩膀而过。那头南非大花豹,凌空后前腿扑、后腿蹬,眼瞅着锋利的勾爪会在瞬间撕进悬鸦的肩头肉,把他从飞驰而过的门板上扯下来,然后一口咬住咽喉拖走。
破坏力惊人的狙击子弹,却把大花豹飞起的身体顷刻撞开,甚至使其甩到了飞冲门板的前面。南非大花豹,如一条金黄色麻袋,叽里咕噜斜着滚了下去,最后跑偏到一边。
“好枪法,英雄好枪法。”干瘦男子站在我左侧,脊背紧紧贴着门外的墙根。“哎哎,好枪法,好好。”矮胖男子见干瘦男子对我竖起大拇指称赞,竟然也跟着竖起拇指,激动着对我比划。
我很难理解,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的思维里,为何莫名其妙地要讲出这些话;这些话除了可以在空气中传播、鼓动听者耳膜之外,就只能是干扰我的洞察力和集中力了。
我只是在七八百米打死一只跃起的豹子,这种狙杀难度,好比把一只撕掉翅膀的苍蝇粘贴在墙壁上,然后举起苍蝇拍打死目标就是了。
干瘦男子和矮瘦男子,根本不会知道,对于我这种狙击杀手而言,如此一击都被连连称赞成好枪法,无异于在羞辱一个出色的射手。就如同打死那只苍蝇后,被人称赞:“好拍法,英雄好拍法啊!”
悬鸦控制的飞冲门板,总算没出大意外,惊惊险险地飞出了石阶最底端的柱门。上面的四个游客,叽里咕噜翻滚下去,哼哼嗨嗨地揉着痛处乱叫。悬鸦前倾翻了几个跟头,卸掉身上巨大的惯性后,然后猫腰跑向狩猎吉普车,快速发动起来。
“呜呜,吱嗷。”吉普车的轱辘,原地飞转尖叫,铲得轮胎下面的潮湿黄土四溅。狩猎吉普车像只追咬自己尾巴的猫,原地打了两个旋转甩尾后,以极快的速度倒开上石阶一百米。
随着手刹拉紧,悬鸦跳下吉普车,抱着狙击步枪,闪身蹲到了汽车尾部。看到悬鸦掩护姿态就位,我让其余四名游客赶紧坐上另一扇门板,待到我的匕首也把栓在门槛上的绳索斩断,身下的门板,真如突然蹦窜出去的野牛一般。
“哎呀呀!佛祖保佑,倘若大难不死,回去为你塑造金身啊!保佑保佑啊。”没等剧烈的颠簸感完全到来,干瘦男子就死死抓着绳子祈祷。
这次乌博庄园的遭遇,对干瘦男子和矮胖男子而言,算得上一场血的教训,但他们的言行甚为令我不解;为何一个人在犯了错误接受一种惩罚时,唯一想到的却是庇佑,甚至跟佛祖也讨价还价起来。
既然要求和希望庇佑,那之前的惩罚便成为一种荒唐,用荒唐去杜绝一种错误,又是天大的荒唐。
有了悬鸦的狙击掩护,我就不用担心身后的大厅内有冷枪袭击,而悬鸦有了狩猎吉普车的掩护,也不用担心石门外面的冷枪。
我双手用力握紧M25狙击步枪,使其也戳磨着石阶,控制门板下滑的方向和速度。飞冲到石阶中段时,我只觉得双手虎口剧痛,金星盘旋眼前,肚子里的五脏六腑,早已拧成了麻花。
“他娘的,这滋味儿,比坐光头驾驶的狩猎吉普车还难受。我不逃跑了,让我下去,我宁可被打死,也不想后半辈子失去屁股。”
干瘦男子被颠簸得直打嗝,他双手死死掐住绳索,油亮的四分发型,正被吹得向后拉直,如刚被炮弹轰过似的。这个时刻,他若再空出一只手,扶到头上去抿一抿,保持住令他甚为有感觉的发型,非得栽下门板摔成肉酱。
不用听干瘦男子那黄鼬拉鸡似的哭腔叫喊,我都知道这滋味儿有多难受。他和矮胖男子,被颠簸得几欲呕吐,腹中秽物刚要冒出嗓子眼倾泻,可又给颠簸震到胃里,如此反复,怎样的一种难受可想而知。
这条冗长的石阶,仿佛就不是给人用来走路,而是一种地狱里拱上来的刑具,惩罚踩着他走上去的人。
“孙兄啊,我要是死了,麻烦你去新加坡告诉我太太,我是为了她们母子未来的幸福才死在异域,我永远爱她们啊!”矮胖男子脸色煞白,他抱住穿在门板上的绳子,仰面朝天痛苦地喊着。
我咬着牙齿,总算硬撑到石阶底端的柱门外面,悬鸦见我们几个飞来,早早地落下手刹,让狩猎吉普车自动滑跑向一边。
天空的警报笛声愈响愈烈,套长袍的印度男子跪趴在地,他已经吐了一大片,刚刚缓过一口气来,就张着滴答口涎的嘴巴,翻着白眼抬脸看我。
“唉呀,快,快把我扶上汽车,咱们逃命,快。”悬鸦端好狙击步枪,仔细注意着四周,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两把M25狙击步枪,自己背跨上一把,丢给悬鸦一把。
在展开下一步逃离之前,我和悬鸦必须速度勘察石堡和两侧山谷上有无可能埋伏敌对狙击手的位置,这会儿谁又能顾得上搭理印度男子。
“先,先扶我们两个上车,我们上缴的宝石多,应该受到格外特殊的保护。”干瘦男子也吐了一大片,抹着被折磨歪斜的嘴角儿,试着依靠柱门前的一尊魔兽石像站起,可他屁股上的肌肉,却还没适应过来,剧痛令他哎呦一声再度趴下。
我端着狙击步枪,狙击镜孔中,T型准线在翠幽幽的山谷上缓缓扫过,然后是石阶两侧每一尊高大石像上。
因为悬鸦已经告诉我,这座庄园雇佣有赛尔魔佣兵,而且不知道数量。仅从这一点上,我就清楚地了解到,这场厮杀的残酷性飙升到了一个极点,不再是面对几个黑恶势力的恶棍。
“什么宝石多宝石少?既然每个游客都把这趟带来的东西交给了二位英雄,咱们都该受到同等的保护,凭什么抛开我们特殊照顾你?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英雄就是上帝的卫兵。”
第四卷 斗岛 第四百九十五章 玉米地里挑人刺
印度男子已经摆脱了虚弱状态,但他一时还站不起来,干瘦男子的话,却令他非常不满。或者,他内心还装着刚才和对方的芥蒂,这会儿见对方又和自己争抢,再次忍无可忍地争执。
“阿三,你少在这给我喊口号,宝石就是上帝,我俩给的宝石多,我们的上帝就比你的上帝大。”干瘦男子不甘示弱地说完,拍拍矮胖男子的肩膀,两人便撅着屁股往狩猎吉普车处爬。
站在一旁的悬鸦,突然放下端起的狙击步枪,呵呵一笑,对他们几个爬在地上的家伙说:“怎么,进棺材你们也抢?”
这句话立刻吓得三个人一怔,其余五名游客也惊呆在原地,瞪着惊恐大眼望向悬鸦。
我也收下狙击步枪,对悬鸦快速说:“山谷上起鸟了,护卫队赶来的真快,他们马上就蹬上山头。咱们先潜入这片玉米地,通过绿色屏障和身上的伪装,一点点的从山庄茅屋方向推进。”
悬鸦对我点点头,三个爬在地上准备争抢汽车的男子,一听完我俩的交流,立刻跳转屁股,捡回各自的包裹,率先冲向玉米地。
“你们不要走散,跟在我身后,谁都不许奔跑,更不许踩断庄稼。”悬鸦虽然说得语气缓和,但字字暗含威慑力,不容任何人违背。
“英雄德才兼备啊!在我们那里,勤俭节约、爱护庄稼、不浪费粮食,这些都是美德啊!危难时刻,英雄还能临危不乱,德育不丢,真是令人敬佩啊!”
在乌博庄园,有两件事令我惊讶,第一是赛尔魔佣兵的出现,第二就是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谬之人。
从打死大厅内的护卫开始撤离,仿佛每度过一个环节,干瘦男子都要说几句荒唐的话,他的荒唐不在于此,而在于他居然认为,正是因为自己说了之前的话,才能安全地活着跟着我们继续前进。
“哦?你说教的这种美德,我可承受不起,免了,自己留着。但我现在,必须负责地告诉你,在餐桌上,你可以浪费一头牛,到了这会儿,哪怕你踩断一根玉米,头盖骨上开花就怪不得我了;如果你走路时总是踩断玉米,为了大家的安全,我的匕首就要用你来灌溉这片庄稼。这样的美德你懂了吗?呵呵呵,别慌,我是认真的。”
干瘦男子见悬鸦说笑起来比怒斥还恐怖,立刻掏出白色手帕,按额头上汩出的汗珠子。“懂,懂懂!不踩断一根玉米,保证行进时隐蔽。”
悬鸦抱着M25狙击步枪,猫腰在前面走着,他每挪动几步,就用枪管缓缓拨开一根翠绿玉米植株。这片南非的玉米地,庄稼高大,面积辽阔,我们几个人猫腰走在里面,真有一种穿行小树林的感觉。
“你既然跟在我的队伍后面,这就是你的义务,比你对着别人宣扬美德重要。”悬鸦像一个在悄悄搜寻猎物的猎人,心不在焉地说着,他虽然嘴巴在动,在和干瘦男子交流,但悬鸦的大脑和心里,根本就没装着他。
可是,干瘦男子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自认为屡试不爽的这套把戏,老祖宗传给自己,荫福了自己,将来传给儿子,还可以继续荫福儿子的把戏,在我和悬鸦面前,是多少的荒谬。
悬鸦之所以和他多讲几句,是为了加固自己带领的队伍,别出现愚蠢的疏漏。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从悬鸦和干瘦男子的对话时弯笑的眼角儿,悬鸦早把他和福卡普的芭芭拉埃伯伍挂到了一个水平线上。
“王兄啊!你看这个阿三,腰粗得像个汽油桶,在队伍里面,他最容易碰倒玉米了。”干瘦男子走了没几步,突然拍拍矮胖男子的肩膀,对着矮胖男子嘀咕起来,声音不大但却有意给人听到。
“哎呀孙兄!我也很胖,可走了这么长一段距离,他没有碰倒玉米嘛!”出乎干瘦男子的意料,他报复印度男子时,没有考虑到打击面超限,伤害到了战盟,自然得不到苟同。
“这不一样,你有修养。你看他,你看你看,走路O型腿,客观的来讲,他最容易碰倒玉米。”干瘦男子立刻诡辩,极力拉拢矮胖男子和自己一起,针对印度男子。
“你是不是心理不平衡,自认为多缴了宝石,就一定要在逃难的队伍中搞特殊?我告诉你,在我的那个环境里,我也玩枪杀人,你不要小看我。”
印度男子从听到干瘦男子切切私语,就早早地竖起耳朵,寻思着不容小觑的反击。
“哎呦喂!哼哼,就凭你还拿枪?还杀人?真要这么有本事,那刚才在大厅交易宝石的时候,人家给你手枪,让你